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嘴!”白史木转头痛斥。
“啪”的挨了一个耳光,唐江玉看着他。怔了少焉,她看了看沈灵淡然的面色,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皇帝,再一次爆发一阵大笑,笑得弯下腰,那声音凄厉得穿破了云霄。
“哈哈哈哈……夏楚你个贱人……你心肠好歹毒……哈哈哈哈,死皇帝,死吧死吧!死了好!都死了才好!来啊,杀了我吧,哈哈哈,史木……你杀了我吧,与这个贱人好好白头吧……总有一天,你的江山,你的一切都会断送在她的手上……哈哈,哈哈哈……”
她笑,笑得哭了。
笑一会,又笑得喘息起来。
沈灵施完针,缓缓站起家,转过甚来,面色冷艳的直视着唐江玉,一袭华丽的衣袍在先前那一滚以后却不显狼狈,散开的发髻,惨白的面色,只冷冷一瞥,却像是人群里的华丽一舞,极是夺民气魄。
“她疯了。”
三个字,她说得很淡,带着笑。
唐江玉一愣,“我疯了?哈哈,你才疯了。是你杀了人……是你杀了皇帝,哈哈……”
白史木冷脸看向唐江玉,眸底皆恨意,“水浦看守她的人,同等正法——”
“我呢,史木,哈哈,杀了我……杀了我?”
似是真的疯魔了,她的样子极为癫狂。
白史木目光一片赤红,凉凉看她,“你天然不会死。你不是等着我与她白头吗?我会让你瞥见,瞥见我如何与她恩爱到老。”
唐江玉像是听见了一个笑话,猖獗的笑声,更是张狂,“史木,不是我疯了……是你疯了……是你疯了啊,哈哈……你疯了。”
白史木不再看她,轻轻揽了揽沈灵,怜惜地顺顺她的头发,“你没事吧?”
沈灵摇了摇头,他盯着她,眼珠深了深,也不知想到什么,淡淡“嗯”一声,回头朝立在不远处的阿记和卢辉使了一个眼神。
“扶太孙妃回去苏息,熬一碗压惊汤。”
沈灵什么也没有再说,不轻不重地看了唐江玉一眼,在一群人的蜂拥下,往御景园表面走去。在路过一座栏杆玉砌的石桥时,听见对面的脚步声,她抬起头来。
石桥的对面,有一个火红的身影。
他的身边亦是有一群人,与她一样。
隔着一座两三丈的小石桥,二人目光对视了一眼。
魏峥微微敛眉,脸上没有平居的懒懒浅笑,眸色凝重地掠过她,像是有什么话要说。此时园子里人来人往,他二人基础就没有说话的时机。
她眯了眯眼,朝他一瞥,快步走过。
看着她的背影,魏峥悄然立在原地,一双凤眸浅浅眯起,深奥如潭。
“大都督……走吧。”如风提示道。
“看她的样子,似是还不知情?”魏峥低低一笑。
北狄递到南晏的国书走了整整十几日,就在一刻钟前,才刚刚到达文华殿。这个递送的速率太慢,无谓多加思索,也能猜测获取,是有人故意为之。而她一副不知情的样子,只能证实一件事——无论是白史木,或是老皇帝,都不想让她晓得白风信在世的信息。
轻轻拂一下衣袖,魏峥明朗的眼珠弯起,撩向远处的御景亭,看着那边慌乱的一团,玩弄一笑,“局势云云烦琐,不知情,也是功德。”
“总会晓得的。”如风淡淡回他。
魏峥莞尔一笑,锐目突然瞥向如风,“有没有照本座的交托去办。”
如风垂首,低声道,“叮咛下去了。”
轻“嗯”一声,魏峥噙着笑意,抬步往御景亭走去。过去时,唐江玉正被侍卫强行拖着离开。瞥见魏峥过来,她笑得更加厉害了。
“你们这些须眉,哈哈……你们这些须眉……都上她的当了……夏楚是个贱人……贱人啊,贱人……”
“再叫,剪了你舌头。”
白史木似是烦躁了,回头斥了句。
唐江玉声音戛止。
看着他绝情的面容,一会哭,一会笑,唇角咬出血来,她也不懂疼痛,突兀的,也不知她哪里来的气力,突地摆脱侍卫,返身跑过去,突入人群,“通”地跪下,抱住了白史木的腿。
“史木,我是秋儿啊,你不信我吗?是她……是夏楚小贱人……是她杀的……史木,你信我……信我,这世上,惟有我是至心稀饭你的,我稀饭你,惟有我…”
白史木闭了闭眼,看着她猖獗的样子,出口的声音,软了很多,“带她回去。”说罢,他痛斥一眼拿她的侍卫。
很快,太医来了。
昏迷的皇帝被抬到乾清宫的御榻上。
一群太医焦头烂额地繁忙开来,白史木看了一会,逐步出了房子,冲何承安招了招手,低低叮嘱了几句。
“为免时势骚乱,传旨下去,封锁信息——”
茫茫江水,涛涛碧波。
官船一路南下,走得很快。
过了这一晚,通晓就到达都门了。船上的人,都极是雀跃。北狄与南晏在历经数十年的战斗以后,第一次把酒言和,这是环球注视的一件大事。
人人都期待着,一个风波际会的时代光降。
黄昏时候,官船的甲板上,一群北狄将士围在一处,盘腿而坐,饮酒吃肉,谈论南晏都门的繁华,谈论秦淮的风月。酒过三巡,说得兴起时,一个个面红耳赤,哈哈大笑着,不知怎的就说到南晏宫里那些事。
“你们听说了么?”一个北狄将士压着嗓子,突地低低一笑,“南晏前不久册封的太孙妃,曾是晋王的女人。”
“有这事?”另一片面感乐趣的凑了过来。
“哧”一声,那人秘密道,“你还不晓得呢?哈哈,我也是那日在营入耳人说起的。说来那晋王也是可怜。打仗打仗,年年纪岁的打仗,结果还不是为旁人做嫁裳?这人刚刚一死,女人就跟了旁人,薄幸寡义啊。”
“女人嘛,哪个不贪慕虚荣?再说了,爷儿死了,还期望她年轻轻的守活寡呢?守得住么?哈哈!”
“南晏不是很考究人伦礼法么?也不知是个如何的天仙人物,能敌得过六宫粉黛,让那皇太孙无论不顾,侄纳叔妻?”
“哈哈,想来是那妇人在床上够味,如果否则,半老徐娘之身,怎能坐得牢太孙妃的位置?”
“老兄说得对,预计真是房里有一套新鲜的,不同普通。如果老子有时机,也得拉过来睡一睡,碰运气,究竟有何不同……”
一群爷们儿吃了酒,那嘴里的浑话着实不堪。广寒潇潇尚未走近,听得这些污言秽语,气不打一处来,面色一沉,正要呵斥他们,身边一片面影掠过,比她更快。
只听“扑”的一声,那先前谈论得正欢的两个北狄将士,此中一个瞪大了眼睛,基础就没有反馈过来,便一头栽倒在地,鲜血淌了出来。
“你做什么?敢杀使……臣……”
一片面,腾声而起,话未说完,一柄钢刀已经入肉,从他的心窝直直捅入。他看着眼前冷冽的须眉,声音戛止,血光四溅,软了下去,一双眼睛里,是死不瞑目的惊恐万状。
甲板上,血腥味冲天而起。
几个北狄人,一肚子的酒,登时就醒了,齐刷刷导拨出刀来,围着冷着面容的白风信,气愤到了极点。
“晋王是要毁坏两国和议?”
白风信冷冷看着他,手上带着鲜肉的刀身扬了起来,指着他的咽喉,一句话也不说,只是脚步往前挪近。
“你,你想做什么?”
出使南晏的这些人,都是北狄久经沙场的老将,什么样的凶险都见识过,自忖不是怂蛋。可看着白风信一步一步迫临,那殒命般冷寂的眼神,或是让他惊怖感飙到极点,呼吸一紧,像被人扼住了喉咙。
“你不要糊弄啊,这船上皆我北狄的人……”
白风信冷眸一眯,“杀你们,一人充足。”
“你敢……”
“这天下,没有我不敢的事。”
眼看白风信手上的钢刀扬起,广寒潇潇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大呼一声,“晋王,等一下。”她快步走过去,看着白风信冷冽的眼珠,想要出口的话,又不知如何说了。
他的眼里,基础就没有情绪。
不是恨,不是怨,不是怒,更不是生气。只是一种淡淡的狠绝,不太,似是基础不是为了白风灵,单单只为殛毙而殛毙。
她咽了咽唾沫,声音有些颤,“晋王殿下,都是他们过失,他们吃了酒,胡说八道。我这便去汇报哥哥,让哥哥惩罚他们……你就饶他们一命吧。”
私杀使者,其实过失的是白风信。
可广寒潇潇看着他的眼,加上明知是他们北狄人血口喷人惹的祸,她一句硬话都说不出来,一双晶亮的眼珠里,尽是恳求。
白风信看着她,黑眸深如果古井。
“好欠好?求你,就一次,饶了他们吧。”她见他不说话,大着胆量,轻轻去拉他握刀的手。
“爷,我求你,只饶一命。”一个洪亮的声音传入白风信的耳朵,带着请求,与眼前的人千篇一律。时候,她有望他能留下逃兵的命。他叫小布,她说是她的同事。可其时为了严肃军纪,他或是杀了,在他回身离开时,她的眼睛里,满满的皆扫兴。
久久,他“哐当”一声,丢动手上的钢刀,一句话也未说,回身便走。
广寒潇潇松了一口吻。
甲板的出口,塔吉克正领了人上来,看到这个血腥的排场,愣了一愣。未及启齿,白风信便从他的身边走过。他停了下来,低低的,就一句话。
“我杀的。”
“为什么……?”塔吉克一头雾水。
“他们该死。”
白风信冷鸷的声音,像嵌了刀片,每一个字,都凉得刮人骨头。塔吉克眼珠眯了眯,看向广寒潇潇,似有扣问。广寒潇潇撇了撇嘴,指了指那几个北狄将士。
“他们胡说八道,污辱南晏的太孙妃……”
太孙妃三个字,她说得很轻。
白风信喉结滑了一下,目光冷肃,并不说话。塔吉克明了的暗叹一声,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拽住他一道回舱。
“请你吃酒。”
一场小小的风波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