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依情绘师
蓝兮听闻此话惊讶更甚常欢,并步冲到门口急道:“龙天怎么了?”
韩端不知蓝兮也在房中,乍一见他出现,不由一怔,半晌方道:“你们随我去看看便知。”
入夜华灯点,圆月一轮挂天边,云楼内仙乐飘飘,各色人等穿梭往来,沸杂喧闹之声直传两里开外,绝色佳人拨筝撩琴,轻纱美女和乐起舞,品美酒尝美食看美人,夜尽天晓前,这处就是销魂窟销金帐,只要你愿意,多少银子也花得掉。
三人无心去观厅内热闹,径直穿堂上楼,韩端引路,带入廊尽一间偏房。
屋内点了数根蜡烛,床上瘫着一个血人,桌前站着一位白须老者,正在用净布擦手。萧盈盈站在一旁,见他们来到,摇头叹了口气。
那老者背起药箱回身:“武功被废,行动四脉挑断,七窍出血,想必脏腑已衰,回天乏术了,准备后事吧。”
蓝兮大惊失色,忙上前察看龙天情况,只见他从头到脚尽染鲜血,全身衣服也被血糊满,那血已有些凝固,班驳覆满头脸,几乎看不清本来面貌,四肢仿佛萎缩,看起来身长短了一截,软在床上一动不动,丝息不闻,如已经死了一般。一看之后蓝兮直觉难以接受,龙天武艺高强,谁人有能耐将他擒住并伤成这般模样。
半晌,他红了眼眶,转头瞪住韩端,咬牙道:“你从何处将他救出?”
韩端不语,常欢忙答:“方才说是梅园吧。”心里也是难受极了,只怪自己浅薄,识人不深,之前对他有过误会,一度疑他心术不正,后知他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尤其对师对兄,真可谓两肋插刀,肝胆相照。早上与他谈话时还是生龙活虎,到了晚上竟已成了一具半尸,那石房里的模糊血肉…就是他?
“梅园何处?”蓝兮追问。
常欢瞥了一眼萧盈盈,见她脸色已阴,忽然觉得这个问题不好作答,若说是石房,美人难免会联想起上午之事生出疑心,可不说那处,又能是哪里呢?正迟疑着,听韩端道:“紫楼。”
蓝兮还未说话,美人果然叫出声来:“紫楼?是萧倾城害他?他们一向关系甚好,萧倾城为何要害他?”
韩端不答,蓝兮切齿,口气极为不善道:“这个,恐怕要问你哥哥了!”好友遇害,一向温和的蓝兮也不由得动了大怒!
美人脸色一僵,半晌弯身施礼道:“我先出去了。这就差人去长龙镖局报信。”
待萧盈盈一走,常欢忙对韩端道:“那处没有门扇,你怎么进去的?”
“紫楼。”韩端淡淡。
“紫楼?难道入口处在紫楼?”
“不错,紫楼房巷内有一小门,便是通往石牢。”
“你怎么知道的?”
“……我不知道,四处寻的。”
常欢微惊:“你……你在紫楼四处寻找入口?难道不怕被人发现?”
韩端不语,常欢心里一阵内疚,都是因为自己一句话,他该冒了多大的险啊,若是被萧倾城发现,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蓝兮俯身,用手探了探龙天的鼻息,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帕子,轻轻擦拭其脸上的干血,擦着擦着,手便不由得颤抖起来,直颤得怎么也落不下去。常欢走到他身边,接过帕子轻道:“我来吧。”
手下那张国字脸已没了生气,豪气干云仗义助友的龙天,就这样无辜受害,任谁知晓也不得不叹一声惨!常欢见这惨状竟无一丝害怕,只觉心中不忿已达顶点,龙天定是想救哥哥,被守婢发觉,这才惨遭不测,上午去梅园就已发现石房血人,想来他那时就已遭虐杀,可是以龙天的武功,怎会这样轻易就范?莫不是那畜生又耍手段,对他使了计用了药?
转头看看面色苍白的蓝兮,低道:“师傅,龙大侠知道我哥被关那处,想是为了救他才被害成这样。”
蓝兮望着血人,目泛红意,喃喃道:“好朋友,义薄云天,善恶到头终有报,他不会落到好下场,你安心去吧。”
那人早已没了动静,血锈再也擦不干净,皮肉渐渐僵硬。
不大功夫,长龙镖局几乎倾巢出动,几十人冲进云楼,不知真相者只道韩端与龙天有过过节,不管是不是韩端救他,大哥骤然身亡,定与韩端脱不了干系云云,个个拔刀抽剑,吵闹哭叫连成一片,楼下客人吓跑大半,美女佳人乱做一团。云楼这一晚的生意算是彻底毁了。
韩端站在楼梯处默不作声,面无表情的听着那些镖师的咒骂,萧盈盈站在他身边,不住与人解释,只说韩端在郊野发现龙天,半句不提龙天是在梅园遇害一事,喊得嗓子都哑了。虽吵吵闹闹,却并无一人真正上前动手,只因长龙镖局是属于倾城楼的,萧美人也是倾城楼当家之一,大哥死了,固然愤怒,却没人想丢掉自己的饭碗。最后还是蓝兮出面安抚了他们,先将龙天尸体运回安葬为上,查找死因稍后再谈。
蓝兮嘱常欢速回客栈休息,自己跟回镖局忙龙天后事去了。萧美人看着乱七八糟空无一人的云楼大堂,气得一跺脚,埋怨韩端道:“把人丢去镖局门口不就罢了,弄到这里来…到处血淋淋的,唉!”
常欢看着她嫌恶的样子,心里忽然有些不高兴,开口问道:“萧姐姐,你说龙大侠遇害,是否真是你哥所为?”
美人吵了一晚上头早昏了,听常欢问话,一瞪眼道:“我怎么知道?冤有头债有主,谁杀龙天就找谁报仇去,在我云楼捣乱算什么?”
常欢听她口气极差更是不快,但未接话,只拉了韩端再上楼去。
进得韩端房中,常欢立即道:“你知不知道这样做很危险?我说了让你不要去,你为何还要冒险?”
韩端默了半晌,道:“我想那人对你很重要,却并未料到是龙天。”
常欢叹气:“不管重要不重要,我都不希望我的朋友有事,龙天这样好的功夫都被拿住,可想而知那处有多么可怖,我真的好怕你会……”
韩端唇泛浅笑,低道:“我不是没事么?”
常欢嗔他一眼:“后怕啊!后怕你懂不懂!”
韩端似有笑意加深,抿抿嘴又道:“你哥怎么了?”
常欢慌忙跑去门口将门关住,回头“嘘”了一声,轻道:“小点声,被人听见就完了。”
韩端疑惑:“有何问题?”
常欢呼了口气,踱到他身前道:“韩端,你见过萧倾城的样貌吗?”
韩端摇头:“一直戴着面具。”
常欢眼光看向窗户,怔怔道:“我真的很想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很想知道有这么多狠毒心思的人,究竟长成什么德行!”
韩端盯着她,缓声道:“凌云见过。”
常欢蓦地回眼:“你怎么知道?”
“因为少时我也问过他,萧倾城只会在面对他一个人的时候…除下面具。”
“他长得什么样?”
“不知道,凌云说,他比恶鬼还要丑陋。”
那无纹的红唇,皙白的皮肤仿佛又现眼前,常欢发了一阵呆,仰头笑道:“我想也是,一定比恶鬼还丑!”拍拍韩端的胳膊道:“真谢谢你将龙天尸身带回,快洗个澡换身衣服吧,我先回客栈了。”
“常欢!”韩端见她欲走,忙唤道:“你还没答我的问题。”
“什么?”
“你哥怎么了?”
常欢浓密的睫毛扑扇扑扇,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半晌呵呵笑道:“我哥没怎么,我只能说,如果我哥有事,我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杀了萧倾城!”口气轻松,仿如开玩笑一般。
韩端一愣,她那模样可爱,眼神却是冰冷,语气轻松,话意却是狠厉,她…不是在说笑。
常欢拉门出去,韩端默默跟在她身后,直送到楼梯。见她踏下,韩端开口:“只要你说,我一定帮你。”
常欢头也未回,摆摆手道:“说话要算数啊!”
韩端看着她的背影,心中一阵暖意,明知她看不见,仍点了点头。
回到客栈,常欢进了师傅房间,洗净双手,备好纸笔,便俯在桌上小寐。本是想着睡一小会儿,师傅就该回来了,谁知一日紧张惊吓,竟让她闭上眼睛就再也不想睁开。蓝兮回来的时候,就见她趴在桌上呼呼睡得正香。
“欢儿?”拍拍后背,没有反应。蓝兮俯在她耳边再唤:“欢儿…回房睡好么?”
常欢撅嘴皱眉,倏地将脑袋转了个方向,蓝兮浅笑,伸手探去她腋下,一使力将她抱起,“不愿醒就睡罢,师傅送你回房。”
话音刚落,忽听常欢闭着眼睛一声痛苦惨叫:“啊!我的腿!”
蓝兮吓得忙顿住步子,将她往怀里又紧搂了搂:“腿怎么了?”
常欢一把圈住蓝兮脖子,埋脸在他颈窝,右腿在蓝兮肘弯来回伸缩哆嗦着,口中呜咽:“酸…麻死了!”
蓝兮愕了半晌方才明白,她这是一个姿势压太久,把腿给压麻了。不由得无奈低笑,转身抱着她坐在椅上,手抚上她的腿侧:“这里?师傅给你揉揉。”
“啊!”常欢又是一声惨叫,蓝兮吓得又缩回了手。
她眦牙咧嘴,时笑时哀,不住道:“不能碰不能碰,要死了要死了!”
蓝兮嗔道:“什么死不死的,乱说话。”
坐在蓝兮腿上,常欢脚尖绷得笔直,等待那阵酸麻过去,手还抱着蓝兮脖子,脑袋还埋在他的耳侧,好大一阵方道:“好些了。”说着抖了抖腿,又抬起来上下颠了颠,松开手舒了口气:“不麻了。”
半晌不闻蓝兮声音,常欢竖起脑袋看向他,只见他满面潮红,眼睛不住的眨动,嘴唇抿得紧紧的,手在常欢腰侧环得有些僵硬。
“怎么了?师傅。”常欢摸摸他的脸,轻声道。
温香软玉在怀,腿上坐着小可人儿,她颠来颠去的那种感觉……蓝兮急喘了一口气道:“欢儿下来,师傅腿麻了。”
常欢冲他皱皱鼻子,慢腾腾挪开身子,腿上一凉,蓝兮这才觉得胸口燥意去了些。
“镖局那边办好了么?”
蓝兮摸过茶壶倒了一杯饮下,道:“明日装殓,后日出殡。”
常欢站在桌边一一摊开彩墨,忧道:“萧倾城心狠手辣,龙天还是他的属下,他都能下此毒手,我好怕哥哥也会遭到不测。”
蓝兮沉吟:“你哥想是不会暴露身份,向他招出去意,也可能编了些其他理由,所以萧倾城没有杀他,但龙天去梅园救人定会引起他对你哥的怀疑,我们还是速速与他交易为好。”
常欢看看蓝兮,“师傅和我想的一样,我们现在就画,明日就差人知会他来拿像。”
蓝兮摇头:“不可,我们不要先动,待他愿意交人时,再送画不迟。”
常欢调好了彩墨,拿起笔道:“那也得先画好,有备无患,我可不想急赶。”
见蓝兮不置可否,常欢又道:“师傅莫动,坐着就好,我这就开始了。”
蓝兮瞧她已经提笔,略略有些尴尬,道:“烛光是否暗了些,我再为你点一支?”
“不用,这光亮正好。”常欢边说着边看向桌边蓝兮。
蓝衫前胸微皱,是自己靠的,颈侧黑丝缭乱,是自己吹的,半肘搁在桌上,手指修长好看。即便忙碌一晚,气质仍是一贯的温和儒雅,安稳镇定的感觉仿佛与生俱来一般。他俊颜如玉,神态柔和安宁,双眸如星,澈明眼神折射出内心的恬淡,相人莫良于眸子,那一双眼睛直视常欢之时,直让她心动神摇不已。
看了许久,不曾落下点墨,常欢喃喃:“萧肃爽清,凿破我心,师傅…”
蓝兮也静静望着常欢,且不说她那芙蓉娇面,含波秋水,容貌是这样的美丽,只说她立在桌边,提笔按纸之姿,已显大家风范。他是多么怀念那些在山中两人教画学画的日子,千山单绝上的松舞鹤鸣,是最好的清心良药,自下山后,许久未再见过欢儿作画,更日日纠缠在烦杂琐事中无法脱身,曾一度认为那是欢儿成长过程中必经的烦恼,却不晓自己也在无知无觉中陷入,跨过师徒关系的门槛之后,他的心,要怎样安置这个女子?问过自己无数次,其实答案早已明了,名利尚不放在眼里,世俗又怎能羁绊住他?之前以此为借,不过是突破不了自己为人师的这一关罢了,既已对她倾心,又何必再闪躲逃避!
缓缓站起身来,走到常欢身后,探手握住她提笔的手,柔声道:“怎么不画?”
常欢身未动,微微将脑袋侧后,面颊贴上蓝兮的脸,来回摩挲几下,低笑一声,却未说话。
口鼻间溢满清香,蓝兮忍不住将唇贴上,轻吻她光洁的皮肤,轻吻她耳畔细软的发绒,常欢低哼一声,闭上眼睛,感受着蓝兮柔软的唇,不由转过头来,嘴巴蹭上。蓝兮一手还握着她提笔半空的手,另只手已揽住她的腰,唇角相碰,两人都有些颤栗,常欢娇声低叹:“师傅…”脑袋后仰至蓝兮肩上。
气息交融,熟悉又迷人的味道使人沉沦,蓝兮没有犹豫,随心动唇,从侧面温柔覆上那两瓣软香,辗转研吸,犹如品尝世间至美佳品,屏住呼吸,生怕一息扰乱这浓爱旖旎。
常欢探出舌尖轻撩蓝兮唇齿,感觉腰上一紧,握笔手上之手不住颤抖,不由又将身子向后贴合,左手抚上腰间手背,摩挲到指间,立刻交叉缠绕。缠绕愈烈,亲吻愈深,蓝兮含吮着那丁香小舌直觉魂魄飞升,腹下燥热顿起,耐不住两齿轻轻并了一下。
“啊哟。”常欢含糊着叫了声。蓝兮猛地从迷乱中惊醒,慌张撤唇,结巴道:“欢…欢儿?”
常欢还后仰着脑袋靠在他肩上,眨了半晌的眼睛,苦着脸道:“师傅…我脑袋歪太久,好象…落枕了。”
蓝兮“唰”地红了脸,赶忙将她手中毫笔接下,扶着她道:“我送你回房休息。”
常欢不同意:“不,我今晚要在师傅房中睡。”
蓝兮面上红意泛滥,瞧着她润后微肿,更显诱人的樱唇,呐然道:“那…那怎么可以?”
常欢歪着脖子,嘟着嘴,抓蓝兮左臂向后一转,推着他后背道:“怎么不可以?你去我房中睡罢,原来看着你我还是画不出来,你走了我就会画了。”
蓝兮愕然,既而羞愧盈胸。
翌日清晨,常欢还在迷糊之中,听门声咚咚,蓝兮急声道:“欢儿快起!倾城楼差人来了!”
常欢倏地清醒,忙翻身坐起,满屋一片狼籍,纸飞笔散,彩墨点点斑斑,眼瞧桌上昨夜完成的绘像,心道,萧倾城就急到这种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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