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如果一个人按照既定的轨道生活下去的话,也许没有那么多刺激和惊喜,但是一定是平稳的,冰冰按照我的教诲,终于安稳下来,回归到校园里“书呆子”的圈子,每天定时上课,定时上自习,其他社交之类的一律不参与,至于当学生会干部之类的,因为没机会了,所以也省心了。
这样的生活轨道,跟她父亲制定的计划略有出入,可是也只能如此了,前阵子她作得实在太厉害了,以至于到处都是群嘲,大家已经把她看成了个笑话,她自己也活成了笑话,所以只能低调再低调,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理,闭着眼学习就行了。
书呆子的生涯是最乏味的,也是最平静的,而对于主体本身,其实也是习惯了的,所以岁月忽然可以变得快了,没了那么多烦恼,便是心静如水。
到了这种地步,我的使命应该是完成了的,不过因为跟主体立约过了的,另外我也怕主体回家,她父亲会对她动手,乃至于她又出什么事,所以我也没离开,只是因为没了事情做,大部分只能睡觉度日。
只是没想到睡觉也有睡觉的烦恼,作为一个分裂出来的人格,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总是梦见一男一女在吵架,正确地说在打架,撕心裂肺地打,而我在旁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十分奇怪。
然后,就有个男的,中年男人对我说话,说的什么,我都记不清了,只记得他很啰嗦,让我十分不耐烦,然后他就叫我“你快醒来,醒来!”
这一日,我被叫醒了。
是在一个洗手间的镜子里。
“怎么了?又出事了?”我懒洋洋地打着哈欠,最近感觉主体心灵平静,并没有什么问题啊。
“看这个。”
主体拿着一个邀请帖,放在镜子面前。
镜面闪闪的光,映在那张邀请贴上,写着“xx话剧招聘”的字样。
“你又要参加戏剧社?”我吃了一惊,这货怎么一直不长记性呢?
“不是。”主体摇了摇头,几日不见,她胖了不少,大概操心事少了,再加上不用减肥便漂亮,她多少有点胖回去的意思,不过还不是丑得不能看,此时脸缩成一团,咬着嘴唇:“社长亲自找我的,说邀请我回去。”
“哦。小聂和吴浩呢?”我似笑非笑地问。
吴浩当众向小聂求爱,当时轰动校园,当然,比这个更轰动的,是主体闹出来的笑话,精心打扮得跟公主一样,到处跟人说吴浩要向她求爱,结果呢?
呵呵。
这种瓜,吃瓜群众最爱吃了,还是蘸着人血馒头吃的,最是够味。
可是对主体来说……好吧,我都不忍心去想主体的心理阴影,便是我自己这样一个分裂出来的清醒人格,想起来也觉得奇耻大辱,无法面对,所以尽量不提也罢,不过现在却不能不提,因为小聂和吴浩任何一个人在,对主体来说,都是羞辱。
“都在,还要演那个剧。”主体咬着嘴唇道;“社长就是因为我上次演得好,想要让我再出演未婚妻的。”
“你疯了?”我连讽刺的闲心都没了,气道:“你是不是疯了?他们是怎么侮辱你的,你不明白吗?吴浩就是把你当个宠物,当你说是他女友的时候,他就用最可怕的方式践踏你,表明你什么也不是,怎么上次还没够,这次又上赶着?”
“不是。”主体急急地否认,眼睛里被说得通红,像是要哭一般,却忍住了,低下了头道:“我对他没有想法了,你说的对,我跟他不是一个圈子,也不可能有什么好结果的,我……好吧,我已经谢绝了。”
“哦……”
我长吁了口气,翻了个白眼:“那你还提这个做什么?”
“因为……”她期期艾艾地道:“因为我答应如果社团忙的话,可以去帮忙。”
“啊?”我奇道:“你要去帮忙?快期末考试了?你忘了?这次如果考不了第一名,得不到一等奖学金,你回去你爸都得扒了你的皮!”
“我知道。”主体听到我提起她父亲,眸光急缩,摇头道:“用不了多少时间的,也用不了多少精力,就是让我去帮忙搬道具。”
“你不想见吴浩吧?也不想见小聂吧?更不想见他们在你面前秀恩爱吧?你就这么自虐成性?非得跑到他们面前受折磨?”我想到这货对吴浩还不死心,心都要绿了。
主体摇了摇头,忽然苦笑了笑:“我不是为了他们,是为了戏剧本身,我其实本身就挺爱文艺的,是我爸逼着我学了理科,我压根就不喜欢,从前参加戏剧社,也是为了这个兴趣爱好,要不我怎么能表演那么出彩呢,我……我……我想看他们的表演,我这辈子就这点爱好了,我爸整天拘束我,我好容易出来了,求求你了。”
我无语,许久,叹了口气道:“你看着办吧。”
因为懒得搭理这个软弱的主体,我干脆陷入了昏睡之中,不想让她的思维干扰了自己的清明,然而到底还是有点睡不着的,因为这种事情太“闹腾”了,主体又去戏剧社,戏剧社里有能让她爆炸的两个人,然后……
简直不敢想。
不敢想。
我心里有点不安,还不是普通的不安,是非常不安,所以我又醒了过来。
但给我醒过来的时候,主体已经重新进入了戏剧社,她从前把自己隐藏起来,已经消失在舆论场很久了,此时忽然出现,“嗡”地一声又炸开了,上次大家吃瓜的瘾还过够,这次怎么能算完呢,所以校园里一时又沸沸扬扬,传唱着当年灰姑娘受辱事件。
当然,这些都是我从主体路过的那些人的眼神里,从舍友们说话的态度口气上推理出来的,主体呢,自然是把这些自动屏蔽了的,她每天认真上课,认真自习,可是到了社团活动时间,她也会认真去参加活动,去了的时候,面带微笑,一言不发,可是很老实,大家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众人本来一直期待着她和吴浩小聂之间的大戏,似乎也没有,因为吴浩和小聂这种盲人,本来来这里的时间不多,便是来了,主体也远远地站在角落里,跟他们楚河汉界的划得清。
指导老师李老师看到这种情形,倒也不忍了,对主体提建议:“要不冰冰,你也演吧,我看你确实很有演绎天赋的,上次演得也很好。”
“不了。”主体微笑地拒绝,拿出自己的课本道:“我忙着复习考试呢,这次只是出于旧情来帮帮忙,演戏什么太耗费精力,就不做了。”
李老师听到这话,也只得罢了。
然而我在旁边听到,琢磨了半晌,忽然有点欢喜了,因为我现在终于有点明白主体的意思了——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不是吗?她上次遭受了那么大的羞辱,一直躲避着人这么活着,如今自己再跑过来,若无其事地跟那两位相处,开始大家也许会议论纷纷,可是看到什么事也没有,主体跟小聂与吴浩都神色正常地相处,那么那件“灰姑娘惨案”说不定真的可以覆盖过去了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
想到这里,我彻底放心了,如果说主体前期给自己和圈子捅了个大窟窿,如今这个大窟窿终于让她可以面对,可以修补了,顺便说,主体还成长了,真是太好了,哈哈。
抱着这样愉快的心情,我又沉入了睡眠之中。
然而没睡多久,就被主体给叫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