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天真灌了一大碗豆浆才好不容易平复了激荡的心情,怒吃两笼蟹黄包,嘴一抹,飞一般回到孔家老宅,一路牛逼带闪电地冲进书房。
“哎哟,这么急匆匆的是怎么了?”孔家耄耋之年的老太太正在书房摹字,被康天真吓了一跳,皱眉道,“找什么呢?”
“我记得咱家有本《怀信楼长物志》,放哪儿去了?”康天真拖过梯子,将上面趴着的肥猫赶走,两下爬上去,沿着满璧的书架开始找起来。
老太太将毛笔放下,拄着拐杖走到书架前,抬头看着他,连声叫道,“小心点儿,别摔着,哎哟我的小宝贝儿,你突然找那书干什么啊?”
“我有用呢,”康天真含糊地应了一声,“老祖宗您别老抬着头,待会儿头晕,哎,在这里!”
小心翼翼地将书拿出来,取下牙签,看着“怀信楼长物志”几个大字唏嘘万千,“我今天才知道,这本手稿竟然能值一百多万。”
老太太抱着猫笑起来,“要是缺钱就找你大伯要去,可别打卖书的主意,更别提这些手稿了,要是被你大爷爷发现,要打屁股的,读书人四璧图书、牙签满架,哪有随随便便就卖书的道理?”
“我又不是读书人,我是个一天学都没上过的文盲,”康天真顽劣一笑,将书轻轻放进匣子里,猴子似地蹲在梯子上哼唧,“老祖宗,这本书赏给我呗。”
“你啊你啊,快点下来,别摔着,”老太太疼惜地点着他的鼻头,“要实在是喜欢,就拿走吧,别给糟蹋了就行。”
“嘿嘿,”康天真把匣子往胳肢窝里一夹,扑到老太太身边蹭了蹭,“就知道您最疼天真真了,MUA~~MUA~~MUA~~”
说完,风风火火跑了出去。
冲到古玩街,火箭炮一般砸进小轩窗,将书匣子往柜台上一拍,恶劣地颠着腿,一言不发,只把牙花子嘬得吱溜响。
宋文渊扫一眼,“康大少这是什么意思?”
“你太爷爷的手稿,”康天真鼻孔朝天,“想要吗?”
“想。”
“跪下求我。”
“……”宋文渊无奈地看着他,苦笑,“还没闹够?嗯?”
温和的声音传入耳朵,康天真心头猛地一跳,感觉半边身子都麻了,惊悚地看向他,心想这人的声音忒犯规了,怎么说什么都跟讲情话一样?万一遇到个音控的妹子,简直是分分钟要怀孕的节奏啊。
脑海中浮现出蒋璧影对他春心乍动的样子,不由得悲上心头,恨声,“别用你的破锣嗓子跟我说话,什么叫没闹够?我闹什么了?咱们在认真地讨论这本手稿的价格,你你你……你给我严肃点!”
宋文渊问,“如果我跪下求你了,这本手稿就给我?”
“美的你!”
“……”
觉得自己拒绝得有点太无情,康天真清了清嗓子,“咳,那个,跪下求我,然后一百万你拿走。”
宋文渊被他气笑了,“难道康大少不知道在下穷得叮当响?”
“胡扯,穷你还敢竞拍?当时万一鸡//巴德半路撤了,你咋办?”
宋文渊笑而不语。
康天真狐疑地看着他的笑容,半晌,突然瞪大眼睛,“你打算赖账?卧槽,那可是午夜拍卖会!”
“午夜拍卖会并不受法律保护。”
“你知道主办方都是些什么人吗?”康天真对他的鲁莽简直五体投地,“那可都是带枪的,胆敢赖一下账,保证你绝没可能两条腿走出大门。”
“不会到赖账这一步,”宋文渊悠然道,“赵老爵爷是不可能撤的,资金雄厚如他,怎么能容忍我这么一个初出茅庐的穷小子从他的老虎口里夺食,认输岂不是很没面子?”
康天真觉得今天重新认识了眼前这个人,“牛逼!”
宋文渊手指轻轻摩挲着书匣子,轻声道,“所以,我是绝对没有钱从你这里买书的。”
“那……”康天真犹豫,“我们换个方式,你答应我的条件,这书就给你。”
“什么条件?”
康天真道,“远离璧影。”
“这是自然。”
“认我当老大。”
“好的,老大,没问题,老大。”
“……”康天真突然感觉一股没来由的憋屈,把书匣子往怀里一抱,“不卖了!”
宋文渊一把抓住书匣子,“别闹,都当老大的人了,怎么能说变卦就变卦,没有别的条件了吗?那这书现在归我了。”
“谁说归你?”康天真耍横,“我不卖了。”
“怎么可以这样呢?”宋文渊好声好气,“刚才的几个条件你要是不满意,可以再提几条,一切都好商量。”
“谁跟你商量?现在是卖家市场!”康天真斜眼他,“要商量也行,一百万对你来说确实太多了,给你打个九折,九十万!”
宋文渊扶额。
“没钱就闪一边儿去,”康天真抱着书匣子大步走出店门,冷不丁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连忙保护手里的东西,抬头看向那人,“没事儿吧,大叔?”
“什么事儿这么急急忙忙?”黄兴运好笑地看着他,目光落在他的手腕上,眼中一丝惊艳划过,“咦,这串珊瑚不错。”
康天真抬手,迎着阳光看自己的手腕,发现在珊瑚的映衬下,皓腕越发嫩白,秀美得简直不像个糙老爷们,得意得摇头摆尾,“那当然,也不看戴在谁的手上。”
黄兴运纵容地笑笑,“手是很白,可小脸儿怎么这样黑啊,文渊惹你生气了?”
康天真啧了一声,“这话说的,好像我脾气很不好似的,只不过是来推销个古董,你家宝贝徒弟没钱买而已。”
黄兴运眼中浮上一层怜悯,疼惜地看一眼宋文渊,转头对康天真道,“什么古董?”
“《怀信楼长物志》的手稿!才要九十万,昨晚拍卖会上成交价一百万五千呢,你自己算算加上佣金得多少钱。”
黄兴运道,“这对文渊来说确实太多了,但并不是一个无法企及的目标,天真,如果你看得起黄某人,就让我做个保,手稿先借给文渊欣赏,等他攒够了九十万,再完成交易。”
“开玩笑!”
“这小暴脾气……”黄兴运笑道,“你和文渊年纪相仿,我很是希望能看到你们成为好朋友。”
康天真哼哼,“他跟我抢女人,这叫毛线的好朋友?”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璧影这样优秀,喜欢也是正常,”黄兴运对宋文渊道,“我知道这本书对你的重要性,要不,你先预支些工资……”
宋文渊还没说话,康天真先叫起来,“大叔你不怀好意吧,这小子就是一学徒,能有多少工资,九十万,你想让他给你卖一辈子的命?”
黄兴运笑着捏了下他的腮帮子,“你又不肯借给他看,又不愿他预支工资,未免太难缠了吧,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你现在让他从哪儿变钱去?”
“没钱就去抢银行,”康天真恶声恶气,舌头抵着火辣辣的腮帮子,心里格外不是滋味,心想小爷纵横江湖这么多年,如今竟被一个中年大叔捏了腮帮子,尼玛这是调戏吧?
“老师,”宋文渊开口道,“别再多说了,我的收藏理念向来是量力而行,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没必要强求。”
“不要拉倒!”康天真抬腿就走。
“哎……”黄兴运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好心地献策,“不如这样吧,让文渊分期付款,五年还清,按照银行利率来计算,怎么样?”
康天真本来就是想拿长物志过来羞辱宋文渊一番,如今被黄兴运这么苦口婆心地一番挽留,不禁骑虎难下,“这个……”
“实在不行就三年。”
康天真犹豫半天,猛地转身回头,将书匣子拍在柜台上,抬头瞪着宋文渊,“那刚才的几个条件还要成立。”
宋文渊笑起来,“多谢老大。”
“以后要好好伺候我,知道吗?端茶倒水、鞍前马后,”康天真生硬道,“明天我要约璧影出来喝茶,你跟我一起去,当面、亲口、明确、的告诉她,你们俩是不可能的!”
“这恐怕不行,”黄兴运道,“明天文渊要跟着我出一趟远门。”
“什么?”宋文渊和康天真都愣了一下。
黄兴运解释,“《盛世收藏》节目组到湖北拍摄民间鉴宝特辑,特邀我加入专家组,要去大概一个星期。”
宋文渊眉头微蹙,“那店……”
“古玩行里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几个月闭门谢客都没有问题,我还可以让你师兄弟没事过来瞅两眼,这个不需要你担心,哦,我差点忘了,”黄兴运轻拍了一下脑门,对康天真道,“你大伯也应邀前去,担任瓷杂部的专家。”
康天真听得一愣一愣的,茫然道,“他都没告诉我,应该是不打算带我去吧。”
黄兴运幸灾乐祸,“那你要至少一周时间不能奴役文渊咯。”
“……那怎么行啊!”
第二天中午,孔信走进机舱,拿下墨镜,眼前出现一张分外熟悉的笑脸,惊愕,“小兔崽子,你玩儿什么?”
康天真腆着脸,“人家怕你一个人出远门会怕怕嘛。”
“闭嘴,给我滚下飞机。”
“表。”
孔信瞪眼,康天真双手捧在腮边做花朵状,嗲声,“大伯伯~~带人家去见见世面嘛,人家还没参加过电视节目。”
“没什么好参加的,”孔信坐下,“你就算去了也没资格上节目……把脸转另一边儿去,看见你就头疼。”
“让人家跟着端茶倒水也行嘛,”康天真抽泣,“不要把人家丢在南京啦,我妈马上就要回国了……”
孔信糟心地看他一眼,“行了行了,哭得太丑了,既然你说的端茶倒水,先让我看看你的诚意。”
康天真训练有素地从包里取出一张面膜,“飞机上空气干燥,来,大侄子服侍娘娘补个水。”
孔信骂,“滚你大爷的!”
“我大爷是你啊!”
“……”
爷儿俩闹得不可开交,终于在飞机起飞前闹累了,各自敷一张面膜睡觉,宋文渊整理好一切后下意识去寻找康天真,一转脸,看到两张并排的大白脸,顿时什么话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