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青梅煮酒，天下英雄者何人
“是吗？”曹操并无觉着哪里不妥，冲周围甲士挥挥手，赐酒于关、张。
待二将满饮过后，曹操才抬起酒樽，笑问道：“关张虽勇，且忠义无双，但论将之勇武，功绩之甚，忠肝义胆。玄德以为，子谦可为英雄呼？”
张武！
天下将军论资排辈时，绝难绕过去的角色。
甚至曹操不需赘述其功绩，只凭其名，就能稳居天下首。
何况，关张只是愿意陪着刘备赴死而已。
曹操不假思索：“可。”
可笑居高位者皆碌碌，献忠肠者不得好死。
曹操起身，端着酒盏行至荀彧面前。
无论其成败，史书上终会为其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刘备打好腹稿，原准备大骂一番曹贼来树立自己“高伟光”的正面形象。
一句英雄，当之无愧。
刘备哑然。
“将安其外。然，并不足以定鼎天下，内有中正耿直之臣，出良谋以供将士战之必胜，施明政，安境内民生以保国力强盛。虽无赫赫战功。可为天下英雄呼？”
“曾克诸侯者狼子野心之辈不知凡几，用人为贤，大开寒门晋升之阶。”
说着将酒盏递予荀彧手中。
只因他是织席贩履之辈，即无钱财讨好当时的天子刘宏，朝中又无朋党为他美言。
“孟德兄当真要我说？”
而现在，他只要稍微点点头，改换一下门庭，顷刻间便能成为十三州之长，成为与南方诸侯比肩的大人物。
“随卢公东征西讨以平黄巾之乱，年少成名时，曾立志为汉之卫霍。向往以汉征西为墓志铭。”
可这个人，已经不能单用阵营立场去衡量了。
没想张武骤然出列，一双眸子死死瞪着刘备，冷言道：“岳父英雄盖世史书自有公道，何须外人评说？”
蜗居平原县多年，后聚义讨董，再扯起大旗对抗曹操。
刘备长叹抬盏，他本打算揶揄曹操，可曹操所举之人，又是个他绝难挑出刺的完人。
可于他而言，一切已经太迟了。
一杯苦酒入喉，刘备边笑，两行清泪沿脸颊而下。
现实，有时候就是这般打脸。
这样一个汉室，当真还有救吗？
灭匈奴、乌桓，惊退鲜卑、羌，强势镇压高句丽，开疆扩土何止千里地。
“平乱关中，迎奉天子东归许昌。代而征伐，先后收复兖、豫、青、并、徐、司隶、冀、幽、关中、西凉。”
戎马半生，呕心沥血，这个当口，他又如何去背叛心中的执念。
曹操的功绩是毋庸置疑的，汉相也好，汉贼也罢。终究他才是这片天空下，最耀眼的存在。
他一生都在与曹操为敌。只要咬死不松口，便是他，也会揪着曹操的尾巴列于史书之上。
他早年为汉室呕心沥血，讨黄巾立大功，余者皆有封赏，他连天子颜面都不得而见。
他比旁人想得更多。
转身之际，轻言：“元直大才，往孟德兄厚待之。”
他很想反驳曹操，他很想站起身来，指着张武的鼻子骂一句‘助纣为虐’。
刘备语毕，周围甲士齐声高呼，现下从军者，哪个不以张武嫡系自处，如今他们的将军得到敌对诸侯的美赞，他们自当与有荣焉。
没必要。
曹操踱步：
后人便是提起曹操，也会想那个不自量力的刘姓愚夫。
张武统军时，每每身先士卒，居高位而不避艰险，确无愧于忠肝义胆。
酒盏倒扣，刘备起身，随手抹去脸上泪痕，面色重归淡然：
“酒已饮，故人已见，来日沙场相见，孟德兄不必留手。”
“奈何天子不喜，时人多以汉贼相称，玄德以为，此人可为英雄呼？”
刘备暗骂曹操无耻。
毕竟他荀彧都不配，天下间除了张武外，又有何人配？
再者，荀彧是了解曹操的，他这主公若是施恩，大大方方的应承反而可令其安心，真要百般推脱，反而平白引来防备生疑。
“哈哈哈，倒是孤着相了。如何，玄德兄可愿为孤治一州之地？”
“天下皆惧董贼威名时，满朝文武皆禁声，便只有此人以身事贼以谋刺之。事有败露，仓皇出逃陈留，举义兵讨伐之。”
以龙之比英雄，这么比对出来的英雄，再次再次也得是个王爵。
踟躇多年不得片瓦遮身，身后相随寥寥数人耳。
可笑，可叹！
忠于汉室，多么可悲啊！
这是个扫灭外敌，有大功于中原生民者。
如此自夸而面不改色，脸皮之厚平生仅见。
同时，确实也被曹操所行之事折服。
但刘备并不愿遂其所愿，出言以赞。
只得遥敬荀彧道：“文若先生大才，却为英雄。”
便是心动了，也决计不会复投曹操。唯有死战以全忠义之名。
刘备半开玩笑道：“冀州牧如何？”
满饮此杯，便是应承了曹操好意。
“兵略卓著，凡征战未逢一败。执政清廉，立新税法以安天下生民。”
荀彧心下一暖，直视曹操半晌，淡然一笑接过酒樽，一饮而尽。
“然，骠骑将军无愧英雄之名。”
荀彧素来谦卑内敛，可也不会在这种时候撅了曹操的颜面，况且他为显勋第二人，若他拒绝曹操封王之意，等同是杜绝了他人进爵之途。
便是淮南这片立足地也等于是曹操赏的。
他苦苦舍命去效忠的瞧不上他，反倒是他以为大敌的，却给了他最后的尊重。
“还有一人，早年为官时，严明法度，立五色大棒以诛权宦族亲。许邵有评‘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
徐庶泪目：“主玄德兄！”
刘备潇洒挥手：“哈哈哈，元直不必相送，好好活着，替备瞧瞧这壮丽景秀的江山，终不负你我君臣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