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是一种窒息的味道,说不出的那种闷,让少女喘不上气来,然而她已经顾不得这些了,少女从床上一跃而起,走到洗漱间,看着镜子——
镜子里的女子赤身裸体,披头散发,嘴唇青肿,脖子上都是伤痕,简直……
少女忽然闭上眼,回头从床上找到一个裤头穿上,再从床底捡了个衬衫罩上,然后走到矮柜子跟前,拉开抽屉——里面是个本子,开头是那句话:
“何萍自杀了,记者吴月决定找到真相……”内容跟隔间里看到的是一样的。
没什么有用的价值。
少女失望地摇了摇头,把本子放在矮柜子的抽屉里,又抓出旧报纸上的日历,见上面剩余的哮喘机会上画了一个红勾,目前只有两个红勾没有打,也就说,自己只剩下了两次机会了!
她一下把抽屉关上,环目四顾,看着周围,好吧,旧报纸,双人床,白炽灯,乱七八糟的衣服,马桶,洗漱间,矮柜子,橱台,好吧,没什么有用的信息,所以……想办法逃吧!
少女咬了咬嘴唇,到处看,忽然盯住了白炽灯的顶棚。
她记得……她记得当时来的时候是个厦子,厦子是临时搭建的那种,所以顶棚并不是水泥的?
这个想法让自己周身忽然兴奋起来,她四下里看了看,找到了一把椅子,放在了床上,踩着椅子摇摇摆摆地上去,摸着天花顶,似乎……真的是虚的?
少女立刻跳下来,搬了第二张椅子摞起来,踩着上去,仰头摩挲着白炽灯的线,摸了摸,果然感觉里面是中空的,她咬了咬牙,用力掰着那顶棚的框架,晃动着,晃动着……
“啪嗒。”
顶棚居然真的被她掰下来一个纸糊的木架,太好了!
少女兴奋把木架子仍在床上,两手把着两边,想要爬上去,然而她身子虚弱,哪里能做这种人体向上?爬了好几次,怎么也上不去。
怎么办?
少女摸了摸头上的冷汗,低头四处寻觅着帮衬,忽然看到那个矮柜子,好吧,也许高度再高一些,自己根本用不着人体向上。
少女慢慢爬下来,把那矮柜子拖着上了床上,然而矮柜子跟椅子可不一样的重量,所以折腾了一会儿,已经浑身是汗,气喘吁吁。
不过努力还是有结果的,等把椅子摞起来,她爬上去的时候,半截身子可以探进去了,少女伸出头,左右看着,见是个天花顶棚,两边都黑幽幽的,没看到出口,不过没关系,只要离开这个鬼地方就成。
她伸出胳膊,枕着自己的身子一提气,整个人终于上来了。
要逃出去了!
这个念头像是烟花一般在她的身心里炸开,凭着这股子尽头,她开始爬动,爬动,爬动,向前爬,只要出口,哪怕前面是悬崖,她都毫不犹豫地跳下去,她心里想着,然而顶棚大概年久失修,上面堆满了尘土,她这么一爬动,堆积的尘土铺天盖地覆上来,几乎要活埋了她。
不好!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然而已经完了,身体内部忽然呼出一口气来,紧接着,便是惊天动地地咳嗽,大口大口地喘息……哮喘犯了,这可怎么办?
少女急得几乎要哭,然而却没办法,身子并不由自己掌控,只能在顶棚发疯一般地咳嗽起来,不能放弃,如果放弃了,自己还不如去死呢。
想到这里,她憋了口气,用衫子捂住口鼻,拼命爬,爬,然而爬到顶的时候,却看到前面是黑的——没有出口,什么也没有。
再也没有比这个更打击人的了。
少女终于忍不住惊天动地咳起来,周围的尘土也跟着她一起颤动,整个顶棚像是起了一层波浪,淹没的是这个弱小的身躯。
忽然,遥遥听到外面响起了铁门的声音。
他来了!
少女脑袋“嗡”地一声,忽然想到对方若是知道自己逃到顶棚,说不定会打死自己!
回去!
少女艰难地转过身来,开始爬,爬,爬……
找到出口,一下爬了下来……
此时门外已经开始响起开锁的声音……
来不及了。
少女把两个椅子飞快地推下床,可是这矮柜子却无论如何弄不下去了。
“嘎拉拉”门上的锁已经动了。
少女用尽最后的力气,一下把柜子推出了床,把被单连头带身子裹住了自己,此时,门已经开了,走进来一个男人,高大的身影覆盖过来,黑色的身影像是黑暗里伸出的一只手……
“我想……哦,我想变换一下家具的方式,这个矮柜子放在床头比较合适。”少女颤声说出这句话,忽然惊天动地咳起来。
她吸了太多的尘土,完全无法停止下来,只能不停地咳,不停地咳。
黑影停止了,男人冷冷地站在那里,看着她。
少女咳得心肺都要出来了,对着男人摆了摆手:“不好意思,浑身都是鼻涕,我洗个澡。”说着,裹着被单走到洗漱间,打开了淋浴。
灰烬随着淋浴的水流淌在地上,隔着布帘,少女看到男人正收拾着乱七八糟的床铺,并没有向上看——顶棚还有个没有堵住的洞。
她大口喘息着,喘息着,心里安慰着自己,那个洞并不大,顶多比平时要大一点,坏人未必真的会注意,不会有事的。
“还不过来?”
男人似乎准备好了,粗暴地呵斥着。
少女知道受辱的时刻又来了,她完全不能面对这些,因此颤声说了一句:“来了。”人却走到洗漱台上的镜子跟前,看着那张脸。
浑身的泥土洗干净了,露出一张青春的脸,虽然是浮肿的,苍白的,凄惶的,到底是年轻的。
“你是何萍——”
少女对着镜子默念。
“你是何萍——”
再次对着镜子默念。
“何萍——”
……
叮铃铃手机的响铃,何萍从噩梦中醒来,睁开眼,对着天花板——“还有两次。”还有两次拯救自己的机会!
她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揉了揉眼睛,看了看手机,凌晨五点半,还早,她下了床,洗漱了一下,走了出来,见书房的门关着,丈夫还在睡,想了想从前做的那些,感觉第一件事先去买早点。
下了楼,到了早点铺子,老板娘正在炸油条,见到她,似乎十分吃惊道:“呀,何姐,你跟丈夫和好了?”
何萍眨了眨眼,笑:“我跟丈夫不是一直很好的啊。”
老板娘“呜呜”了两声,正要说话,旁边她的丈夫,忽然捅了她一下,老板娘忙赔笑道:“今儿你买几根油条?”
“五根,两杯豆浆。”何萍顺口说出这句话。
老板娘忙给用塑料袋她盛好,道:“你慢走。”
何萍“嗯”了一声,拎着回去,然而忽然回头,问老板娘:“你多久没见到我了?”
老板娘脸上忽然显出几分惊吓的表情,迟疑了半晌,结结巴巴地道:“大概三个多月了吧。”
何萍点头,笑了笑,说了一声“谢”,转身而去。
天色还蒙蒙亮,老头老太太已经起来了,正在小区遛弯,何萍穿过他们的时候,他们都讶然地看着自己,窃窃私语。
何萍很想问问他们“多久没看到我来买早点了。”然而,想了想,还是作罢,径直回到了家,听到洗手间洗漱的声音,丈夫已经起来了。
“老公,吃饭了。”何萍笑眯眯地喊了一声。
丈夫从洗手间出来,讶然地看着自己,不过很快笑道:“好,好,我这来。”
一会儿两口子坐下吃早餐,何萍忽然想到了什么,问:“对了,我给你留下的那个心脏病药你吃了没?”
丈夫摇头道:“我……好像没注意。”
“得儿。”何萍站起来,走到书房,拿起那几颗药走出来,递给丈夫道:“呐,吃药,心脏保健药你认真吃要,我也认真吃药,咱们都健健康康的,多好。”
丈夫架不住她这么劝,只得把药吃了,一会儿收拾完了夹着包要出门,道:“今天周末,但是学校还是要补课,我先去了。”
“周末?”何萍一怔,张口道:“我还以为……”
丈夫眨了眨眼,脸上的笑容似乎要凝固。
“我知道了。”何萍不愿意露出自己异常的样子,摆了摆手,笑道:“你去吧,我正好收拾屋子,好久没怎么打扫了,你看着打扫卫生,还是得女的来,细心。”
丈夫释然一笑,过来抱了抱她,转身出门了。
何萍看着他的背影,脸色渐渐凝重,回头看了看窗外,霞光万丈,映着屋子里一片璀璨的玫瑰红,太阳出来了,然而她的时间却越来越少了。
她转身走进了卧室,拉开拉门进了隔间,果然看到那个女人坐在哪里,正“噼里啪啦”地打字,然而这一次,何萍没有打扰她,只是站在她背后静静地看着。
“你怎么又来了?这不是你的地方,你已经死了,何萍,你要去该去的地方,不是在这里瞎转悠。”忽然,女人转过头来,看到她,摆手驱赶:“你要再这样,我可要请高人作法,擒住你了。”
何萍不答,只是咧嘴笑,盯着电脑屏幕,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字,最前面写着“第二章”三个字,很显然女人更新了。
“我看一下。”
何萍指着屏幕道:“我看一下你写的,你不是做关于我的纪录片吗?跟我有关系,我看看还不成吗?”
“吓。”
女人嘀咕了一声,到底让开了,何萍走到电脑前,认真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