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也太巧,隋祉玉心道。
巧得像是顾磐磐特地打听过他的行踪,然后出现在这里。
毕竟上个这样巧,蒙着眼捉迷藏就朝他怀里扑的,就在几个月之前。
顾磐磐却是在想,这人不是邢燕承。
她还不知道,自己的手指掐着绣袍上的龙角,另只手,则捏着龙尾。
她的手腕突然疼,是被人握住,随即听到道嗓音:“你是知道朕在此?”
这个声音给顾磐磐的记忆很深,但前几次都隔得远,第次离她这样近,就在耳边,那种低沉的音色在脑海放大,让顾磐磐立即睁开眼,跪了下去。
隋祉玉放开手,看着这个格外纤细柔软的小姑娘跪在脚边。
顾磐磐道:“我不知皇上在这里,惊扰到皇上了。”要是知道皇帝在此,她怎么可能进来。
她其实闻到了皇帝衣袍上的香气,若是龙涎香,她自是下就能知道是谁。但他今日身上带着的不是龙涎的香气,而是另种,类似凛冽的梅香,但其实比梅香多加了种木质的香气,是她未闻过的香,很少见的气息。
所以她没有想到是皇帝。
隋祉玉正要叫她起来,再慢慢问,却是听到另个声音在房门处响起,道:“陛下!这……燕承带来的这位姑娘,怎地偷偷进了后殿,在此冲撞陛下!”
正是今日御药房当值的另名太医,叫“李通”,显得对顾磐磐的出现很惊讶。
罗移被皇帝派到医档室与宫人找两份病案,闻声匆匆赶来,问:“发生何事?”见到顾磐磐,也是有些诧异。
很快,邢燕承也从前面赶过来,看到皇帝竟然在,赶紧来到顾磐磐身边跪下,说:
“臣见过陛下。臣不知陛下到了御药房,未曾前来拜见,还望陛下恕罪。”
李通则是道:“燕承,你……怎么随便把小姑娘带过来了,咱们在御药房是要听候陛下随时召见的,可不是让咱们得了闲就与小姑娘……”他只差没说出幽会二字。
这李通的里外之意,无非就是当着皇帝告状,说邢燕承在当值的时候不恪尽职守,却是顾着和女人厮混。
李通知道邢燕承去了太皇太后那边趟,只当他是去给太皇太后问脉,可不知他领的懿旨是带徒弟。
邢燕承慢慢看李通眼。
李通平时与邢燕承关系“很不错”。
顾磐磐这样美貌惊人的少女,走进御药房时,李通就看到了。他观察着邢燕承看顾磐磐时的眼神,很快就知道,邢燕承对这个女孩很不样。
因此,在邢燕承去慈寿宫回来后,李通故意没有将皇上来御药房的事告知他,是存心要让邢燕承在皇帝面前出纰漏。
若是邢燕承把持不住,和那小姑娘在后面做出什么风流情.事,让皇帝撞个正着,龙颜大怒,降罪贬职,那就更好。
太医可是没有净身的,是真正的男人,进出都是有宦臣随时跟着,为的就是防止与皇帝的女人有染。
你邢燕承倒好,带着心爱的小姑娘在皇帝的地方谈情说爱。虽然这个顾磐磐不是皇帝的女人,但皇帝终归是不喜欢看到别的男人在自己的地盘上展现雄风。
说白了,皇帝想要临幸哪个女子,在宫哪里都可以。但换个男人,在宫里跟哪个女子有私情,那就是秽.乱宫廷。哪怕那女子不是妃嫔,只是个宫女,也是不能在宫逾矩的。
御药房里跪了地。
尤其是跪在起的顾磐磐和邢燕承,两个人看着真是惺惺相惜,感情甚笃。
隋祉玉深深的目光在这男女身上略作来回,片刻后,道:“说罢,顾磐磐为何会在御药房。”
邢燕承担心皇帝追究顾磐磐,就先道:“禀皇上,是臣将顾姑娘带过来,只因……”
顾磐磐则道:“邢太医,我来说吧。”
罗移看看顾磐磐,提醒道:“顾姑娘,你可要如实说明,否则是欺君之罪。”
顾磐磐点点头,坦然把来龙去脉讲了遍:“禀皇上,是太皇太后召见邢太医,命他到清宁斋指点我的医理,讲完两个医案后,我听说邢太医要到南药房当值,又想起从前听人说过,南药房有尊精铜人,很想观,便请求邢太医将我起带过来。然后,才会冲撞陛下。”
李通听,更是高兴,拿太皇太后来压圣上,那圣上只有更不悦的。
邢燕承这才知道,原来顾磐磐要跟着他来南药房,是为了想看铜人。
顾磐磐又说了:“邢太医并不知我想看铜人的事。”
她说得很清楚,从话里能看出,她与邢燕承并不是如李通所说,是在宫里私会。
但她说完也没有底,她不知皇帝会不会怪罪。
罗移在旁看着,心道,这种事情,其实可大可小,大能安上好多道罪名,往小里说,其实根本也不算个事,端看皇帝的心情。
隋祉玉倒没为难这两人,道:“起来罢。邢燕承既是奉了太皇太后懿旨教你,那你就算来御药房,也算不得过错。”
毕竟有不少医具,都是放在御药房。
顾磐磐谢了恩,站起身来。
“皇上……”李通没想到,这样轻易就揭过了,有些着急。
邢燕承多年轻啊,才二十三岁,就爬到他们群年人上面,更是抢了李通此次擢升的名额。
皇帝这时看李通眼,冰冷洞悉的目光,叫李通心下寒,再也不敢说话。
皇帝今天到御药房,也是临时起意,他从乔贵太妃那边回来,路过御药房,也就顺道进来。
是亲自来看两桩病案,是关于先帝的。二来,有位重要的老人即将回京,他要自己选些药,送给那位老人。
隋祉玉便又道:“罗移,派人送顾姑娘回慈寿宫。”
顾磐磐没想到皇帝还让人送她,看了看皇帝,就道:“谢皇上。”
又低声对邢燕承道:“燕承哥哥,那我先回去了。”
邢燕承颔首,道:“好,你路上慢些。”
皇帝耳力过人,听到了两人低低的说话声。
隋祉玉对邢燕承的医术很是看好,知道他素日操守不错,无论在王公贵族里,还是在百姓,风评都很不错。
因此,他只看邢燕承眼,没有多说什么,继续回了房间看病案。
而顾磐磐这头,回到清宁斋,晚膳用得不多。
直到在沐浴了,她依旧还在想着在御药房的事。
泡在温水里,她仍是有些担心今天的事会对邢燕承有不好的影响,也有些遗憾,就差那么点,就能看到铜人。真是很遗憾。
晃荡的清波里,现出段雪白婀娜的身条。
顾磐磐从氤氲的水雾走出,立即有侍女为她裹上宽大的巾帕。
顾磐磐蹙了蹙眉,其实还不大习惯被这般环绕着侍奉。
岳姑姑亲自拿过张棉巾,帮她擦着湿发,看着双雉雕花铜镜里顾磐磐的脸,又看看这女孩尚未掩好的双格外白皙漂亮的腿,笑着想,这以后不知会是哪家公子的福气了。
岳姑姑知道,太皇太后是定会给顾磐磐指婚,为了魏王,这婚事只会高不会低,成婚前,指不定还要给个封赏。
她便道:“磐磐明日去参加上巳节,不知要让有多叫人惊艳。”
顾磐磐闻言,便只是笑。她现在多了不少精细别致的新裙子。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内侍的声音,只听那声音道:
“皇上有赐,赏顾磐磐——”
皇上有赏?这样晚,竟是要赏什么?
顾磐磐很是诧异。皇上今日没有罚她,她已是很满足。便赶紧在裙外拢上外袍,将带子系好,出了门去,跪地迎接赏赐。
是个方方正正的红木盒。
顾磐磐捧着木盒进了屋里,打开看,里面的物,在灯光下澄黄发亮。竟是个大约从手肘到指尖那样长的个铜人。
她眯着眼,往那铜人的腿间摸了摸,是光溜溜的,什么也没有。顾磐磐心跳顿时加剧,脸上的笑意收都收不住。
她赶紧把铜人整个取出来,发现好沉啊,但可以放在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