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血魔(1)(1 / 1)

血眸,没有一丝感情,像最冷的寒冰。

佩玉心中大骇,不是为血眸所摄,而是这个人,正是她自己!

怀柏追过去,女子眼睛弯起,似乎笑了笑,随手一挥袖。

血雾如潮,向怀柏淹去。

“师尊小心!”佩玉来不及想这个人究竟是谁,跳过山涧,跟着跑过去。

下一刻,怀柏忽然一跃而起,如一只青翠的碧鸟,从血月中飞掠过。她手中握着那支碧竹,朝女人刺去。

她的速度太快,只见一道碧色残影袭来,带来冷冽的风,黑衣女人的衣袍被风卷起,帷帽轻飘,她稍稍一侧身,躲开这一刺。

竹枝刺到石上,弯成新月般的幅度,怀柏的腰肢比竹更要柔软,借力在空中一折,又朝女子刺过去。

佩玉停了下来,她已经看出,这不是一场生死搏斗,场上的二人,都没有杀心。

那女人黑纱帷帽被卷起一角,露出半点血红斑驳的皮肤,怀柏手轻颤,竹枝改变方向,从女子身侧擦过。

“真的是你……”怀柏站在石上,朝女人伸出手,在她手触及黑衣的那瞬,女人的身影忽而化作数道血色光点,消散在冷风残夜中。

怀柏的手顿在半空中。

与此同时,佩玉感觉她的体内似乎多了点什么东西。但她无暇分辨,快步走至怀柏身前,担忧地问道:“师尊?”

怀柏看着自己僵在半空的手,呆了片刻,而后道:“不过是一道残念。”

小白傻兮兮地跑过来,“啊?残念?”

吓了她三百年的女人,只是一道残念?

怀柏立在月光中,微垂着头,面色如霜雪,有些苍白。她难得正经起来,整个人的气质大变,以前有多温文无害,现在便有多难以亲近。像一柄宝剑,一直被温和的剑鞘包着,但此刻终泄出几分的寒光。

小白慢慢地往后挪去。

佩玉却不顾寒光刺骨,伸手拉住了怀柏,师尊的手冰凉的,手心潮湿,布满冷汗。佩玉双手合起,努力想把这双手给焐热。

怀柏感受到手心传来的热度,垂眸看了眼二人相交的手,不知想到什么,极轻极浅地笑了下。

“师尊?”佩玉仰起头,与怀柏对视。怀柏杏眼弯着,眸中却冰冷到可怕,她甚至感受到了师尊身上凛冽的杀意。

又过一瞬,怀柏眼中冰雪尽数消融,又恢复成原来那副笑眯眯的模样,“崽崽,刚刚没吓到你吧?”

佩玉摇摇头,心中还是担忧,“师尊,您……”

怀柏似乎知道她想问什么,只是笑道:“故人而已,睽违已久,今朝复见,有些心绪难平罢了。”

佩玉握紧怀柏的手,不觉用几分力。她心中有些不安,忐忑不定,浮浮沉沉如水中浮萍。记忆中师尊从不会露出这样的痛楚神情,就像被人在心底狠狠刻上一刀,好不容易结痂了,又被揭开黑痂,露出血肉淋漓的伤口。

怀柏牵着佩玉,抬脚拦住想逃跑的小白,挑眉笑道:“想跑?”

小白哭丧着脸,“没有。”

“一道残念就把你吓了三百年,”怀柏啧啧感慨,恨铁不成钢地说:“你还竹山显圣大王,太丢妖脸了。”

小白扁嘴,委屈地说:“我是竹鼠嘛。”竹鼠能有多大的胆子?

“丢人,不,丢妖!”怀柏满脸嫌弃。

小白小声辩解:“可是那个人,她好可怕!”

怀柏同意地点点头,“是很可怕,那女人,凶得很。”

佩玉:“……”

“好了,把那几只漂亮的竹鼠喊出来,我送它们入轮回。”

小白低垂着眉眼,丧气地说:“没用的,那个魔头施的术法还没破,这些孩子就入不了轮回。”

怀柏想了想,“那我们就去破开那术法吧。”

“师尊,”佩玉突然开口,“我们不先弄清楚到底发生过什么吗?”

她觉得不管什么时候,自己都不会无缘无故杀人。

怀柏笑着说:“佩玉,你不知道那是多可怕的一个人。”她一字一句地说:“阴险歹毒,嗜杀成性,最爱看别人痛苦,她做出这样的事,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佩玉面上血色顿失,“师尊,我不是……”

她不是这样的人。

前世她是杀了很多人,但她一直记得师尊的教诲,人命可贵,不可滥杀……连天劫时,她都没有伤过一人性命。

怀柏摸摸她的头,“我在这里设一个结界,你乖乖留在这儿等我。”

佩玉不肯松手,“我想与师尊在一起。”

怀柏难得的坚定起来,缓缓将手抽出,“听话。”

佩玉闻言,微微垂下头,低眉顺眼地轻轻应了。

她一直是很听话的。

怀柏施法在山石上设一方结界,又怕小孩久候无聊,布下床椅桌凳,瓜果鲜食,千叮万嘱后,才跟着小白走下山,离开时,她还不忘留下一只偃甲金刚,护卫左右。

佩玉坐在小板凳上,手抱着膝,静静地看着怀柏离开。

就好像前世,她坐在孤山石阶上,乖乖等师尊回家一样。

那时晚霞如织锦,寒山千万重,天地染上温暖的金黄。

她有孤山,还有师尊。

她垂着小脑袋。

山石深黑,上覆青苔。

一行小小的脚印无声地出现在了青苔上。

佩玉看见了一双绣花鞋。

绣花鞋很精致,鞋面绣着并蒂芙蓉,鞋尖镶着颗璨璨明珠。

鞋的主人是个小姑娘,生得五官标志,明眸皓齿,就是身影有些透明,一看便不是个活人。

佩玉微眯着眼,悄悄将镜片握于手中。她见过这个小姑娘,在三婶房中的画上。

小姑娘局促地站在那,有些害怕地打量她,“主、主人……”

佩玉皱眉,“你在喊我?”

怀柏手中拎着小白,踏入花泥村时,小白“咦”了一声,“你怎么进来的?”

“走进来的啊。”怀柏强调,“和你不一样,我用两条腿走的。”

紧接着,她将长腿一伸,示范起来,“你看,我出去了,我又进来了,我又出去了,我又进来了!”

小白很是无奈,“我当然知道你是两条腿走进来的!你知不知道这个村被那魔头下了咒,这三百多年来,只有你们走进来过。”

怀柏“哦”了声,认真想想,然后煞有其事地说:“那大概是我们长得太好看了吧。”

小白不信:“是不是你和那魔头是老相好?所以她的术法对你无效。”

“老相好?”怀柏笑起来,“她是我仇家。”

小白想,你刚才在竹林的表现可不像是遇到仇家,但没等它说出来,村路上饿殍成行,摇摇晃晃地走来,浑浊的眼珠子紧盯着她们,似乎看见什么美味珍馐,口中不断念着:“好饿啊好饿啊好饿啊……”

小白吓得白毛炸起。

怀柏睨了她一眼,道:“没出息。”

她手中竹枝往前一甩,冷冽的月光下忽然下起一场冰凉的雪。

“饿就滚回家吃奶!”

雪片轻轻飘扬,看似美好无害,但在饿殍触到雪片的瞬间,顿时化作一滩血水。

长路被血浸透。

如十里红莲业火。

小白扭着身子,拼命避开这漫天的诡异雪片,“你、你这是什么东西。”

怀柏负手轻笑,“是我的剑。”

天地万物,自然造化,无一不能为她所用,无一不是她的剑。

怀柏推开三婶家的门,懒得再虚与委蛇,径直走到她的卧房,看到那肉山般的女子,眼中露出一丝惊疑,但又马上恢复冰冷。

“让开。”

三婶挡在肉山之前,“你知道发生过什么吗?你凭什么叫我让开!”

怀柏道:“我只知你身后的东西,不是个活人。”

三婶抱住肉山,肉山太大,她双手合不拢,看上去像是扑在肉山之上,“她是!她说她饿!”三婶通红的眼转到小白身上,恨声道:“要不是你这妖精多管闲事,小姐早就回来了!”

小白连忙反驳:“关我什么事?你们恩将仇报,还还有脸去怪别人?”

“恩将仇报?哈哈哈哈哈。”三婶似乎是听到这世上最可笑之事,凄厉地大笑起来,笑得面目扭曲、神情狰狞,“你知道些什么?”她的满心冤屈愤懑压在心底太久,此刻终能倾诉,不等二人再开口,她就像撒豆般一股脑将那桩旧事抛出来了。

怀柏不耐烦地握紧竹枝,过了一瞬,她微微叹口气,听三婶慢慢说下去。

三婶与小姐初遇,是在一场江南的连绵阴雨中。

她是一个孤儿,被人贩子喂养长大。

那群人贩子在破庙里豢养着十几个小孩,不知是从哪偷来捡来。他们折断小孩的手脚,又或者废掉小孩的五官,让这群孩子看起来可怜又凄惨,能多讨到几文钱。

三婶那时没有名字,就叫阿三。

阿三的运气好,生了张楚楚可怜的脸,每天讨到的钱总会比其他孩子多几文,受的打骂也少一点。有时候,人贩子心情好,还会给她一小半脏兮兮硬邦邦的馒头。

她本来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只是有些模糊的童年记忆里,依稀记得自己也曾有严父慈母,家中虽贫苦但安康,只是一朝被人拐走,从此颠沛流离,再找不到回家的路,再回不到从前。

寒夜里,数个瘦弱的小孩挤在茅草上,冻得缩成一团。

借着破庙漏下的那点星光,阿三仰头打量那尊泥塑神像。神敛眉垂眼,神情悲悯,似哀怜辛苦众生。

阿三想,如果这世上有神,为什么不来救救她呢?

又过一年多,那群和她同来的孩子都死得差不多,人贩子又拐了群更小更可怜的小孩过来。阿三年纪大了,就算拖着条断手断脚,也激不起人们同情,破碗里的铜钱也越来越少。

世人的同情心总是有限的,看见可怜的人,丢几枚钱,撒几滴泪,心里满足了,也就不会再给其他人送钱了。

那年江南下了一个多月的雨。

街上行人稀少,破碗空空荡荡,只零星散落一两枚铜板。

阿三蜷缩在屋檐下,冻得发黑的脚趾泡在烂泥水里,肿胀得不成形状。

她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那些人拿走她的铜板,却没有像以前那样施舍她一口剩饭,“算了吧,这丫头长大了,也讨不到什么钱,没啥用了。”他们这样说。

阿三抬头望着晦暗的天,露出张伤痕累累的脸。

要死了吗?

死了后,是不是就不用蜷缩在屋檐下忍冻挨饿,不用天天受拳脚打骂,不用手足俱断无一处蔽身。不会饿、不会冷,不会痛。

可为什么她还是不甘心呢?

她想起以前,父母煮一碗清水面,总会把唯一一个蛋留给她,稀如水的米粥里,她的那碗偷偷放了勺糖。也曾有人待她心存怜爱,对她细语呢喃,为她冬日添衣,盛夏摇扇。

她这样不堪的人,也曾是父母的心头肉。

要是死了,就真的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阿三饿的头脑发晕,慢慢从墙边滑落。污水迷离眼眸,淹没耳鼻,呛入肺腑。

她不甘心啊,可再不甘心,又能怎样呢?

忽而眼前渐渐出现一双小小的绣花鞋。

鞋面绣着并蒂芙蓉,鞋尖镶着颗璨璨明珠。

她见过千万个人,千万双脚,却从没见过这样漂亮的绣花鞋,从没见过这样好看的小姑娘。

那神仙般的小女孩慢慢蹲下身,将手上的油纸伞移到她头上,挡住漫天凄风苦雨。

“爹爹,她好可怜,我们救救她好不好?”

那天江南烟雨迷离,阿三遇到小姐,遇到了她的天地、神祇。

小姐给阿三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做萤秋。

小姐的父亲是个官老爷。

家产万贯,权势滔天,只她一颗手上明珠。

萤秋跟着小姐回家。

小姐的家又大又气派,青瓦白墙,花园里栽花种柳,一到春天,姹紫嫣红,繁花嫩柳。小姐拿着罗扇,在花中扑蝶。

萤秋站在柳树后,悄悄看着她。小姐穿着百花裙,跑得小脸粉嘟嘟的,香汗淋漓,气喘吁吁。她的笑容娇艳,比花更美,比蝶更要轻灵。

那是萤秋穷尽一生想要守护的景象。

只是天意难测,一朝战乱,老爷身死,偌大府邸被火烧成灰烬。

她带着小姐逃出那个人间地狱。

两个孤弱的女子在乱世中相互扶持,一路流离,跋山涉水,历经辛苦,直到终于走到一个桃花源般的小村庄。

这里的人收留了她们。

她们也在这儿度过一段十分美好的时光。

小姐放下扑蝶的罗扇,为她洗手作羹汤,而她,开始来往镇上,做一些小生意。

乱世过去,日子也慢慢好起来。

她们接纳乱世中流离的孤儿,开设善堂书院,成为村中受人尊敬的女夫子和女商人。

想娶她两的人越来越多,说媒的人踏破的门槛,但总被她们推脱婉拒。

“萤秋,为何不肯成亲呢?”小姐坐在马扎上,弯腰认真择着菜,她好像只是随口一问,可萤秋却看到她的耳垂渐渐红了,面上似飞上天边的彩霞。

萤秋说:“我要永远陪在小姐身边。”

小姐轻声说:“现在我不是小姐了,你不必这样……”

萤秋咬唇,鼓起勇气道:“可我想永远陪着小姐……我愿意这样。”

山河破碎,家国不在,小姐是她在这世上唯一想守护的东西,是她的太阳。

可好景不长,官府的通缉令贴在村口。那上面的重犯,是她的小姐。

村中登时炸了锅,村民想要把小姐交出去,但萤秋说服了他们。不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而是用她做生意赚来的钱,用小姐的珠钗首饰。

为了让村民保密,她每月都要支付一大笔钱,也因此,她做的生意越来越大,与小姐在一起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再后来,为了付得起村民无度的索要,她常常奔波辗转十几个地方,有时一去就是数月,但每个月她都仔仔细细地数好钱,托人带回村去,给村民的,还有给她小姐的。

几月过后,春暖花开,她回到村。

花泥村已不再是昔日那个贫苦的小山村。田中无人劳作,杂草成堆,崭新漂亮的屋子一排排,气派又风光。村民不再种田,只等着她每月送来的那一大笔钱,他们变得富态、懒散、好逸恶劳,每个人都活得很好。

萤秋想,这次回来,就偷偷把小姐带出去吧。

她已经攒了足够的钱,供她们逃出这官衙王土。她们一起出海,到没有人的孤岛上生活。

海岛上是苦了点,但是她会照顾好小姐的。她知道什么药膏可以让肌肤在海风烈日中依旧白嫩,她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捕到最多的鱼,她知道岛上有什么植物可以栽种可以做粮食。

她准备好了一切。

然后她推开了家门。

黑泱泱的一大片乌鸦飞了起来。

卧房空空荡荡的,她身子微晃,扶着门框才堪堪站稳。然后她慢慢偏过头,目光停在柴房门上。

淡淡的臭味从那儿传来。

柴房门上挂着锁,布满灰尘。

她用刀将锁劈开,一打开门,冲天的腐臭味扑来。

萤秋扶着墙,努力挺直身体,一步一步走进柴房。

小姐死了。

被人锁在柴房,活生生地饿死了。

木门上、窗框上,布满了指甲抓痕。她低下头,看见小姐那双白玉般柔软细腻的手,已溃烂得不成形状,十根指甲,都折断掉在地上。

她的脑海空白一片,只是麻木地将十片带血指甲小心捡起,然后抱住那具腐烂冰冷的尸体,像木头一样坐在地上。连到底发生了什么,也空不出头脑去想。

她的太阳,她的光,她的天地与神祇,救赎与希望……

“想报仇吗?”

萤秋呆呆抬起头,说话的女人浑身被血雾包裹,只露出双殷红的眸。

“你是谁?”

女人似乎笑了下,声音古怪嘶哑,“吾名,血魔,应召而来。”

血魔弯下腰,血红的眸与她对视,“想知道她遭遇了什么吗?”

萤秋眼珠子动了下,眼前忽然出现许多画面。

村中那群觊觎小姐美色的男人,用通缉令作威胁,将她当做泄欲工具。那些受过她们恩惠的人,贪下她送来的钱财,夺了她为小姐买的玉钗。

寒冬腊月,雪花片片。

小姑娘一个人,没有钱、没有东西吃,又冷又冻,还怀着一个不知父亲是谁的孩子。眼见得肚子渐渐大了,她惶恐地坐在门口,盯着漫天飞雪,眼神缥缈。

坐了一会,小姐大概是觉得太冷了,扶着腰站起来,慢慢往柴房走去,正这时,院子里突然冲进来几个男人,喝得醉醺醺,又想来强迫她。

小姑娘害怕地躲在柴房里,关上了门。那群那人又拍又敲,木门砰砰作响,过了会,他们生气地把柴房门从外锁上,又醉醺醺地走了。

萤秋的小姑娘,她发誓要守护的人,就在这个冷寂的冬天,一点点僵硬。

她看到,小姐蜷在地上,血肉模糊的手在地上扒拉着,泪一滴一滴落在尘土中。她像小猫般呜咽着,反复念着:“萤秋……”

没人知道她死去,没人发现她的尸首。那些醉汉早就将这件事忘记了。

冬日寒冷,尸体并未腐臭。

村人以为这姑娘悄悄逃跑,商议着如何从萤秋那多骗些钱财。

血魔轻笑:“一年前,朝廷就没再通缉她了。村口的通缉令早就被撤下,你看到的那张,是村民自己贴上去的,是假的。所有人都知道,就只有你们两个不知道。”

萤秋耳畔轰隆一声响,眼前顿时一片赤红。

血魔继续蛊惑:“想要报仇吗?”

萤秋道:“我要报仇!我要杀了他们!要让他们死不超生,魂飞魄散!”

“和魔做交易,是要付出代价的。我帮你报仇,然后拿走你最珍贵的一样东西。”

萤秋凄然笑道:“我还有什么好失去的呢?”

她最珍贵的东西,早就不在了。

血魔微眯着眼,看向守在萤秋身旁那个纯白无瑕的灵魂,笑道:“好。”

萤秋杀了所有的人,将他们变成饿殍。让他们一次一次重复饿死的痛苦。

他们永远会觉得饿,但喉咙却变得像针眼一样小,望着成堆的粮食,却一口也吃不下。

而花泥村,脱离尘世,不受天道管辖,变成一座**。

一晃三百多年过去。

三婶、或是说萤秋愤怒地看着她们:“你们知道什么?我只是报仇而已,那群人、那群猪狗不如的东西,不该遭报应吗?”

小白哑口无言,只是喃喃:“我不知道这些。”她顿了顿,又说:“可是、可是那群孩子做错了什么?你连婴儿都不放过,实在是……”

萤秋低低笑起来,“灭绝人性,是啊,可我却觉得,他们、这些人,这个世界都坏透了、烂透了,都要毁掉才好!”

怀柏眼神复杂,竹枝轻敲地面,“和魔做交易,是要付出代价的,你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佩玉打量这少女的鬼魂,问:“你是谁?”

“夏、夏紫烟,日照香炉生紫烟的紫烟。”

“你唤我主人?”

夏紫烟怯怯地点点头,“主人说三百年后,另一个她会经过这里,让我来给您送一样东西。”

佩玉并未接过少女鬼魂送来的那块小石头,只是用冰冷的眼光审视着她,直看得面前少女不停颤抖,才冷声问:“她怎么知道三百年后我会经过这里?”

夏紫烟道:“主人说,如果你这样问,就要说‘轮回镜的碎片,您手里不是有一块吗?’。”

轮回镜?佩玉略作思忖,又问:“这块石头,是什么东西?”

夏紫烟恭恭敬敬地回答:“叫做转生石,您拿着这块石头,可以找到您娘亲被散掉魂魄,送她转生。”

佩玉心中又是一惊,“可我也是刚知娘亲的魂魄被人打散,她是怎么知道的呢?”

那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女人,能掌控血雾,心念一动,流血漂橹的魔,真的是自己吗?可为何会出现在三百年前?血魔不应该早就在天劫中死去了吗?

夏紫烟道:“主人说,她无所不知。”

佩玉接过转生石,在手中打量了一会。她好像忘了什么东西,在天劫之后,在漫长的岁月里,“轮回镜……”

夏紫烟往她盈盈一拜,姿势优雅轻灵,“主人,按照约定,您能否送我回到村中。您说过,只要将转生石送来,就会放我自由。”

佩玉想了想,“你告诉我你知道的事,所有,包括这村里发生过什么。”

待夏紫烟将过往一一说来,明月已向西沉了点,晨星在空中闪烁。

佩玉道:“所以,血魔把你的魂魄拘在竹山上。”

夏紫烟轻轻摇头,“主人并未拘我。”她转头看向村庄方向,那儿似乎覆上层淡淡血雾,“只是萤秋将自己和整个花泥村的锁了起来,她的怨恨一日不消,我便一日走不进去,不能与她相聚。”

萤秋以为自己永远失去了夏紫烟,却不知这人的魂魄,一直在竹山之上望着她。

咫尺天涯,三百多年。

佩玉不明白三百年前的那个人为何要这样做。

明明只要抬手就能帮这对苦命鸳鸯,却生生拆散她们这么久。

她想起一事,眉轻轻皱了下,“她的怨恨如若消散,这儿的阵法就会破掉,天道便将发觉此事,降下天雷,她会魂飞魄散。”

夏紫烟弯着唇,笑容明净又哀伤,“我们相逢于微末之时,相守在战乱之中,我只有她,她也只有我。不管发生什么,我总要陪着她。”

佩玉抬手,指尖出现一缕殷红血气,血气缠绕夏紫烟身旁,在她身上游走一圈后,又回到佩玉手中。

“你现在可以进去了。”

夏紫烟激动得魂魄都在抖,千恩万谢后,她忽然停下来,通红着脸,支支吾吾地说:“主人、主人还有一句话,让我带给您。”

佩玉挑眉,“什么?”

夏紫烟忸怩半天,终于鼓起勇气,说了出来,“她说,她要去上了您最尊敬的师尊。”

作者有话要说:佩玉:你做什么?你说你要去做什么???

血魔: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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