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安静,亮着一盏灯,谈木溪坐在电视机前,电视机开着,音量不是很高,刚好做个背景音,在放综艺,但她没看,只是低头看着面前倒汤碗里的汤汁。
钟慈将保温袋递给她之后就走了,没多说一句,她拎着袋子在门口站了好几分钟才关上门。
末了坐在沙发前,觉得屋子里太空荡,她又打开电视机,听着嘈杂的声音,她才将汤汁倒出来,用勺子搅合,浅浅抿一口。
没什么滋味。
不是很甜也不是很辣。
和普通汤水没什么感觉。
谈木溪又喝了一口。
不知不觉,一碗见底了,她放下勺子,转头看窗外,阳台上摆了已经到的运动器材,但包装还没拆,买的时候,什么都想买,拆的时候,什么都不想拆。
谈木溪走到阳台边,看着吊兰,绿叶葱郁,她手指掸了掸叶片,叶子轻抖,似心尖的波动,颤颤巍巍,她拿出手机,拍下这张图,看钟慈的聊天页面,最后关掉,给祁遇发:【看我养的花。】
祁遇立马回她:【你还养花了?】
谈木溪:【嗯,好看吧?】
祁遇:【挺好看的,很有活力,这花哪来的?钟慈送你的?】
她知道钟慈有个花房,还知道双株。
谈木溪:【不是她送的。】
祁遇:【我还以为她送的呢。】
谈木溪:【为什么这么以为?】
祁遇:【不知道,感觉她有点喜欢你。】
谈木溪:【别对我有太大滤镜。】
祁遇:【哪是滤镜!在我心里你就是天上人间独一无二最棒的小水!】
谈木溪遏制住她的彩虹屁。
她放下手机,回到客厅里,将余下的汤水放冰箱里,靠沙发上,盯着屏幕看,手机震动,她还以为是祁遇的消息,没想到是陶七安。
陶七安晚上的时候给她发了三条消息。
【陶七安拍了拍你。】
【点错了!】
【好吧没点错。】
她回陶七安:【?】
那端一直没回复,直到刚刚。
陶七安:【你饭局结束了?】
谈木溪:【我到家了。】
陶七安:【哦。】
谈木溪:【有事?】
陶七安:【没事。】
谈木溪准备放下手机。
陶七安:【是有点事。】
谈木溪:【什么?】
陶七安:【能见面聊吗?】
谈木溪:【马上十一点。】
陶七安:【明天见面聊。】
谈木溪:【明天我有事。】
她约好去看钟慈的奶奶了。
况且——
谈木溪:【你明天不回剧组?】
陶七安:【回啊。】
谈木溪:【那你怎么还约我见面?】
陶七安:【就想回去之前,见一面。】
谈木溪:……
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复。
陶七安这性格,明明她们下午在吵架,甚至现在网上还有礼服的余热,但陶七安和没事人一样,该说她自我调节能力好,还是该说太我行我素。
许是谈木溪没回复。
陶七安干脆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
谈木溪裹薄毯夹着手机,听陶七安说:“你要睡了?”
她听着电视机里传出来的笑声,眉毛微挑:“还没。”
陶七安说:“你在做什么?”
谈木溪:“看电视。”
陶七安皱眉,在看电视都不愿意和她见一面吗?
她随即想到网上的事情,问谈木溪:“你是不是生气了?”
谈木溪听着电视机里的声音,再听到陶七安的话,反应几秒:“嗯?”
随后她明白陶七安在说什么。
她说:“没有。”
陶七安说:“没有吗?”
谈木溪说:“嗯,没有。”
陶七安不敢置信:“为什么?”
如果是她,有人在她首映礼这天,闹出这么大的纰漏,还闹到热搜,她想起来都会怒火中烧,所以她才想和谈木溪见一面,从谈木溪这里学到的第一课。
道歉,得当面,才有诚意。
谈木溪说:“你又不是存心的。”
陶七安垂眼:“你不是说我存心的吗?”
虽然这两个存心的意义,不一样。
谈木溪说:“嗯,我不是让柳书筠见你了吗?”
所以陶七安炸毛,那般恼怒。
虽然谈木溪不知道她怎么这么快平复心情,主动联系她,但归根究底,陶七安并不是想搅局,所以生气,真谈不上。
陶七安说:“不是存心,不也给你惹麻烦了?”
活这么大,她第一次设身处地为别人着想。
父母都没这么待遇。
谈木溪语气慢悠悠:“没关系。”
陶七安说:“怎么没关系?错了就是错了。”
她说的义正言辞。
其实是第一次主动认识到,错误。
因为以前她犯再多的错,都是别人顺从她。
陶七安说:“所以,我想见个面。”她语气不自然:“和你道歉。”
原来见面是为了道歉。
谈木溪还猜想她太我行我素,无端猜疑别人,谈木溪说:“抱歉。”
“是我道歉!”陶七安一急生出两分闷气:“你说什么抱歉?”
谈木溪说:“唔。”
她说:“那你道歉,我听着。”
陶七安张口:“我!”
谈木溪静静的,电视机声音不大不小,淹没不了陶七安的声调,手机没电流声,几秒后,谈木溪说:“我听到了。”
陶七安:……
她都还没说。
话赶话,把她道歉想说的话,全打碎了。
谈木溪说:“还有事吗?”
陶七安说:“你还有事吗?”
谈木溪说:“没有。”
陶七安问她:“你还在看电视?”
谈木溪:“嗯。”
陶七安说:“在看什么?”
谈木溪说:“综艺。”
陶七安问:“什么综艺?”
谈木溪突然没想起来名字,她按着遥控器,暂停两秒,看清楚名字后陶七安说:“你喜欢看这个综艺?”
谈木溪说:“还好。”
陶七安说:“那你平时,喜欢看什么综艺?”
她这次的问话,不同于上次随心所欲,收敛很多,语气都斟酌过,谈木溪说:“我没什么喜欢的综艺。”
陶七安问:“电影呢?”
谈木溪说:“喜剧片。”
陶七安说:“我也喜欢喜剧片,下次上映喜剧片,我们一起去看?”
谈木溪没犹豫:“好啊。”
她如此爽快,陶七安措手不及,顿了顿:“那说定了?”
谈木溪说:“嗯。”
陶七安回过神,说:“你是不是躺着呢?”
谈木溪躺沙发上靠着扶手,裹着毯子,听到陶七安的话她看眼身上,说:“嗯,怎么了?”
“没什么。”终于猜对一次,陶七安扬唇,说:“木溪。”
谈木溪不以为意。
陶七安说:“对不起。”
谈木溪握着挂断的电话,显示陶七安的名字,通话时间,三分钟前。
从挂断电话,到现在,她愣神三分钟了。
也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只是觉得这句对不起,很重。
情深意切的重。
和钟慈递过来的保温袋一样,沉甸甸的。
谈木溪握着手机,维持一个姿势久了,腰有点酸,她换了个姿势,怎么换都不舒服,干脆起身去卫生间里洗漱。
冲完澡人都清醒了,没什么睡意,谈木溪躺在沙发上数星星,不知道数了几遍都失败了,刚准备起身回房里,余光瞟到阳台上的包装盒,都是没拆开的快递,里面很多运动器材,左右睡不着,她干脆走到阳台拆快递。
最大的纸箱是跑步机,她平放开,用刀片划破纸箱束缚带,从里面一一拿出零部件,这个不是一体式,需要自己组装,一体式的比较大,她对比过,客厅放个一体式,基本放不下其他什么了,所以她买了组装式的。
组装式唯一的缺点是零部件实在太多,谈木溪装东西没什么天赋,顺着图纸看了半天,才找到接口,用力拧好,她起身看装一半的成果,结果坐时间太长,腿发麻,起身的时候腿用不上力,跌坐在地上,还顺势拽倒身边的零部件。
怕动静大,会惊扰到楼下,所以谈木溪是在毯子上组装的,摔倒并不疼,就是零件散一毯子,还有刚刚装好的扶手架子。
谈木溪:……
她盯着扶手看,听到手机震动,在茶几上,她顺势拿了手机,有点意外是孟星辞。
难道她动静太大,吵到孟星辞了?
谈木溪正疑惑,接了电话。
孟星辞说:“还没休息呢?”
谈木溪说:“还没。”
孟星辞说:“我以为你休息了忘记关阳台灯。”
所以她不是听到动静,她只是提醒自己关灯。
谈木溪扣着螺丝。
孟星辞说:“在干什么?”
谈木溪说:“在解决人生难题。”
孟星辞:……
五分钟后,孟星辞站在她家阳台边缘,低头看组装一半的跑步机,她说:“这个?”
似乎不相信她会被一个跑步机难住。
谈木溪说:“这是新款。”
她嘴硬:“老款我也会装。”
孟星辞但笑不语,从地上拿了图纸,坐毯子上,数着螺丝,谈木溪突然觉得这一幕很眼熟,当初她拍折柳的时候,也买过一款跑步机,并不大,组装也简单,但她为了让孟星辞去她房间坐坐,多和她相处一段时间,谎称不会,还心安理得坐她对面看着她组装。
和这一幕,很相似。
谈木溪说:“孟星辞。”
孟星辞听到她声音抬眼,目光浸着月光,清透微亮,谈木溪说:“你有没有觉得我很麻烦?”
孟星辞闻言和谈木溪对视,谈木溪洗了澡,面上白白净净,阳台的灯光并不是十分明亮,透着暖黄色,照她身上,很温馨。
她摇头:“没有。”
谈木溪说:“可是我麻烦你很多事情。”
孟星辞说:“你也帮了我很多忙。”
谈木溪说:“明明是你帮我比较多。”
孟星辞垂眼。
谈木溪问:“白姨还好吗?”
这是两人重逢至今,第一次谈到白姨。
孟星辞目光微抬,看谈木溪平静侧脸,谈木溪低着头正数盒子里的螺丝,似乎只是漫不经心的随口一问,孟星辞忍了忍,说:“挺好的,她很挂念你。”
“那她怎么都不联系我?”谈木溪说:“挂念我,一次都不联系我吗?”
孟星辞说:“木溪。”
谈木溪说:“她是觉得抱歉吗?”
把她丢给柳书筠,所以觉得抱歉。
孟星辞沉默。
谈木溪说:“其实我没有恨过她。”
当初如果不是因为白姨,她根本不可能在那么多佼佼者里面冒出头,她是没有兑现承诺,丢下了她,但她说的没错,柳书筠,能给她最好的。
况且,和柳书筠在一起,是她同意的。
如果不是因为她愿意,按照柳书筠的脾性,也不会强迫她做什么。
所以,谈木溪低头,说:“下次你看到她,能不能帮我和她说一声谢谢?”
孟星辞正在拧螺丝,问:“怎么不自己和她说?”
谈木溪语气放松:“不知道有没有机会。”
孟星辞看她一眼。
谈木溪凑近:“这里是不是要换一个螺丝?”
孟星辞说:“嗯,把那个二号给我。”
谈木溪给她递了螺丝,看她拧到最后,谈木溪跃跃欲试:“我来吧,我力气比你大。”
孟星辞:……
谈木溪:“你信吗?”
孟星辞哄她:“我信。”
谈木溪:“我不信。”
孟星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