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罗伽洲之上的战斗还在继续，蔚蓝联邦投入的精锐部队将这里变成了一座巨大的血肉磨盘，磨灭着一波又一波、前仆后继涌入战场的阿努纳奇军人。
表面上来看，尼比鲁一方的落败几乎已成定局。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战争的天平也不像开始那般倾斜。
面对对面源源不断的添油战术，逐渐疲惫的联邦军也不得不放弃部分占领区域、进行适当的战略收缩，好让从前线退下来的人员有喘口气的机会。
尽管作战部队严格按照出现在终端上的命令有序撤退，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这种一退一进的拉锯战还是不可避免地造成了远超先前的伤亡率。
等阵线重新稳固后，联邦军的死伤人数突破了3000大关，是这次出征总兵力的10%。
又因为战场上不是每个伤者都能得到及时的救助，或者被战友掩护撤退，
为了不暴露海蓝星人的身份，每名战士身上都携带了足以熔毁身周方圆5米范围的“光荣弹”。
那些当场战死者还好，在动力甲检测到周边没有活着的友军后，便会自行引爆。
比较冤的是那些重伤之下，却又无法及时得到救治，或者没有友军掩护撤退的，因为他们必须凭借顽强的毅力“主动光荣”，甚至是拉着周遭的敌人一起同归于尽。
至此，联邦军人才算是真正深入体会到了星际间文明战争的残酷，先前因为装备上代差所带来的那点优越感不复存在。
可能有人会觉得，明明有能力降低己方的死亡率，但律令永恒号只是在天上冷眼旁观、没有插手，是否过于冷血？
事实上在战前推演时，便有不少参谋看出了本土作战的敌人说不定会用上不死不休的打法，并就此询问过“舰长”的意见。
但他们得到的反馈就一句，“下船以后，生死有命，全凭自己。”
倒不是邱睿天性凉薄，而是他觉得既然要练兵，就要真实到底。
谁敢保证以后的每场战争都是挑软柿子捏，谁又能保证登陆异星作战不会遭遇敌方全文明的反扑？
难道联邦军只能在自己的庇护下打顺风局，那还要这些累赘做甚！
蔚蓝联邦已经享受了足够多自己提供的好处，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邱睿还是懂的。
所以，该挨的打必须挨，该见的血也必须见，否则哪来的成长。
至于下面的参战人员会不会因此抱有怨言，倒是没什么好担心的。
大不了再过一遍“记忆猎手”，打牢固思想钢印就是了。
相比起这些，邱睿现在最关心的反倒是另一个问题……
将思绪从联邦军重整旗鼓的战线众多画面上收回，邱睿看向一旁显示着地堡偏殿中对峙场景的画面，眉头微微皱起。
虽然从刚才被逼宫开始，那位“狂暴病毒”发作的安王看似大势已去，但不知为什么，邱睿就是感到了一丝强烈的违和感。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难不成还有幺蛾子……
没从事态上发现问题的小萌，却是敏锐地注意到了自家主人情绪上的变化，不禁问道：
“主人，您这是又看出什么反常了嘛？”
邱睿“嗯～～”了一声，嘬了几下牙花子才用不确定的口吻喃喃自语道：“太顺利了。”
粉毛歪着头略一思考，试图理解道：“顺利？您指的是那位安王只是看起来被逼上了绝路，实际上还留有什么足以翻盘的未知手段吗？”
邱睿微微颔首，目光仍旧锁定在全息屏幕上。
那里，安王连身边的亲卫都被控制住，他本人也因为“狂暴病毒”的影响状态极其不稳定，时而暴跳如雷、时而萎靡不振。
不管在场的阿努纳奇高层有没有从安王的状态上发现异常，现在将这位半疯的自家王上推出来背锅，都是最符合绝大多数人利益的结果。
但不知为什么，邱睿就是越看越觉得心中警铃大作。
‘这种专门为阿努纳奇人调配的狂暴病毒，的确可以让他们从一定程度上丧失判断力，但能成为安王，这位的血脉浓度本就不低，再加上剂量不高，按理说不该有这么强的效果，顶多只能起到微弱的效果。’
‘可眼下这货癫成这副鬼样子，难道是出现了什么未知的副作用……’
想到这，他立即下意识开口询问道：“小萌，把狂暴病毒研制过程中出现的所有副作用一一说给我听，试验体身上出现的个例也不要放过！”
小萌闻言，虹膜上闪起七彩光芒，瞬间调阅好了搜索结果并组织成语言。
“主人，专门针对阿努纳奇人设计的狂暴病毒在研制过程中，确实观测到过不少种副作用，包括内分泌失调、极度亢奋、行为失控、情绪放大，但根据足够数量的样本统计后发现，副作用会随着血脉浓度的提升而减弱。
“另外在某些具备较高浓度血脉实验体上，病毒反而可能会因为极端的情绪，激发出个体的潜能或记忆碎片，产生一种‘假性狂躁症’的现象，不过这种症状一般只会在意志力不强的个体上呈现。”
随着血脉浓度提升而减弱？假性狂躁症？意志力不强？
我艹，这货不会也是个假人吧……
邱睿眉心猛地一跳，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注射病毒前有没有再次对血样进行检测，确定是同一个人？”
“有的，而且我非常确定这个安王并非克隆体，因为采样到的基因中并未发现缺陷与端粒异常现象。”显然，在自家主人常用的伎俩方面，小萌并没有疏忽。
这里不得不说一下，虽然从基因序列的角度来看，克隆体的基因型与本体完全一致，但实际上往往伴随着遗传缺陷与突变，比如端粒的严重缩短，导致他们会比本体“短命”的多。
这一点并非是邱睿的技术不过关造成的，而是更像是一种类似自然法则的制约。
那他又是如何确定这是种法则的呢？
理由很简单。
自从邱睿为了打造跃迁节点，从而开展了这项被科研界视为禁忌的研究起，尽管他因为担心出现意外，使用的是自己18零12个月时的基因构型，还用用记忆猎手抹除了意识，但所有被他用技术手段培养出的克隆体在基因角度分析下，寿命上限没一个能超越42岁。
关键无论那台机械子宫如何随着永恒号升级，42这个数字就仿佛是一个魔咒般，牢牢笼罩在每个克隆体身上。
无独有偶的是，在达尔顿要塞搜刮出的部分基因工程技术资料所示，基因技术强大的尼比鲁同样无法打破这种禁忌。
只不过他们这的时间刻度用的是“分时”，换算一下同样是海蓝星上的42年……
念及于此，排除了偏殿中那个安王是意识降临体的可能性，邱睿的表情依然凝重。
等等，达尔顿要塞，安戈利亚……
分魂仪？
tmd！
终于意识到自己忽略掉什么的邱睿，只觉得头皮发麻。
是啊，怎么早没想到，安戈利亚不就是安之一族的双王种子吗，来自他们这一族的双王极有可能都有分身！
克隆体的确是无法突破42年的寿命上限，可如果是一对孪生双子，强行抹除掉其中一个的思想意志再用分魂仪将自身意识复制过去，完全可以绕过这个魔咒。
如此一来，偏殿中这个安王身上的异样就很明了了。
这货绝壁是分身，而且已经临近分魂周期上限，意志力出现了松动。
看来能同归于尽的保险不止达尔顿要塞有，尼比鲁上同样也有四维空间碎片，而且这边是反过来的，真正的安王本体才是蹲守在里面那个！
该死，问题是这么大的一颗星球，让老子上哪儿大海捞针？
但不管怎么说，不能再留手了……
想到这，他深吸口气，沉声下达指示：
“小萌，告诉恩维尔别急着率众投降，想办法维持住现在的焦灼状态，尤其不要被其他人看出端倪来。
“如果做得到，我就许诺他成为下一个尼比鲁之王，独一无二的王。
“如果做不到，就死，而且还是和尼比鲁上所有生灵一起！”
小萌闻言愣了下，“可是主人，这样一来我们下面的部队怎么办，已经有越来越多的阿努纳奇运输部队正在向摩罗伽洲汇聚，以联邦军的损耗很可能顶不住接下来潮水般的敌人，要不把他们先收回来？”
按照原本的计划，在恩维尔这个执剑者前恩之一族双王种子夺得话语权后，会立即对自家部队下达投降令，联邦军自然也就解脱了。
可若是让恩维尔继续拖延下去，人数上劣势极大的联邦军也很有可能被拖垮。
而收回来，又可能引起对方的警觉……
邱睿咬了咬牙，脸色狰狞道：“不能收，我们有优先级更高的事情需要处理，他们必须凭自己的意志撑下去，直到我们这边解决。”
见小萌还想说什么，他不耐烦地直接打断，“行了，理由待会儿再跟你解释，现在，启动‘海市蜃楼’系统的同时，用‘镜像’系统代替原相，不要让任何人发现我们接下来的动作。
“然后，挨个启动之前来的路上散布的节点卫星，边跃迁边散布量子通讯卫星，全力寻找量子信号无法穿透的区域！”
……
与此同时，尼比鲁星背部，某台巨大的行星发动机地下深处，有一处类似于达尔顿要塞金字塔地下通道的建筑结构。
两扇比达尔顿要塞那个神秘通道尽头还要更磅礴大气、花纹也更绚丽的黄金巨门后。
和外界安王长相一致的高大人影眉心跳了两下，从一只没有盖子的石棺中悠悠转醒。
“看来外界不仅有大事发生，就连我的存在，好像也被人发现了。”
“只是不知道对方究竟是怎么察觉到的，分身不可能泄漏，难道是达尔顿要塞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自言自语到这，这位安王的本体缓缓拿起放在棺材外的武器，起身扭了扭脖子。
“不管你是谁，希望不要不知好歹，否则尼比鲁就是你的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