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心悸感应(2)
一股作气又背上二楼,攥住她的胳膊,轻轻将她放在床上,转过身未作停顿,忙又奔下楼打了热水,寻了药箱复入房内。
常欢闭着眼翻了个身,搂住被子预备开睡了,蓝兮坐在她床边,润了干净纱布,拉过她的手,将那没有清理干净的沙石麻点细细擦去,有些嵌得深,蓝兮也没有用针,按下皮肉,一点一点向外拭着。丫头顺着他的劲又躺平了,眼睛虚睁,哼道:“师傅…好困啊。”
蓝兮微笑:“困了就睡吧。”
“唔。”常欢闭上眼,忽地又睁开了一半,“师傅…你为什么不高兴?”
蓝兮一怔,随即无奈拍拍她的小脸:“困了还那么多话?”
常欢肩膀一松,睫毛密覆,很快睡了过去。
待清干净了掌心,蓝兮又望向她的腿,裤子摔破了,就不能再穿了,那处摔得流了血,不处理不行。想了半晌,他去找了把剪刀,延着常欢膝盖将裤腿剪了下来,内里亵裤也破了口子,一并剪去,露出两条细白的小腿。膝盖上黑呼呼的两块,青紫已出,血凝成了斑。
摇头叹息,还是个孩子啊,走平路也能跌个大跤,不知道是怎么蹦哒来着。依样清理了一番,手膝都上了药粉,用纱布裹了一层。蓝兮拉过被子替她盖好,抹抹头上细密的汗珠,这才舒了一口气。
望着常欢安稳的睡颜望了很久,蓝兮喃喃自语:“为什么不高兴?师傅也不知道,今日去那痕影庄,让你二人照了面究竟是对是错……”
千山春意浓浓,正是学画时候。即便常欢手上还假模假样的裹着白纱,蓝兮仍坚持将她带进了画室,扑面墨气洇人,由墙至地,无不堆挂了大量练笔画作。常欢绕着屋子走了一圈,欣赏了一遍,啧啧赞叹道:“师傅,你画得真好,这些画若是拿下山卖…”忽觉失言,忙转头吐舌,面前已递上一物。
蓝兮微笑:“带上它,从起笔磨练,今日你就…画圆。”
那是一个重甸甸的铁砂护腕,戴上之后,常欢只觉胳膊坠得慌。无奈师傅之命大过天,不戴也得戴,常欢只好抖着手,用那小楷笔在纸上哆嗦了一天。
到晚上吃饭时,满室歪扭不成形的“圆”和吃饭举不起筷子就是常欢的收获。
第二日仍是如此,常欢一边艰难画圆,一边听着师傅教诲:
“作画基本功便是笔法,分起笔、运笔和收笔,起笔和收笔逆入藏锋、自然含蓄,行笔要有力度。用笔要意在笔先,以意使笔才能因意成象,笔自动人之处在于有意趣。笔要有力度,达到“力透纸背”、“骨法用笔”、“力能扛鼎”,便是得成,所以用笔要全神贯注、凝神静气、以意领气、以气导力,气力由心而腰,由腰而臂,由臂而腕,由腕而指,由指而笔端纸上,这才能使笔具有节奏和韵律,才能做到心至笔至。”
蓝兮正说到用笔精髓,常欢正作认真听讲状,忽听屋外鹤翅扇飞,鸣叫不止。蓝兮步出画室,见三人正由青松道口拾阶而上。正是玄月,季凌云和一个不知名的黑衣男子。
蓝兮眉头一皱,转头吩咐常欢:“你且继续练着,我稍候回来。”说罢便迎了出去。
季凌云先看见了蓝兮,立刻急走几步,抱拳道:“蓝公子,凌云冒昧前来拜访了。”
玄月随后跟上,捂着胸口喘了一气:“许久未登千山,竟愈发觉得高不可攀了呢。”
黑衣男未说话,手里拎着两盒,无表情站在季凌云身后。
蓝兮回拳道:“未想几位今日来访,请入屋内说话。”
玄月指着黑衣男手中的盒子道:“蓝公子,季庄主对前日之事深觉歉意,特地前来看望令徒。”
蓝兮看看季凌云,心中略有不快,此人为何对自己如此重视?不过粗略交谈了几句,至于关心到这般地步么?他面上并未表露,淡道:“小徒无大碍,不过小小蹭伤,已痊愈了,劳季庄主挂心了。”
季凌云道:“应该的,在我庄上跌伤,我也有责任,不知令徒在否?”
蓝兮一听他说的这话,心里更加不高兴,当事二人都不知晓对方身份,内里详因只得他一人清楚,正因如此,他对季凌云想向常欢示好或表示关心的态度更为恼怒。口气瞬间冷淡下来:“小徒正在功课,不便打断。”
季凌云年纪虽轻,阅历不浅,多年商场打滚早已学会辨人眼色的本事,他从蓝兮眼中分明看到了一丝抗拒的意味,垂下眼帘低笑一声,礼貌道:“前日未能与蓝公子畅谈甚觉遗憾,对蓝公子的人品画艺,凌云钦佩至极,也只想与公子交个朋友而已,所以今日才冒昧前来,若扰了蓝公子清修,还望见谅。”
蓝兮见他这几句话说的倒是周全,一时不知该如何推拒,但脸色已慢缓了下来,此时玄月突然上前几步,凑到蓝兮身边,轻道:“兮,你到底怎么了?”
蓝兮一震,茫然看向她:“玄月姑娘你…”
玄月柔柔一笑,又退了回去,大声道:“蓝公子正在授艺,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了,就此告辞吧。”
季凌云未再说话,眼光向蓝兮身后一飘,腾然一亮。玄月顺着他目光看去,笑道:“令徒看来已练完笔了。”
蓝兮回身,瞧见常欢正站在廊下,瞪大眼睛抱着柱子望着他们,不禁怒道:“谁让你出来的?画完了么?”
常欢撅撅嘴:“歇一会,歇一会再画,师傅,我手好累啊。”
季凌云从黑衣男手中接过盒子,急走几步到了常欢跟前,将盒子递向她,又指指那黑衣男道:“前日是不是他害你受了伤?”
常欢不接,将手背在身后,看看黑衣男阴沉的目光正盯着自己,摇头诚实道:“我自己摔的。”
季凌云笑道:“送你些好吃的糕点,吃了便不再疼了,拿着吧。”
常欢看着他盈笑的眼睛,莫名又是一阵心悸,慌忙向后退了两步:“我不要,我早就不疼了。”说着退进了画室,“我继续练了!”
季凌云忙道:“你叫什么名字?”
话音未落,常欢已“砰”地将门关了个死紧。
蓝兮看着这一幕,郁闷不解溢上胸间,季凌云说着要与自己交朋友,看起来似乎却是对丫头更感兴趣一点,这到底是为什么?
季凌云略有尴尬,回身笑道:“令徒甚是可爱啊。”
蓝兮突然觉得自己失却了耐性,忍不住逐客道:“一阵还要授课,季庄主若无要事,就请回吧。”
季凌云顺水推舟:“既是如此,就不打扰了,告辞。”将那两盒糕点放于廊下阶上,抱拳施礼,带着黑衣男下道离去。
玄月也一同转身,走了几步,又突然回头看向蓝兮,幽幽望了他一眼,道:“你徒弟叫什么名字?”。蓝兮心头一滞,别开目光,轻答:“常欢。”
玄月又道:“蓝公子此次见我疏生的紧呢,莫不是因为收了个徒弟的缘故?”
蓝兮蹙眉不答。玄月咯咯笑出声来,裙裾一甩走了。
蓝兮原地站了半晌,方慢慢踱回画室,推门一看,常欢正趴在画桌上发呆。
“欢儿,为何不练了?”
常欢抬头看蓝兮一眼,皱起鼻子道:“师傅啊,我们家没有大门真不好,怎么谁都能上来呀?”
天真话语逗得蓝兮心情略好了点,轻笑道:“近些日子是热闹了些,以前可没有这么多人。”
常欢直起身又道:“那个…那个什么庄主好怕人。”
蓝兮凝神:“怕人?你怕他?”
“嗯,我一见他就害怕,心里慌得很,不知道怎么了。”
蓝兮无语良久,踱到常欢身边,摸摸她的脑袋:“专心练好你的画,以后…师傅不会再让你见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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