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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在泰和殿由礼部官员主持的宣布殿试众进士名次的典礼,叫做传胪,即唱名。每个人的名字都会传唱下去,而后有专人引导该人出列跪于殿中受礼。
在皇帝及朝中文武百官的注视下出列受礼,可想而知会是何等的意气风发。故众新科进士这一日都拿出了最好的精神面貌来,个个挺直腰杆精神奕奕地汇聚在泰和殿前。
这是沈砚北第一次感受到这个国家的官场气氛。
此时他穿着和旁人一样制式的衣裳,头戴三枝九叶顶冠,排在一众进士的前列等候召见。而他眼前的是宏伟大气的泰和殿,殿外白玉阶两侧站着身穿甲胄,手持兵刃,威严肃穆的御林军。
偷偷看了眼那些看起来冷利如刀锋的御林军,沈砚北心里感慨:真好看呀!要是他媳妇也弄上这么一身……
想想顾长封铠甲覆身,手持长枪坐于马上威风凛凛的模样,沈砚北不免有些意动。
他媳妇那身材穿这么一身真是要迷死人了!
“传新科进士觐见!”有小太监高声呼道,沈砚北忙端正神色,跟随旁人的脚步进入泰和殿。
金碧辉煌的大殿内,身着朝服的文武百官按品级依次排列。
沈砚北抬眼飞快地扫了下,发现张佑正站在文官那列的第三位,前头引领文官的是位发须皆白的长者,应是大齐的丞相。右边武官那列的官员相比文官,身上少了儒雅多了些杀伐之气。尤其为首的大将还穿着甲胄,那布满风霜的脸庞还横着一道疤,看起来极其霸气。
沈砚北低下头,暗叹了声。如果他媳妇的父亲还在,那站在武官第一位的应该是他。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文武百官及众新科进士行三跪九叩大礼。
身着朝服端坐于高台上威严尽显的赵御抬手让众人免礼,示意礼部鸿胪官员即掌管大典朝会等仪节的专人开始宣制。
“建元三年,春,三月十八,策试天下贡士,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宣制完后,礼部鸿胪寺卿捧着登记了各进士名次的黄榜开始唱名。底下的新科进士们昂起头挺起胸,屏住呼吸凝听。
殿中一片安静,鸿胪寺卿高唱:“今按御令,一甲一名,清河郡东江县沈家村人士,沈晏——”
他这是得了状元?沈砚北只是一愣,心里并没有感觉太过惊喜和意外。
“一甲一名,清河郡东江县沈家村人士,沈晏——”
……
三呼过后,有鸿胪寺丞上前引导沈砚北出列。沈砚北步伐从容地在鸿胪寺丞的指引下,出列跪在御道前。
待他跪好,鸿胪寺卿接着揭晓一甲二三名人员姓名,这两人被引导着跪在沈砚北稍后些的左右位置。
三人成三角之势,沈砚北留意到自己正好跪在第一块御道石正中镌刻了巨大的鳌鱼的图案的头部,独个踏占在鳌的头部。
一时间,沈砚北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要让他跪在这个点上,原来是——独占鳌头的意思!
典礼有些冗长,即便二甲和三甲得者的姓名只传唱一边,三百多号人一一点名出列上前行礼也耗时许久。
沈砚北目不斜视身姿端正地跪在那,心却飞到九天之外。
这典礼怎么这么久?
还要跪到什么时候?
好无聊……
媳妇这会在镇国公府做什么?
他昨晚睡得好吗?有没有想我?
终于最后一名同进士跪下,礼乐声四起,三百二十名新科进士再次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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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九叩礼,山呼吾皇万岁。
至此,大典礼毕。沈砚北长出一口气,与众人一起恭送赵御起驾。而后礼部官员捧起黄榜,在宫人的护送下,将穿过几重宫门,离开皇宫走至长安街,将黄榜张贴于长安街供世人观看。
殿试放榜是一大盛事,雍京城的百姓们早早来观榜,道路两旁更是站满了年轻的女子和双儿前来一睹状元榜眼探花的风采。
时辰到,有侍卫在前头开道,礼部官员双手捧着黄榜缓步而来。其后一身着大红袍,帽插宫花,脚跨金鞍红鬃马的温雅俊朗青年前呼后拥,旗鼓开路。
霎时欢呼声雷动,喜炮响彻天际,遍街张灯结彩。到处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说的就是历届状元郎游街的激动心情写照,可此刻接受万民朝贺的沈砚北只觉得脸笑得都快僵了,恨不得策马狂奔结束这一过于招摇的活动。
大齐风气开放,夹道欢迎状元等人的女子和双儿们瞧着沈砚北长相出色,气质出众,竟纷纷娇笑着将手中的丝绢和各色花朵抛给他!
胆子大的甚至还出言调戏他:“好个俊俏的状元郎,你可娶妻?你看我可好?”
沈砚北忙拱手回应:“多谢厚爱!我已有相约白首之人!”
闻言,周围围观的百姓一阵哗然,有大娘打趣:“状元郎如此实诚,对方定是个温软的美娇娘!”
沈砚北想说我家媳妇是个脾气好身材好的男人,可对方只是戏言不必当真,于是笑了笑继续策马前行。
端坐与高头大马上,沈砚北看着那一张张陌生却满是兴奋的脸庞,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他虽然不爱慕虚荣,可此等风光之事没有自家媳妇的见证,心里多少有些失落。
要是他媳妇也在就好了……
思及此,沈砚北心里叹气,一旁传来的恭贺声不断,他打起精神对道贺的人回以一笑。
途径一座美轮美奂馨香萦鼻的楼宇,二楼的窗户全都大开着,数名妆容精致衣着明艳惑人的女子俯首探望,嬉笑着挥舞手里的丝绢朝沈砚北大喊:“状元郎,看这!看这!”
莺莺燕燕娇笑不止,沈砚北扫了一眼,发现这竟是一座花楼。正欲收回目光,可心头忽然一跳——
眉头微皱,沈砚北抬眼四顾,然后他看到了花楼对面的楼宇屋顶上有一双隐隐含怒的黑色眼眸。
为了不引起他人的注意,黑眸的主人尽量把自己高大的身躯掩藏在飞檐后,只冒个脑袋出来观看状元游街的热闹景象。
眼睛咻然铮亮,沈砚北死死盯着那双眼,嘴角忍不住上扬,笑得绚烂至极。
状元郎这一笑可谓是明月生辉珠玉尽失颜色,引得一干女子双儿惊呼不已。
“啊,状元郎刚才对着谁笑了?怎的笑得这么好看!”
“状元郎看着可真是谦谦君子,那一笑眉眼温柔得真是让人心醉!”
“状元郎相貌出众又才华过人,好羡慕那个被他喜欢的人啊……”
议论声中,沈砚北继续前行。被人羡慕的顾长封目光紧紧追随着他,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
唇角不自觉地弯了弯,顾长封感觉内心像被温水浸泡,暖融融的舒服极了!
一大早就听到府里的仆人说今日状元游街,不当值的表示定要去看看那状元郎长得什么模样,他听了心中微动,想念沈砚北便悄悄跑了出来。
他不知道青年考得怎样,只是下意识地认为青年那么厉害定会高中。
事实也的确如他所想的这般。
策马游街的青年真是俊朗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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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直让他看得移不开眼。可那些对青年抛丝绢赠花的女子双儿让他有些不悦。
那是他的夫君,怎可让人觊觎?
心头正愤然,青年却转头过来,和他四目相对。
明显的愉悦从青年眼里迸发出来,他心里的怒气一下子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就算别人美出花来,我也只喜欢你。
青年许久之前说的话悠然在耳边响起,顾长封嘴角的弧度渐大,步伐轻快地转身朝来路回国公府。
这般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回府。
刚从院外翻墙进来就看见有小厮急匆匆地朝他的房间走去,看样子是要找他。顾长封脚下轻点,掠至屋后从窗外跳了进去。
小厮蹬蹬跑来敲门:“开门!快开门!”
顾长封皱了皱眉,把门打开:“何事?”
小厮趾高气扬地道:“宫里来人,夫人叫你过去一同接旨!”言罢,看了眼顾长封简朴的衣着,鄙夷道:“大公子,你这身出去,别人还以为我们镇国公府怎么了,劳你赶紧换一身吧!”
顾长封面无表情,对上小厮讥嘲的眼,冷声道:“带路。”
“你——”小厮欲发怒,可被比自己高一个头的顾长封用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看着忽然就耸了。
这大公子怎么回事?好像变了个人似的!虽然和从前一般沉默寡言,可那周身散发的凌厉气势迫人得很,让人不敢轻视……
顾长封淡然地从他身边走过,小厮咽了咽口水忙追上去。
前厅,一面白无须的内侍手持圣旨静候,国公夫人已跪在下首。她旁边跪着个瘦瘦小小却衣着华贵的小男孩,小男孩不愿意跪着,闹腾着要起身,国公夫人急忙按住他,低声劝哄。
顾长封大步前来,和内侍对视了一眼,而后跪下听旨。
内侍收回打量顾长封的目光,把圣旨打开,当着镇国公府众人的面,高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国公府大公子顾重霄敦厚良善,武艺高绝,忠孝有佳,颇有乃父风范,朕特准镇国公之奏,今封其为镇国公府世子……”
什么?镇国公夫人如招雷劈,杏眸猛地睁大,她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盯着那明黄的圣旨。
“……望其勤勉有加,以洽朕意。即日昭告天下,钦此!”内侍一口气念完,把圣旨一合,对顾长封笑道:“世子,接旨吧!”
“臣,顾重霄……接旨!谢主隆恩!”低着头的顾长封的声音里带着丝难以言喻的压抑和激动,他握了握拳头,利落站起,上前一步接过圣旨。
国公夫人犹沉浸在打击中没回过神来,那小男孩趁她怔愣之际,挣脱她的手站起身。看到顾长封,小男孩跑过去,指着顾长封面门怒喝:“喂!你是谁啊!你跑来我家作甚”
要是以往见此情形,镇国公府众人眉眼也不抬一下任由小孩胡闹,可此刻皇上身边的近侍在看着,且顾长封又被立为世子,如无意外,日后这镇国公府就是他说了算。于是便有惯于奉承拍马的仆人上前赔笑道:“小公子,这是您的哥哥,咱镇国公府的世子爷!”
“你这狗奴才胡说八道什么?我才没有哥哥!”小男孩气愤地踢了仆人一脚,大骂:“世子又是什么东西!”
闻言,镇国公府一众奴仆都不敢出声,内侍的眼神略微妙。国公夫人猛然惊醒,她顾不得小儿子口出狂言,急忙把内侍请到一边压低声音问:“公公,我日前让人上封请立的是我儿顾重瑾为世子,怎么变成了顾重霄?顾重霄一个双儿,怎么能被立为世子?皇上是不是弄混了?”
内侍微微一笑:“夫人这是在质疑小人假传圣旨?”
国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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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一惊,连忙摇头:“本夫人断不敢质疑公公……”
“那就是质疑皇上的决策?”内侍敛了笑,音调提高。
国公夫人脸色发白,朱唇动了动,内侍又微微一笑:“夫人刚才许是没有听清,皇上这是准许了镇国公的请封奏折,立大公子为世子。”
国公夫人瞳仁一颤,脸上血色尽褪。
“好了,圣旨已送到,小人也得回去复命了。”内侍对顾长封笑道。
“我送公公。”
“世子请留步。”内侍忙制止,带着同来的宫人离去。
顾长封站在那,身姿挺拔,如泰山般沉稳,镇国公府一众下人皆跪在那低着头不敢看他,只有那小男孩在闹腾。
“你个贱民赶紧给本公子滚出去!”
这么小的孩子就如此蛮横无礼,可见被人宠坏了。
“送他回去。”顾长封沉声道。
“尔敢?”脸色灰败的国公夫人把小男孩搂在怀里,怒瞪顾长封。
顾长封眼神平静地与她对视:“送夫人和二公子回去。”
国公夫人咬牙:“你别以为皇上立你为世子就能无法无天,我现在就进宫去见太后!”
“不若同行?我正好顺道进宫去谢礼。”顾长封声音淡漠。
“你——”国公夫人气得浑身发抖。
“送夫人和二公子回去。”顾长封重复了遍。
下首的婢女你看我我看你,最后有婢女起身走向国公夫人,小心翼翼地道:“夫人,请……”
“好!好!”国公夫人梗着脖子,眼里满是狠戾。
小男孩不明白为什么之前都听他母亲话的婢女竟然听了别人的指挥,挣开国公夫人,愤愤然地走过去对那婢女拳打脚踢:“你个该死的贱婢!”
“住手!”顾长封皱眉沉声喝道。
从来没有人对自己如此疾言厉色,小男孩愣了愣,放声大哭:“你个贱民竟敢凶本公,本公子定不会饶过你!”
“我儿莫哭!”国公夫人心疼地抱起他,怨毒地看了眼顾长封才甩袖离去。
顾长封脸上无喜无怒:“都退下。”
“是,世子。”众仆人如蒙大赦,纷纷退下。
四周寂静,唯有风吹过庭外花木摇曳的沙沙声。顾长封站在空旷的花厅,微微垂眸。
……刚才那句话他不是为了气对方才说的,他是真的想进宫。
今晚琼林宴,皇上会在琼林苑设宴招待众新科进士,作为状元的沈砚北必会出席。
上次鹿鸣宴青年喝多了,说了一路的胡话。
若是这一次他也喝醉了,自己却不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