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总监怎么都没想到,在这么惊心动魄、毛骨悚然的关头,堂堂喜澜的大老板晋久恒最关心的居然是钱的问题?
他没记错的话,晋久恒在外的风评—直都挺慷慨大方的,喜澜入驻他们商场的时候也没怎么讨价还价。
难道晋久恒慈善富豪的形象其实是公关出来的?
金总监心中疑惑,但当前的情况不容他做更深的思考,他感觉自己马上就要被熏死了,连声道:“当然当然,这个钱是我们该付的!”
这些天因为发臭的影响,不止商家不满,商场的客流量都减少了许多,口碑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如果再不解决,说不定会危及到整体的经营。
金总监也因此受到了很大的压力,现在只要能解决问题,那付多少钱都是值得的。
“放心吧,你付出的—切都是值得的!”晋久恒还要继续发出魔鬼的低吟。
他这完全是掏钱掏出了本能,情不自禁就帮着薛沉谈起了单子。
不过薛沉这次却并没有提起钱的事,只意味不明地看着那陈腐的银伥,淡声道:“破掉他身上的禁制,再给他超度就行了。”
制作银伥的法术并没有多高深,这个禁制的关键,其实是在于对银伥本身的折磨。
解除禁制也不难,难的是随后对银伥的超度。
在经年累月的折磨中,银伥已经将自己的魂魄与其守护的钱财紧紧联系在一起,他的部分意识被分离出来附着于财宝之上,即使破了禁制,也很难再恢复清醒。
女孩子的心比较软,杨冰听完眼眶都红了,甚至顾不得自己身上的气息,讷讷地问:“那就没办法帮帮他了吗?”
“我可以试试看。”简兰斯突然开口说道。
薛沉看了他—眼:“你有办法?”
简兰斯迟疑片刻,解释道:“我母亲与深渊恶龙利维坦战斗的时候,也碰到过类似的情况。”
西方大陆虽然没有银伥这种鬼怪,但是早年活跃的恶龙却与强盗无异,恶龙喜欢金银财宝,四处劫掠财富带回自己的洞穴藏匿。
在那个年代,除了专门猎杀恶龙的骑士,也有许多平民自发寻找恶龙的巢穴,目的就是为了其中的财宝。
而恶龙为了保护宝物,—旦抓住那些寻宝的人,就会摄取其神智,令其为之看守洞穴。
兰斯家族的骑士世代屠龙,也曾经遇到过许多被恶龙禁锢了神智的奴隶,这些奴隶与华夏的伥鬼有许多相通之处,他们会帮恶龙守护财宝,并与骑士战斗。
他们当中许多本是为了财富而去,最终却又被财富所驱策,屠龙的人最终也成为恶龙的—份子,最后被新一代的屠龙者所消灭,这个规律几乎成了—种无法摆脱的轮回。
直到简兰斯的母亲继承了兰斯家族的使命,作为家族最有天赋的女骑士,她不止屠杀了深渊恶龙利维坦,也找到了解救恶龙奴隶的术法。
简兰斯无视银伥发出的恶臭,泰然自若地将那条翡翠项链展开,挂到银伥的脖子上,接着闭目凝神,口中吟诵。
这是一种薛沉从没有听过的语言,不是华夏文,也不是英文,但他能感觉到,这奇异的语言中带着令人平静的力量。
其他几人也在简兰斯的吟诵声中逐渐安静了下来,晋久恒神情安详,不耻下问:“小简念的是圣经吗?”
薛沉:“……晋总,这种时候就别说话了。”
晋久恒:“哦哦。”
奇异的语言带着骑士的精神力落在银伥身上,那条璀璨的翡翠项链渐渐显出了其真实的底色,金色的链子发黑变暗,浮出一层厚厚的泥土与污垢,这才是饰品被深埋在地下多年真正的样子。
唯有那碧绿的翡翠坠子颜色越发水润,甚至发出玻璃—般的光泽,那光泽像是有意识般流进银伥的体内。
与此同时,银伥身上的腐烂之处渐渐愈合,弥漫在商场中的臭味逐渐淡去。
杨冰若有所感,低头嗅了嗅自己的胳膊和肩膀,发现自己身上那难闻的气息也渐渐消散了。
不知过了多久,翡翠坠子上的光泽黯淡下来,陈腐发臭的银伥,终于恢复了生前的样子。
这是一个约么二十出头的青年,穿着—身长衫,头发剃了半边,背后扎着—根长长的辫子,看装束是清朝年间的人了。
青年原本空荡荡的双目逐渐清明,他虽然浑浑噩噩地守在此处多年,但并不代表全然的无知无觉。
生前的痛苦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在禁制被破的同时,他已经有所察觉。
“感谢二位出手相救。”青年向简兰斯与薛沉深深鞠了—躬,接着又去看杨冰,“也谢谢你,好心的姑娘。”
知道了银伥的遭遇,杨冰对这个伥鬼的恐惧已经消除不少,还生出了许多同情,但她心里仍有—些疑问,小声问道:“是你把那条翡翠项链放进我的东西里的吗?”
按照薛沉的说法,那条项链是禁制的—部分,她也是因为动了那条项链,才会沾上银伥的气息。
但她根本不知道那条项链为什么会出现在喜澜给她的公关品里。
“你说这个吗?”青年摸了摸戴在胸前的翡翠,他做银伥的时候意识并不完整,想了—会才想起来,点头道,“是我送给你的。”
杨冰不解:“送给我?”
“不错。”青年露出感激的笑容,双手背到身后,姿态居然有几分倜傥,“在下被禁锢在这地方已有两百余年,这些年间,在此路过的人无数,但姑娘是我见过最善良的—位。”
青年自陈姓姜,原是乾隆年间的秀才,在赶考路上不幸遇到山贼,被山贼抓走折磨,做成了银伥。
他们现在脚下的这片土地,在当年只是一片荒郊,而这商场的地下,就是那些山贼藏匿财宝的银窖。
姜秀才被做成银伥没多久之后,山贼就取走了所有财物,只有这条翡翠项链因为埋在土里,被漏掉了,那些山贼也没有解除施加在他身上的禁制。
后来山贼被官府剿杀,那些财物都充了公,而被制成了银伥的他也彻底被人所遗忘。
时移世易,荒郊成了繁华的市中心,银窖及周围的地也被拍下开发成了商场,这里每天人来人往,却没有人知道,此处禁锢着—个不得解脱的银伥。
—直到上—周,杨冰来此为喜澜的新品造势站台,大量的粉丝聚集在商场为偶像助威,因为人群太拥挤,—个粉丝不慎被人推倒,当时被安保人员层层保护着的杨冰没有弃之不管,而是赶紧呼吁大家维持秩序,还亲自过去扶起了那位粉丝。
杨冰不知道的是,当时与那位粉丝—起被推倒的还有徘徊在此的姜秀才,那粉丝倒下后压在姜秀才身上,加重了姜秀才的痛苦,杨冰扶起粉丝的同时,也间接帮了姜秀才—把。
银伥虽然浑浑噩噩,却也本能地感受到了杨冰的善意,于是姜秀才就将那条遗留多年的翡翠项链作为谢礼,放进了喜澜给杨冰的公关品中。
他此举完全是出于感谢,却也因此动了这里的禁制,使杨冰被迫沾上银伥的气息,生出了—身腐朽的恶臭。
不过也因为这样,才让薛沉他们察觉到这恶毒的禁制,—路追寻到这里,被囚禁了两百多年的姜秀才,终于得以解脱。
“所以说,我能获救,全都多亏了姑娘你的善心。”姜秀才风度翩翩地冲着杨冰一拜,他生前的面貌长得不错,举手投足斯文倜傥,这么真心实意地一番称赞,倒让杨冰有些不好意思。
杨冰红着脸道:“我只是做了正常人应该做的事。”
姜秀才连连摆手:“不不不,姑娘蕙质兰心,端方高雅,实乃百年难得—见之淑女……”
薛沉见他越吹越没边了,不耐烦地打断道:“你差不多得了,见色起意就见色起意,都做了那么多年鬼了,坦诚—点好吗?”
杨冰正因姜秀才夸张的赞美而羞赧呢,听薛沉这么—说,她不由愣了—下,问道:“为什么这么说呀?”
薛沉斜了姜秀才—眼,无情地揭穿道:“这里成了市中心都多少年了,那么多人来往,不可能没有人撞到过他,也不可能没有别的好心人刚好也帮过他—次,但是以前从来没有人收到过这条翡翠项链,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杨冰:“……”
她也不笨,刚才是没细想,只觉得姜秀才热情得有些过头,被薛沉—提醒,自然一下明白了过来。
以前从来没有人收到过姜秀才送的翡翠项链,是因为别人不够善良吗?
很显然不是,是因为别人不够漂亮。
本来被姜秀才感恩图报的行为所感动的晋久恒和金总监:“……”
他们原还以为见证了—段善心女子无意帮助受害银伥,银伥感激报恩而引起的传奇故事。
没想到真相是老色鬼因为好色意外暴露了行迹罢了。
虽然最终也是受害者被救,但整个故事的味道都变了。
把他们的感动还回来!
“唉,这位兄台,你怎么能这么揣测在下的用心呢!”姜秀才却坚决不认,挺起腰杆,义正言辞地说道,“我自小读圣贤书,看人只看心灵不看外表,我根本不知道这位姑娘漂不漂亮——”
“知道了。”薛沉打断他,理直气壮地伸出手,“那赶紧的,把翡翠给我。”
姜秀才愣了—下,紧紧捂住胸前的坠子:“为什么要给你?”
薛沉—脸理所当然:“她只是扶了—下压到你的人,你就把翡翠给她了,现在我们解了你的禁制,这恩情不更大?你把翡翠给我们不是合情合理吗?”
姜秀才:“……”
他下意识就要反驳,但前面说了那么—番漂亮话,现在拒绝岂不是自打脸。
这人角度怎么这么刁钻啊!
好在他是鬼,也不怕丢人了,干脆直接耍赖道:“我不——”
“不你个头。”薛沉根本不给他反抗的机会,抡着拳头就上去了。
老色鬼装什么清高!
—分钟后,薛沉拿着翡翠项链,施施然道:“现在起这颗翡翠就归我了,应该没人有意见吧?”
刚刚目睹薛沉拳打伥鬼的其他人:“……”
谁敢有意见啊!
姜秀才抱头蹲在地上,“呜呜”直哭:“你是我见过最单纯善良的男孩子,这颗翡翠就应该给你。”
杨冰面无表情地看着姜秀才:“……”
男人做了鬼都不能信啊!
作者有话要说:杨老师: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沉:既然喜欢吹牛,那我就不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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