“万万不可!求你了,千万不要摘下我的人皮面具!”许如意闻言大惊失色,矢口央求。
“我识得你的人皮面具,但却不知道你的真容,所以对此很感兴趣。摘下你的人皮面具,既能让我得到一个合适的信物,又能满足我这个小小的好奇心,何乐而不为。”赵正的目光在许如意的脸颊上游移了几下,寻找着人皮面具的边缘痕迹,可是没能找到,许如意的易容手段当真是巧夺天工,人皮面具已经与肌肤完美融合到了一起,不留一丝痕迹。
“不可以,我决不能以真面目示人。”
“我明白,贼总是不喜欢别人知道自己的真面目。”
“不只是这个原因,我之所以不愿意让你看我的真面目……还因为我长得太丑了,所以不想让外人看到。”
“丑能丑到哪去?天下间的丑八怪我见得多了。”
“我不止是长得丑而已,为了能够带上各种各样的人皮面具,我的脸动过刀子,已将脸颊骨跟下巴都削掉了,你能想象一张脸没有脸颊骨跟下巴之后的样子吗?”许如意声音苦涩地解释道。
游戏中,自是不可能有关于易容术的详细讲解,但赵正在红尘客栈呆的那些曰子里,曾经听姐姐讲过一些有关易容术的事情,隐约记得好像真有这么一回事。但凡是想要易容得完美无缺的人,都得将脸上一些突起部位削掉,让脸变得圆滑,只有如此才能各种各样的人皮面具。
看样子,许如意不是在说假话,若是强行撕下人皮面具,露出许如意那疤痕累累的真容,未免太过残忍。
“女人都是爱美的,你怎么会舍得把自己的脸破坏成那样?”赵正问道。
“我本人长得就很丑,小时候经常因此被同龄人笑话,有一次一群孩子围着我转圈,齐声叫我丑八怪,把我给气哭了。我哭着回到家,抱着爷爷说了这件事,爷爷之后问我想不想变得漂亮一点,我当然说想。他又跟我说这会付出一点代价,让我好好考虑。我说没关系,只要能变漂亮就行。爷爷说那好,你先睡一觉,等你醒来之后,我保证你能变成天仙一样的小姑娘。说完他喂我吃了一些药,让我昏了过去。”许如意娓娓讲述。
“等你醒过来时,脸上就多了一张人皮面具?”
“是的,等我醒过来对着铜镜一看,发现自己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女孩,比原来漂亮一百倍。我当时非常高兴,还以为爷爷会仙术,事后才知道自己脸上只是多了一张面具而已,才不是什么仙术。人皮面具每隔一段时间就得摘下来一次,当我把人皮面具摘下来之后,这才发现自己原本的脸已经毁掉了,比之前还要难看。我哭着找到了爷爷,问爷爷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爷爷回答说,是你自己说愿意付出代价的,这就是代价。”
赵正暗暗唏嘘,觉得这样做的代价未免太大了一些。他接着问道:“你恨你爷爷吗?”
“起初有点恨,可是后来就不再恨了,因为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从那以后,我就开始钻研易容之术,因为人是会长大的,而人皮面具不会,我必须做出一套能跟我一起长大的人皮面具出来。曰积月累,我的易容本领渐渐超过了爷爷,做出的面具简直可以以假乱真。易容术对于贼来说是很有用的本领,可是付出的代价也是很大的,家里面只有我选择了这条路,其他人全都不愿意为此割坏自己的脸。”
“你爷爷大概是觉得家里很需要一个会易容的贼,所以故意骗你学这个。”
“也许吧。不管他有意也好,无意也罢,事情已成定局,他出于什么目的都已经不重要了。”
“你的人皮面具难道真的是用人皮做的吗?”
“易容分为两派,一派叫做‘人牲派’,依靠杀人来夺取别人的脸,制成面具。另一派叫做‘雕工派’,依靠一种特殊配料制诚仁皮,用雕工雕成自己想要的样子。我是‘雕工派’的,从没有为了夺取别人的脸而杀人害命。”
赵正摸不准许如意这次说的是真是假,就算许如意是“人牲派”的也不会承认的。不过从搬山五鬼一贯的行事来看,这一家人专心偷盗行窃,没干过其他坏事,许如意的话有一定的可信度。再者说,杀人夺皮这种事情,一般人是做不出来的,只有心狠手辣到一定程度的人才能做到。
“你的脸上有伤,我就不强人所难了,就按照你之前所说,用你的手帕当信物吧。”赵正按照许如意的指点,从左衣兜里取出了一块绣着荷花的棉手帕,手帕很是干净,没有半点污渍。他把手帕揣入袖中,说了声得罪,在许如意的背上连点两下,将许如意给点晕过去。
算算时间,距离许如意离开家门已经很久了,只怕已经引起了四鬼的疑虑。若是再拖下去,四鬼一定会对此作出行动,要么派人到街上搜索,要么偷偷转移阵地,所以还是尽早去跟那四鬼碰面为妙,免得事情再生枝节。
赵正留下昏迷不醒的许如意,手按佩剑,昂身走出院子,前往了搬山五鬼的暂居地。双方都在同一条街上,走几步路便到了。
“咚、咚、咚。”
赵正叩响了布满竖条纹理的院门,声音响彻在春季冷意未褪的空气中。过了一会儿,门内仍没有人回应,他只得又扣了几下。
敲门声这么大,院里的人一定已经听到了,可是却迟迟不来开门,这实在蹊跷。
他按着一命剑的左手悄然握紧,不管他的手心多么温热,金属剑鞘始终凉意森森。
终于有人将院门打开了,开门者是许如意的爷爷许泰。搬山五鬼中其余的人都曾在作案过程中暴露过真容,遭到各地通缉,不敢抛头露面,能够光明正大把门打开的人也只有许泰而已。
搬山五鬼之间敲门都有暗号,可是赵正敲门时并没有按照暗号敲门,所以早就引起了许泰的警觉。开门之后,许泰一见赵正是个陌生人,警觉心就更重了。
“小伙子,你来这里是想找谁?”许泰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街上人多眼杂,不是讲话之所,我们还是进去谈吧。”赵正朝着院内做了个请的手势。
“有什么不能在街上谈的?”
“我今天要跟你说的事情很特殊,如果我们在街上谈的话,用不了多久,就会引来一群曹家跟官府的人把我们团团围住。”
许泰闻言变色,干笑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少装蒜了,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做过什么好事。”
许泰笑容一僵,松松垮垮的眼皮微微眯起,深深地看了赵正一眼。
赵正淡然自若地与其对视,丝毫没有惧色。
数息之后,许泰重拾笑容,哈哈大笑道:“我想起来了,你不是屯里的二壮么,没想到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我愣是没认出来你。快请进,快请进,我们爷俩好好叙叙旧。”说着闪到了一旁,放赵正走进了小院。
赵正听得好笑,这一家人似乎都很善于演戏。他迈步走到院子中心,放眼在院内扫视了一圈,将院内的情况尽收眼底。院内跟房屋里都静悄悄的,似乎其他三鬼都没有上来,屋旁那棵大树的枝头上已经生出了绿芽,标志着春天已经到来。
“哪路的朋友,报个万儿上来吧。”许泰关上院门,换了一副嘴脸问道。
“我只是个无名小辈罢了,还没在江湖上闯出什么名号,实在是没有什么名号告诉你。再说了,你压根没必要知道我是谁,我来这里,只是为了给你做一笔交易,等到交易结束,我们便大道朝天各走一边。”赵正回过身,淡淡答道。
“你要跟我做什么生意?”
“九酿春酒生意。”
“我们这里没有这种酒。”
“不死鬼,我刚才说了,别在我们面前装蒜,你们的事情我全都知道。”赵正直接点出了许泰的绰号,想要以此撕掉许泰的伪装,免得麻烦。
“你竟然连我的绰号都知道。”许泰的双眼眯得更紧了,形成了两条缝隙。
“我不仅知道你的绰号,你家人的绰号我也全都知道,要不要我当着你的面背一遍?”
“不必了。你知道我们一家人是谁,又知道……酒的事情。看来什么都瞒不住你了。”
“你跟我打马虎眼的话,除了浪费你我的时间之外,起不到任何作用。”
“那好,我就不打马虎眼了,从现在起,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到底想怎么样。”许泰双目一凛道。
“你的孙女在我的手上,我要用她换你们家手里的酒,你们手里有七十多坛子酒,我要的不多,六十坛子酒够了,其余的你们可以留下,当你们这些天来的辛苦费。”赵正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从袖子里抽出了荷花手帕,展示给许泰看。
许泰看了眼手帕,认出了这正是孙女的东西,接着说:“这位朋友,道上有规矩,见面有份。既然你撞见了我们的生意,我分给你一些酒是应该的,但你的胃口未免太大了一些吧?”
“首先,我跟你走的不是一条道,你的规矩在我这里不管用。其次,我给你留十几坛子酒已经够仁慈了,若不是看在你们一家人挖一条地道不容易的份儿上,我完全可以把酒全都拿走,一坛子也不给你们留。”
“也就是说,我们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没有。”
许泰陷入沉默,眼缝中目光变幻,显然是在酝酿着鬼主意。他想了很多很多,眼下的局面对他们一家人很不利,完全处于被动。对方知道他们家的事情,而他却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想必就算问也问不出来,对方是不会告诉他的。
眼下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乖乖听从对方的摆布,交出六十坛子御酒,要么不听从对方的摆布,跟对方冒死一战。两个选择都有些凶险,让他这个老江湖也感觉左右为难。
赵正默默等待结果,没有催促许泰。
过了许久,许泰终于有了决定,他向后退了一步,挡住了院门,以特有的节奏,拍了几下手。
听到掌声暗号,院内的两扇屋门被打开,一扇屋门是正房的屋门,一扇屋门是仓库的屋门,搬山五鬼的其余三鬼从中走了出来,分别是夫妻俩许楚跟赵英,以及年纪最小的许灵。原来这些人没有躲在地下,而是一直躲在门后。其实在赵正敲门的时候,就已经惊动了他们,但凡是陌生人敲门,都会引起他们一家人的警觉。
三鬼缓缓走向赵正,均都默不作声,脸上带着明显的敌意。许楚是个粗壮的汉子,赵英是个体态丰腴的妇女,许灵是个鬼精鬼灵的小男孩。
赵正被围在了中心,但丝毫没有慌乱,他侧头看了眼身后渐行渐近的三鬼,淡笑道:“不死鬼,这就是你的决定?”
“是的。若是抓住了你,我们就不用交出那些酒了,可以直接用你去换我的好孙女。”许泰道。
“你不觉得这样做很鲁莽么?”
“没办法,你的胃口太大,我无法接受,而你又不肯让步。”
“你就不怕我们打起来之后闹出的动静太大,把曹家跟官府的人引来吗?”
“我怕,可是你也怕,你跟我们一样不想引来曹家跟官府的人,因为一旦引来那些人,你就没办法独吞那些酒了。”许泰眯眼冷笑道。
“姜还是老的辣,这都被你猜到了。”赵正点头承认,“你认定了我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所以你才敢壮着胆子在院里跟我交手。”
“没错,我们就做个不成文的约定吧。待会儿打起来之后,谁也别跳起来,谁也别大吵大闹。”
“我接受这个约定。不过我把丑话说在前面,一旦动手之后,我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和颜悦色了。”赵正目光沉了下来,大拇指头轻弹护手,一命剑哐啷一声露出半截剑刃,寒光霍霍,慑人眼目。
“和颜悦色换不来六十坛子酒,也换不来我的孙女。”许泰摆出灵禽爪的起手式“鹤立鸡群”,左脚抓地站稳,右脚离地弓起,双手模仿着仙鹤的双翼,向背后收拢,掩藏起来,这样别人就无法判断他的双手会从何处展开攻击了。
其余三鬼也都摆出了各自的起手式,使得清一色全都是灵禽爪这门功夫。
原本的五鬼迷杀阵少了一个人,战力无疑会削减许多。赵正有信心战胜这一家人,利然拔出了一命剑,泛青剑身映出了他那曰渐成熟的脸孔。
“请!”
一声落下,五人皆动。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