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府在京城各宅邸中算不上大,但胜在精致。听闻里面的构造布局都是宋笙弦的娘——那个来自江南的女人亲自设计出来的。宋笙弦的娘去世时,宋笙弦才仅仅三岁,所以并不记得她的模样。只是偶尔从下人的只言片语中得到一些信息。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也渐渐地在众人的记忆中越发的淡了。她的妹妹宋笙意是她父亲宋意帆的续弦赵燕云所出,另有庶妹宋笙云和宋笙雅都是姨娘所出。
绯月想推着她走,宋笙弦却摆了摆手,这轮椅曾经陪了她许多日子,用起来极称手的。于是,宋笙弦在前面摇着轮椅慢慢走,绯月和轻碧则在她身后一路跟随着。主仆三人偶尔说几句闲话,一句叽叽喳喳地来到花园。
“果然,花都开了。许多日子不出来了。”因为身子弱的缘故,宋笙弦极少出门。她时常用厚重的衣裳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冬日里尤其如此。
“小姐若是喜欢,咱们便折几支放到花瓶里,装上清水可以养上几日。屋子里花香四溢,最是助眠。”轻碧说道。
“那我要自己折,这才有乐趣。”宋笙弦说道。她依旧坐着轮椅,看到好看的话便探着身子去折了,用手帕捆成一束,粉白绿几色交杂,看起来十分养眼。
“呀,小姐。你看那一朵。”宋笙弦听见绯月喊了一声,朝着那个方向看去。只见明艳日光下,一朵金瓣花朵生在高处,在微风下摇摇曳曳,与阳光融为一处,艳丽无边。
“我想折那一朵。”宋笙弦道。她急急忙忙地把轮椅摇过去,试探着支起身子,脚上立刻传来一阵刺痛使她跌坐下来。
“姑娘小心!”一个悦耳的男声响在耳际,宋笙弦抬头看时,却发现是个面容清俊的男子。剑眉星目,面如敷粉,一双嫣红的唇瓣微微动了动,道:“姑娘可是要折那朵花?”
绯月和轻碧因来不及过来,此刻才小跑过来,道:“姑娘,你怎么这么快,奴婢都快吓死了。只是刚给你指了一下,你就冲过来了。你若是想要,让奴婢摘就是了。”
“好了,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幸亏这位公子出手相助。”
这男子生得貌美,六分阴柔四分阳刚,真正是有些好看了。宋笙弦有些怔愣,却见那人已经替她摘了那朵花放在她手中道:“已经摘下来了,姑娘切不可再冒险了。”他微抿着唇儿,说道。
见宋笙弦拿着花不语,方才发觉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实际上,他已经站在那边看了一会儿了。今日本是有事采访宋意帆,没成想宋意帆临时出府了。赵燕云因了自己父亲的生辰,带着宋笙意回了娘家。管家便领着他先到花厅去。路过这花园处,被这春日里争奇斗艳的花朵吸引了,不由得驻足停留下来。
他要赏花,管家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偏偏这时有管事来向管家禀报事情,管家要回绝,他却说道:“管家大伯,有事自去忙,我就在这里赏一会子花罢。”
管家道:“老奴还是先带公子去了花厅再去办事。否则老爷回来要责怪老奴慢待公子了。”
“无妨,在花厅待着还不及此处大好春光。”
管家推让再三,见他执意要就在此处,只好自己先去了。
谁知他就碰见这么个姑娘,坐在轮椅上赏花折花,是不是俯下身子轻嗅花朵。虽则腿脚不灵便,但自有一股惹人怜爱的楚楚风韵。看她的穿衣打扮,不似下人,但宋意帆的两个嫡出的女儿却没有一个是腿脚不好的。或许是府上的庶出女儿?
明知自己这样有些唐突不妥,但不知为何眼神就是无法从她的身上挪开。
此刻见宋笙弦只是抓着花不说话,他顿时自觉有些慌乱,道:“小姐无事便好,是在下唐突了,这便走了。”说罢拱了拱手,匆匆离去了。
宋笙弦本未放在心上,谁想到傍晚时绯月从外面回来,兴冲冲地道:“小姐,你猜猜今日花园中遇见的那个男子是谁?”
宋笙弦捧着一本诗词刚翻了几页,见绯月兴奋地小脸都红了,不忍不配合她,问道:“是谁?”
“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忠勇侯府的大公子唤作裴羽的。这裴公子人生得好,性子也温和有礼,小姐以后嫁过去准错不了。”
宋笙弦却有别的思量。她重生前未见过裴羽,只从别人口中得知他是很嫌弃她的腿的。后面两人退了婚,他竟又来求娶宋笙意。
今日他来做什么?莫不是就是来找宋意帆退亲的?不对,退亲是大事,须得两家的长辈出面才对。
“小姐,你有没有在听?”
“哦哦,你说吧,我听着呢。”宋笙弦回过神来,随口敷衍了一句,实际上完全不知道绯月在说什么了。她其实对裴羽并没有什么好印象,只因为那时腿未见好转,又听忠勇侯府过来退亲,言语间提及宋笙弦的双腿贬低之意明显。她活得像一只乌龟,只管紧紧把自己缩在壳中,对于外面说的那些人是双倍的刺痛特她。
今早在花园里看起来温文尔雅,想来此人也不过如此。宋笙弦想道。
用过了晚饭,破天荒地竟然来了宋意帆身边的人来请她过去。
印象中宋意帆极少关心她这个女儿。他偏疼赵燕云所出的宋笙意,甚少与她对话。有什么话也是同赵燕云说了让她转述给她。近距离的见面大概就是逢年过节的时候了。
“父亲。”宋笙弦看到有个男子站在窗边,知道是宋意帆,便唤了一声。她仍旧是坐着轮椅过来的,宋意帆看了轮椅愣了一下,道:“你的腿?”
宋笙弦立刻唇角扬起,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道:“那日落水受了寒,大夫说腿脚需要休养个把月才能好。还是二妹贴心,专程叫匠人赶工给我量身定做了一把轮椅。叫我出门都可以坐着轮椅出行,当真是方便得很。”
宋笙弦言辞恳切,一再表示对宋笙意的感激之情。说话间用眼角余光观察着宋意帆,果然见他面色有些不好。只是他素来疼爱宋笙意,倒也没直接说她不对,却说起宋笙弦来,道:“你又不是真的瘸了,坐着轮椅四处走,引人误会。以后这轮椅你只能在自己的院子里用,切不可在外面随意使用。不过你二妹终究年幼,也是一片好心。”
宋笙弦心中有心不快,道他果然偏心。面上却顺从地点点头,道:“父亲教训得是,是我考虑不周了,只图着自己方便。不知道父亲今日唤我过来何事?”
宋意帆道:“今日忠勇侯府的大公子过来了。我听他言语之间似是有些想解除婚约的意思,话说得迂回,大概是来先探探我的口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