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娉婷看着慕珏苍白的俊脸,不管他先前有没有骗过她,可慕珏现在是确确实实为自己受伤中毒,眼下医治他的身子才是正事。
宋佑言虽说慕珏中的不是致命的毒.药,但章行简既来了,还是再让他给皇帝看看,更为稳妥。
慕娉婷便道:“章御医,你过来给陛下看看!”
她从床沿起身,站到慕夕颜夫妇身边。
章行简都不敢抬头看她,听宋驸马说已经给皇帝喂了一枚保心丹,他又用银针将毒血逼出,焦急地写下一张药方,让随行药侍去煮药,自己则留下来,用白纱给慕珏包扎伤口。
宋佑言是大夫,对章行简这样的名医,一向存敬畏之心。他方才全神贯注地看章行简给皇帝施针的手法,观出他所用的针法与寻常医士用不同,应该是章家世传的私技。
他作为外姓,没法拜师,只温声道:“不知章御医可否再写给我一份,你方才给陛下开的药方,宋某想学习一二。”
宋佑言想比对自己想的药方与章御医开的药方有何处不同,若有遗漏,再同他请教。
听到宋佑言说话,慕夕颜本藏在袖中的手,悄悄用力掐他的手背,叫他别多事。
刚才她就觉得皇帝之前中.毒的事不对劲了,宋佑言这个医痴还去问章行简药方?
也不怕皇帝醒来找他麻烦!
先前慕娉婷在韶华宫出事,慕珏可是到现在都还记在心上。
她背后没有得力的母族,宋家也不过普通人家,朝中没有人当官,若他碰到陛下的逆鳞,慕夕颜都没法救他。
章行简低下头,“驸马若不然再问问丽妃娘娘,可否将臣开给陛下的药方,给您阅览?”毕竟这关乎圣上,不是他一个御医能作主。
柔敏公主微微朝她摇摇头,慕娉婷知道她这五姐是不想让他的驸马再卷入这件事,思索道:“陛下的脉案、药方是秘事,不能外泄。”
驸马终究是外姓,宋佑言听到慕娉婷的话,猛然反应过来自己的身份,想到刚刚慕夕颜掐他的手,应该就是在暗示他这事。
怪他失言多嘴,他低下头忙朝慕娉婷认错,“是臣莽撞,还能娘娘恕罪!”
慕夕颜挽住他的手,“章太医刚给陛下施完针,想必此刻需要静养,我们便不打搅娘娘给陛下侍疾了……”
两人相携告退,柔敏公主随意挑了只花鹿,便带上她的驸马立刻坐轿辇回宋府,都不敢再兽园久留。
章行简在莱芜阁简直是坐立难安。
药童还未将药煮好前,他需得一直在床前守着,观察慕珏的脉相。哪怕等慕珏饮下汤药,他也得再在阁中观察一个时辰,确认皇帝龙体康泰,才能安然离去。
莱芜阁静谧的气氛,莫名带了一丝压抑。
皇帝的脉案轻易作不得假,除非那是慕珏的受意,章行简一个御医敢那样做,也不过是奉命行事。
慕娉婷已经猜到答案,再逼问章御医没有任何意义,她还不如等慕珏醒后,直接与他对质。
她状作无意瞟了章行简一眼,发现这老家伙紧张地又在擦额头上的汗。
这是在心虚无疑。
皇帝一出事,兽园就已经封锁,除柔敏公主夫妻,再不许人随意进出。兽园徐总管忐忑进屋来报,道负责训狐的驯兽师已经被杖毙了。
慕娉婷听后,挥手让他退下。
药侍在这时端药进殿,道:“娘娘,陛下的药熬好了。”
宫人抬手让他止步,他们先试毒后,慕娉才让药侍将药端过来,将慕珏从床上半扶起来后,让他靠在青色暗纹引枕上,亲手用玉勺给慕珏小心喂药。
他薄唇闭得紧,慕娉婷喂了好几次,才将药灌进去一大半。
莱芜阁宫人一个个低着头,都不敢发出声音,等丽妃给皇帝喂完药,他们又奉上帕子,端着铜盆,伺候丽妃净手。
一个时辰过后,章行简隔硬着头皮,给慕珏诊脉,确认他用药后并没有任何不适方应,才道:“娘娘尽可放心,陛下的身子已经无碍了,这些天只要按时用药就好。”
慕娉婷挑眉,“不用本宫再等你一年,才能研制出解药了?”
“……”章行简理亏,都不敢出声。
“行了,你们都下去吧!”慕娉婷挥手让宫人都退下。
——
慕珏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宫室,慕娉婷正靠睡在床沿,纤长的睫毛合拢在一起,侧脸因为靠着右手睡,软嘟在手臂上。
他想伸出右手摸慕娉婷,却发现手上裹了纱布,只好从薄被中伸出左手轻轻抚到她脸上。
慕娉婷睡得并不是很沉,她感觉到有只温热的手掌贴在她脸上,她很快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
慕珏轻手拨开她的额发,慕娉婷偏头避开他的触摸,坐在床沿问,“你之前根本就没中毒是不是?”
“你不仅让章行简在医档上动了手脚,还每天都在我面前假装喝药!”
“慕珏,你这样骗我,就是故意不想让我离宫是吗?”
他待她太好,让慕娉婷都快忘了,慕珏登上帝位,靠的不止是部将,还有深沉的心机。
他是一个有谋略的皇帝,要不然也不可能杀了义城王,又在半年时间内绊倒赵太后。
她看慕珏每天喝那么多药,心里还在心疼他。
想着等他的毒解了再走,可这一切,自始至终都不过是慕珏演的一场戏。
他真的演地好逼真,章御医一日三次送来的药,他碗碗都喝。
药浴泡的时间也久,谨遵医嘱的模样,不止骗了她,还骗了朝臣。
几个有异动的臣子,还被慕珏给处理了。
慕珏静默地看着她,许久才道:“娉婷,朕做这一切,不过只是想让你留下来!”
“朕承认朕是居心不良,你骂朕居心叵测也好,骂朕心机似海也罢,朕都随你!”
“朕骗你是事实,爱你也是事实!”
慕娉婷听到他说爱字,猛地从床榻上起身。
慕珏见她要走,连忙从她身后搂住她,“娉婷,你就留下来好不好?”
“我们的身子这么契合,你离开我,若是哪天又变小该怎么办?”
“我承认我之前骗你,是做错事,你就原谅我好不好?我愿意当你一辈子的解药,任你予给予求!”
他搂得她好用力,纱布上浸了血也不管,只一昧地抱她。
慕娉婷低头见到他的血,急道:“陛下,你先松手!松手!”
慕珏却以为她是在知道他欺骗她后,抗拒他的靠近,手上的力气越发大。
殿门传来一声叩击声,宫人问:“娘娘,付公公说轿辇已经备好了,可要现在就扶陛下回宫?”
慕娉婷听到外面的声音,压低声音同慕珏说,“陛下,我们先回宫重新包扎你的伤口,好不好?”
听到他说的是我们,而非我字。
慕珏才没再紧搂着他,改做握住她的手,慕娉婷想抽回手都抽不出。
她朝外喊,“你们进来!”
两宫人进到殿中先行礼,见到丽妃的手紧紧被皇帝握着,她们上前也不是,不扶也不是。
慕娉婷看出他们都为难,道:“陛下,我先带你回太极宫。”
慕珏倒是十分听话地从床榻下来,宫人蹲下身子,伺候他穿好靴子,他一直握着慕娉婷的手不愿松开。
她又用力甩不开,也不好在宫人面前给慕珏甩脸色,只好由他握着。
两人从莱芜阁离开,付春城两兄弟还有芽雪,都候在轿辇旁,抬辇太监的是兽园的人。
他是皇帝,慕娉婷先让他进轿,可慕珏根本没有动,他用左手紧牵着她的手,说:“一起?”
慕娉婷冷脸摇头,离她最近的宫人猛然从蓝袖中掏出一把刀,欲朝她的心口刺去,两人都没意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慕珏猛地将慕娉婷推进轿中,臂上又被人划了一刀。
一天之内遭遇两次刺杀,慕娉婷人都麻了。
那人显然是冲着她而去,划伤龙体是大罪,他本也没想着活着离开兽园,眼见涌来杀他的人越来越多,吞口中的毒囊立刻自尽。
负责抬轿的其他宫人,脸色仓惶地跪倒在地上,连解释都是苍白无力,兽园总管更觉自己前途渺茫。
“陛下!”
付春城见慕珏又受伤,愁得脸都皱了,伸手想扶住他,慕珏却拂开他的手,人往轿辇而去。
慕娉婷见他手上的血一滴滴往下面滴,心涩感随他的血也越涌越多,她一次两次遇上危险,都是慕珏首先冲到她面前。
她想到他刚才对她说的话,他说她骗她是事实,爱她也是事实。
这些的确都是事实。
慕娉婷微微开口,涩声说:“陛下,你……”
他搂住慕娉婷,将下颌压在她肩上,道:“娉婷,朕真的错了。”
皇帝现在好像一只大猫,惹恼了她,就主动将头抵在慕娉婷怀里认错一样,他的声音还特别低,慕娉婷低头看到他手上的血,脑中的怒火顿时消减大半,只想着带他赶紧处理伤口。
她掀开轿帘冷声吩咐,“将兽园所有人从头到脚全都查一遍,底细不干净的,全都逐出去!”
“重新安排一批人抬轿,再出问题,杖责五十!”
“章行简若还在太医局值守,就再唤过来!不在就另换其他御医!”
慕珏一言不发,只靠在她身上。
照他看,不止兽园的人要查,整个慕国皇宫都该查。刺杀皇亲的事常见,但一日刺杀两次着实少见。
那人想杀慕娉婷的心思十分迫切!
今晚等他回到太极宫,会着人立刻安排查探。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没事,被伤一次是意外,一次是顺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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