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夜颠倒地过了一天,祝余隔天下午醒来,溜出去买饭顺便挂失电话卡。
冲了两百块钱的话费,送了个智能老年机。
祝余一边吃韭菜盒子一边登陆微信,首先收到的就是傅辞洲催命般的四十六条信息。
骂他不回复、骂他不理人、骂他还撒谎、骂他没良心。
时间显示祝余回来那天晚上,估摸着是他还在火车上骂的。
日常被骂完毕,祝余压根没仔细看,敷衍性地回了个大哭表情包,再面无表情地点开朋友圈。
此时正是晚饭的点,最近几个都在晒他们家的餐桌。
祝余挨个在底下回复“羡慕啊”,然后继续啃他的韭菜盒子。
太可怜了,他自己都要被自己可怜哭了。
-又哭。
祝余看到傅辞洲发来的这两个字,头皮突然就炸了那么一下。
也就是前几天,在河边、在床上,当他红了眼眶时,傅辞洲就扔给他这两个字。
这条信息就像是自带语音似的,傅辞洲说话时的语气祝余都能感觉得到。
“又哭。”
祝余头皮又是一炸。
魔怔了。
一个表情包而已,至于这么认真吗?!
句号都给带全乎了,是真以为他哭了吗?
不愧是你,阅读理解满分的大少爷。
祝余直接自闭,关了软件打开企鹅。
又是一番信息轰炸,傅辞洲小嘴跟机关枪似的叭叭叭往外冒着问题。
-一个多小时你才到家?
-你真坐的公交?
-你属砂锅的吧这么能熬?
-不是吧我把六百又转回去了
-你没拿钱?
-他收下了
-卧槽?!
-还钱!!!
这是到达南淮的那天早上,祝余回到家给傅辞洲粘贴复制了一个平安之后发的。
祝余一口老血憋在喉间,差点没心脏病发直接死过去。
傅辞洲是有多缺心眼才能没点防备心的把钱转给陌生人,转来转去很好玩吗,有钱也经不住这么浪。
-你
-有
-毒
祝余发完信息,退出点开祝钦的。
-年初一我回家过年,你想吃些什么,我带点回去。
他又愣住了。
算了一下日期,年初一也就是后天。
祝钦回来?大年里的不在老家还回来干什么?
祝余有点懵,但是很快反应过来,祝钦这是要陪自己。
突然来的关心打得他措手不及,就连手上的韭菜盒子都忘了吃。
傅辞洲给他发来信息,祝余点开看都没看,噼里啪啦就开始打字。
-我爸过年要回来
-大年初一
-还问我想吃什么
-帅哥惊讶.jpg
傅辞洲看着祝余给自己连发的那一串信息,毛毛躁躁的心情突然就轻松了下来。
原来不是一个人在家,他都白担心了。
-所以你想吃什么?
傅辞洲问。
-我在吃韭菜盒子
-粉丝鸡蛋的
懒瘫在沙发上的傅辞洲手指抵在侧脸,忍不住笑出轻声。
突然,一缕长发扫过他的指尖,傅辞洲立刻坐直身子远离开来。
“哟,在这聊天呢?”傅蓓蓓隔空指指傅辞洲手里的手机,眯着眼睛笑得邪里邪气,“还、不、给、看!”
傅辞洲把手机往自己怀里一扣:“凭啥给你看?”
傅蓓蓓是傅辞洲的小姑,年纪大了他十岁。
现在还在上学,整天跟个黄毛丫头似的天天咋咋呼呼从小就爱逗他。
“嫂——子!”傅蓓蓓对着厨房一嗓子吼出来,“洲洲谈恋爱啦!”
傅辞洲牙疼的“嘶”了一声:“什么玩意儿。”
“我看到了,盯着手机在那傻笑,”傅蓓蓓欢天喜地的跑去厨房,“嫂子~你养的猪要去拱白菜啦!”
傅辞洲无语了几秒,点开手机看见祝余又给他发了一串信息。
-我爸真要回来
-坐大巴车回来
-劝都没劝动
-快乐猫猫头.jpg
祝余的快乐是真快乐,透着屏幕隔老远傅辞洲都感受到了。
他嘴角上扬,快扯到耳朵根。
傻笑了没几秒,傅蓓蓓端着菜从厨房回到客厅。
傅辞洲意识到自己的表情有些失控,手掌一抹自己的下半张脸,恢复面无表情状态。
“又在笑,”傅蓓蓓嫌弃地“嘁”了一声,“恋爱的酸臭味。”
“你少胡扯。”傅辞洲往沙发里面的作为挪了挪,防止对方继续偷看。
“你看看,他还怕我偷看呢!”傅蓓蓓又咋呼开了。
“你别老是逗洲洲,”奶奶笑着拍了一下傅蓓蓓地肩膀,“大孩子了,知道羞。”
“羞什么羞啊,”傅辞洲不淡定了,“我跟祝余说话呢,就前几天那个祝余。”
“哪个哪个?”傅蓓蓓好奇问道,“我怎么不知道?”
“小洲的同学,”钟妍端上最后一锅排骨汤,对着傅蓓蓓强调道,“男生。”
“吼!”傅蓓蓓肩膀抖抖,看着傅辞洲撇嘴一笑,“男生噢。”
傅辞洲被傅蓓蓓这一笑给笑出了一胳膊鸡皮疙瘩,他有点扛不住,滚去自己卧室把门关上了。
“都吃饭了你关什么门?”钟妍在外面喊道。
傅辞洲坐在床边挑选表情包:“真吃饭我再出去!”
祝余似乎格外开心,跟他聊天话都多了不少。
甚至还拍了半个韭菜盒子给他看,粉丝鸡蛋的。
两人企鹅号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加的好友,备注还是连名带姓的“祝余”。
傅辞洲点进好友名片,把它改成了“小鱼”。
返回对话框,他看着这个略微亲昵的称呼顶在最上边,又有点不太好意思。
于是又改成了祝鱼。
但总觉得奇怪,最后改成了一个小鱼的符号。
小鱼还在对他吐气泡框,里面是遮掩不住的开心。
-少爷,我想吃糖画
-你给我带一个呗
即便傅辞洲年初二才回南淮,但是祝余说要吃糖画,他当天就去买了。
轻车熟路地找到糖画摊子,摊前有对小情侣,让老爷子写了一个“永结同心”。
还挺甜。
傅辞洲闲的没事,抬头看了看元洲河。
这里还是老样子,唯一不同的是临近年关,放河灯的人多了起来。
两三盏凑一起,顺着水流滴溜溜地打转往下飘。
深色的河水映着明亮的倒影,一点烛火被晚风摧残的摇摇欲坠,却依旧坚/挺到蜡烛燃尽。
像个小生命似的,承载着人们美好的希望和祝福。
他突然想起来当初和祝余放河灯,蜡烛点了纸条写了,可是到底也没放出去。
今天他自己想放一个,不然总觉得不太圆满。
“嘿!”老爷子画完一单,抬头和傅辞洲打了个招呼,“画什么!”
傅辞洲蹲在摊前,把那个给人写字的小破本子往前翻了翻,找到了那条鱼和猪头:“这个。”
“都要?”老爷子大声问道。
傅辞洲想了想,现在买还不如临走的时候买。
“就要一条鱼!”他大声的对话回去。
老爷子点点头,开始画画。
“老爷爷,”傅辞洲看着他画画,“你大年初二摆摊吗?”
老爷子提着小勺一气呵成:“摆!”
“那就行,”傅辞洲从兜里掏出几块钱,“我那天来你这儿买糖画。”
夜晚的气温有些冷,傅辞洲说话时吐出来团团白雾,被车灯一照,倒显出了几分人间的烟火气。
他看着案板上躺着的小鱼,突然又道:“您再给我把祝鱼俩字添上吧!”
老爷子一掀眼皮,把凝固的小鱼递给傅辞洲:“今天就你一人啊?”
傅辞洲接过糖画,咧嘴一笑:“我朋友不住这儿,他前天回家去了。”
突然有点想他。
傅辞洲咬下一块鱼尾巴,麦芽糖的甜味充斥在唇舌之间。
他看着老爷子写下“祝鱼”两个字,心里突然就有些酸酸的。
还好过年有人陪着他。
不然自己还真有点…放心不下。
傅辞洲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糖画发给祝余。
对方没有立刻回复,也不知道大晚上的又在干嘛。
泛黄的本子被风吹开,画了猪头和小鱼的纸张被后一页盖上。
傅辞洲把本子又翻了回去,看见上面不同笔迹写着乱七八糟的字句。
有祝福,有名字,还有一些看不懂的。
像他和祝余这种画画的,还是头一个。
“我能带走这张纸吗?”傅辞洲拎拎那一页纸张,“可以给钱。”
老爷子没找他要钱,傅辞洲小心翼翼地撕下纸张,对折装进兜里。
傅辞洲,猪头。
祝余,小鱼。
傅辞洲吃完小鱼,又举着“祝鱼”离开。
他看着这个名字,转了转竹签,最后抿了一口顶端。
甜的。
傅辞洲心情不错,在元洲河边溜了一圈,放了河灯,再写一遍开开心心。
一定要开开心心。
祝钦的行程因为老家人的挽留推到了大年初二。
不过即便这样,祝余还是十分开心。
他起了个大早把家里收拾干净,然后等着祝钦给他信息,准备好随时出门帮忙拎行李的准备。
等啊等,等到了中午,信息没等来,倒是等来了一阵敲门声。
祝余跟个弹簧似的从凳子上蹦起来,屁颠屁颠就去院子里开门。
老爸回来了。
开心,开心,开心。
一开门,是傅辞洲。
祝余脸上的笑容一僵,“唰”的一下褪了干净。
“怎么是你?”
兴奋到失落的表情转换太明显,傅辞洲全部看在眼里,就算想找个借口安慰自己都做不到。
“靠?”他直接原地爆炸,“你这是什么表情?!”
祝余连忙拍了拍自己的脸,再抬头时脸上又重新挂上了笑容:“那什么,我以为是我爸呢。”
刚才突然不笑不是因为看见傅辞洲不开心,是因为祝余潜意识以为门外的是祝钦,所以当看到傅辞洲时,脑子里冒出的第一反应是“我爸呢?”
傅辞洲后退一步:“我就不该来是吧?”
这他妈也太让人受伤了吧!
“不是不是,”祝余连忙转移话题,“你不是在元洲吗?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我他妈,我他妈直接告辞。”傅辞洲又退一步,脚跟悬着阶梯,他干脆退开两米,直接站路上了。
“少爷我错了,”祝余赶紧上手去捞,“我没想着你年初二就回来…”
傅辞洲转身就走:“我脑子坏了才来找你!”
“少爷!”祝余大步追上去,死死搂住傅辞洲,“我错了我错了我真错了你能回来我开心的要死!”
傅辞洲身体一僵,随后死命挣扎:“你放开我!”
祝余手脚并用把傅辞洲往回拉:“不放不放,少爷你可怜可怜我,我爸还没回来呢我家就我一个人你陪陪我行不行!”
傅辞洲算是明白了,祝余这人就他妈一渣男。
嘴上说得比谁都好听,但是心里指不定想让你再滚远一点。
卖惨也没用,这人就是利用他的同情心,所以自己才会像个傻逼一样一个人从元洲赶回来,就是为了给他送几个破糖画!
破!糖!画!
“滚!”傅辞洲的力气比祝余大得多,直接把人从自己身上撕下来,“以后我再也不找你了。”
“少——爷!”祝余喊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几步助跑猛冲过来,直接蹦到了傅辞洲的背上。
脚上的棉拖鞋被甩出去一只,傅辞洲手臂下意识的往后一揽,弯腰把祝余背了个结实。
“嘀——”
路上响起一声车笛声,正闹腾着的两个人都转头看过去。
车窗降下,祝钦握着方向盘,正表情复杂地看着自己儿子耍无赖。
“你们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