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磐磐抓住机会,又求他:“陛下。”
隋祉玉说:“放过你也可以,但皇后下回侍寝的时候,得主动一些。”
顾磐磐不管以后,自是先答应:“好。下次换臣妾主动。”
隋祉玉得到这个答案很满意,捏了捏她鼻尖,果然放过了她。
邢燕承的反应令邢太尉蹙了蹙眉,邢太尉直言道:“怎么,燕承对祖父的安排有其他看法。”
邢燕承如实答:“祖父,我认为您这计划不妥。”
“有何不妥。不乘着秋猎让皇帝死于流矢,等其他时机,可没有这样容易脱身。”
邢燕承道:“祖父可有考虑过最坏的结果,一旦失败,皇帝查出真相,会怎样处置邢家。”
邢太尉叹了口气,道:“燕承,你别的都好,就是优柔寡断……若你一开始就对皇后强硬些,也不至于让人被皇帝占去。既然我们要做,那就容不得失败。”
邢太尉就见邢燕承的脸白了一白。
顾磐磐成为皇后这件事,显然是邢燕承心中的一道疤,邢太尉却偏要去揭。
邢太尉道:“皇帝善于攻心,盐政、漕运司和皇后,可不是容定濯的七寸么,他样样都拿捏住了。他现在不动咱们,是因为南昶之乱尚未平定,皇帝担心邢家若反,突厥再南下,南北夹击难以应对。不能再任其壮大了,从一开始,咱们就是在养虎。”
邢燕承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祖父也知皇帝心思缜密,此次秋猎,定然做了诸多准备,说不定正布了陷阱等着邢家去钻。”
邢太尉更是不悦:“若真如你所说,那咱们就更该先下手为强,以免白白担了罪名,还要任人宰割。燕承,你真是如今太医做得太久,还真当自己是个给人抓药的?当初战场上的血性都丢了,剩下的全是妇人之仁?!”
邢燕承苍白的俊颜闪过一丝难堪。
邢太尉说皇帝善于攻心,他何尝不是,说的每一句皆是能打击邢燕承的话。
邢燕承慢慢道:“祖父,我不觉得给人诊病抓药,是件卑下的事。”
邢太尉知道邢燕承真心喜爱医术,也不再一味打压,而是温和道:“燕承,若是真的失败,邢家也不怕,咱们退走西边,到你父亲那里去。长真营不是燕夺的嫡系,那些兵力也谈不上折损。也就只有西京畿大营会有些折耗,那也是不可避免的牺牲。”
就在这时,邢太尉停下说话声,看向门外,知道是邢燕夺收到他的指示,也过来了。就让邢燕夺入内。
以邢燕夺的武艺,邢太尉也不担心他被人尾随。大致对邢燕夺也讲了几句,就对两个孙子道:
“你们倒也不必觉得急迫。我没说是明日立即下手。”
邢太尉道:“青行山外,多为草甸,视野开阔,那地方不宜动手。且皇帝初入山中,身旁警卫正是最强之时。应待皇帝游猎一两天之后,比如到青行第三峰,山势要陡峭一些,没有那样开阔,届时乱箭齐飞,又有丛林掩蔽,才是最佳的时机。”
他又道:“你们都是打过仗的,知道行猎如行军,射箭的人多了,取皇帝的性命并不难。连燕承制的那软筋散也未必用的上。难的是下一步。京中担任重要戍防的将领,如今多是皇帝和容定濯的人,咱们的人在京畿西营,要稍远一些。这是我们在京中的劣势。”
“优势则在于,容定濯不知我们的行动,他失却先机,这回咱们可先下手为强。”
邢太尉说到这里,停了一停,才接着道:“这围猎中下手是最容易,也最好脱身的。成功以后的兵力调度,你们俩不用管,我已有安排。还有一样重要的,是及时控制魏王与皇后。”
皇后的性命能牵制容定濯,魏王则是要留作傀儡,牵制群臣。
“魏王身边武艺最强的是他那郝姓内侍,派周肖去就足够了。皇后身边,有两个人需要格外小心,一个是容叶,是在容柒之后,容定濯给皇后安排的女侍卫。还有一个是皇帝给皇后的人,是她如今的内侍总管韩程。皇后这边,让燕夺出手,也可以无忧。”
听邢太尉说要邢燕夺去抓顾磐磐,邢燕夺与邢燕承都是微微皱了皱眉。
邢太尉在心里冷笑一声,道:“皇后也不是什么简单的。当初在做女医的时候,她就极尽引诱,睡到了皇帝的龙床上,出宫进了容府,发现怀有身孕,还为皇帝堕下一胎。否则,你们以为容定濯为何急匆匆将皇后送进宫去?正是因他那女儿已**于皇帝,担心皇帝不给名分,白白献了身么。”
邢太尉这样说的用意很明白,让两兄弟千万别为了这样的女人生嫌隙,也更别因为这样的女人坏什么事。
邢燕承眉峰皱得更紧,道:“祖父从哪里听说的这些?孙儿常在宫中,也从未听说过皇后曾落过一子。”
邢太尉则道:“其他人谁敢议论这个?知情的自是少数。至于你,那是邢家的线人无人敢告诉你。”
邢燕承捏紧手指,静立如一尊雕像。
邢燕夺则是目色幽冷,他不像邢燕承,邢燕夺一句也没反驳过邢太尉,但也没有回应,不知在想什么。
邢太尉就道:“好了,你们回去吧,做好准备,明日再给你们指示。”
等两兄弟都离开,邢太尉既似对身边的老仆说话,又似自言自语,道:“老夫当年是太宗文皇帝最得用之人,当今皇帝那会儿还未出生。老夫在战场杀过的人比皇帝见过的人都多!邢家镇守两道国门,连太宗文皇帝都要倚仗老夫,隋家这小儿,藐视老夫,猖狂至此,老夫已忍了太久。”
邢太尉目光森然,他一生风云际会,眼见太宗崩,真宗崩,他依旧身强体健,活得好好的,成为武将中第一人。
老来却是先遇到一个容定濯弄权,想要崇文抑武,推动文人掌军,不啻于打他的脸。又遇到一个隋祉玉,更是想夺走他邢家的兵权,让他如何容忍。
那老仆连声道是。
邢太尉又道:“去鸿停馆看住那月摩国来的乔氏,只要有机会就将其捉走。只要那女人与皇后在我手中,容定濯不足为惧。”
老仆觉得邢太尉有些托大了,容定濯那样深沉狠厉,迷恋权势之人,岂能被女人所左右?但邢太尉有令,自是赶紧去传令。
隔日清晨,伴驾的众臣早早来到江岸,列队等待帝后登舟。
隋祉玉带着顾磐磐登上御舟,顾磐磐先去了舱内,他则站在船头。
随着御舟驶出,朝霞的金晖照在隋祉玉身上,清风吹动衣袍,他抬眸望去,便见湛湛无垠的天际之下,山峦巍峨,水泽千里。
号角一声声吹响,在层峦中回荡不绝,让人想起边塞征战的角声,是否也是同样雄浑苍凉。
面对这般广阔如画的江山,任何一个有志的男人,都要激出血性,何况是流着天家血的皇帝,自是胸意澎湃。
隋祉玉与许多人不同,越是情绪起伏,一双眼越是平静深沉。就像是捕猎的猎人,而帝国的权力就是隋祉玉的猎物。
顾磐磐久久不见皇帝进舱里,走出来看着他的背影好一会儿,才走过去,道:“陛下一个人在这里想什么?”
隋祉玉侧首看向顾磐磐。冰冷的眼里立即就有了一些温情,让他的眼睛犹如冰湖漫上星光,叫人望之即醉。
顾磐磐觉得,她喜欢皇帝,最初大概就是因为他的这双眼睛。
隋祉玉笑道:“朕在想,上江苑很美。这大允的河山,还有很多地方比这里更美吧。”
顾磐磐知道皇帝书读得多,去过的地方却不多,立即道:“是,臣妾去过印象最深的地方叫孟峰峡,瀑布滚滚,奔腾涌动,那撞在石岸的水花也像是漫天的烟霞,不是最美,却是最壮观的。”
隋祉玉听了,道:“以后有机会,朕与磐磐一起去看看。”
“真的可以?”顾磐磐有些惊喜。
隋祉玉颔首。两人又站在一起说了好一阵话,才入了舱内。
抵达目的地青行山,帝后一起下了舟,臣子们也从其他舟上登岸。
顾磐磐是不打猎的,但她喜欢骑马,尤其是看到这样辽阔的草甸,远处森林,听说还有山里还有海子,就也想跟着皇帝一起进山去。
但是,她刚看见猎了一只獐,顾磐磐又觉得太血腥,说是不去了。据说猞猁、野猪、更深的山中有虎豹。皇帝自然让顾磐磐回去。
顾磐磐、邢觅楹等女眷就留在青行山外围骑马玩耍,看着隋祉玉带着众人进了青行山脉。
顾磐磐太喜欢这处,催着小枣纵蹄飞奔起来,与邢觅楹比试骑术。两人一匹红马,一匹白马,跑马的速度可分毫不比男子中的骑术高手差,你追我逐,笑声不断。
跑到一处,顾磐磐却突然勒住缰绳。
她发现这里有不少草药,柴胡,还有黄芩,顾磐磐虽然做了皇后,但从小养成的一些习惯还是难以改掉。因为柴胡和黄芩都是秋季采收,正是采收的时节。
顾磐磐就下了马,让芡实等宫人一起采药。
顾磐磐转过弯,却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她微微一愣。
邢燕承就见顾磐磐两手沾了些泥,他刚刚听到她对芡实说:“这里的黄芩生得可真好。”
“邢太医,你也在这里?”
顾磐磐主动跟邢燕承打招呼,一来她自己心里坦荡,二来周围有宫人,避开反而显得刻意。
邢燕承道:“臣不知娘娘会过来,冲撞了凤驾。”
顾磐磐忙道:“没有的。阿楹他们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