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文君小心翼翼地追在那虎贲士兵之后,不敢太过靠近,怕马蹄声暴露了自己的行踪,只能根据前方模糊的马蹄印艰难地跟踪。
此人果然到了孟梁。
天色越来越晚,寻找马蹄痕迹也愈发困难。甄文君随身未携带火折子,且正处湿润的春季,白雪融化万物复苏,到处都是潮湿的,她根本点不着火。幸好今夜清风明月且北方的树木还未来得及长出树叶,没有任何遮挡的情况下月光能够丰沛地晒在地面上,甄文君硬是凭着月光和模糊的痕迹跟上了虎贲士兵。
当她将身上诸多荆棘和各种枯枝杂草拍下时,发现了最后一行马蹄印。
不远处有几缕青烟在风中左摇右摆很快消散,人声清晰,时不时能够听见中气十足的男子笑声和叫声。
已经随军征战数月的甄文君立即明白前方乃是军队大营。据前方发回的战报,在聿军主力分支支援解县之时哈尔茨杀进了孟梁城中,再次扭转了战局。阿歆已经是心急如焚,但她一直忍耐着,要确保李举性命之后才能折返孟梁。阿歆杀了回来,卫景安紧随其后带兵讨伐。他们俩都听说过对方的名号只是从来没见过面,阿歆的骁勇整个大聿都知道,卫景安的厉害更是出乎阿歆的意料。
昨日一战,卫景安一枪将冲晋首领哈尔茨的手腕给刺穿了,生擒了他的两个王子,砍了三名先锋大将的脑袋。虽然孟梁城没能一口气攻陷收回手里,可也算是大获全胜。卫景安非常大胆地将卫家军营地安扎在孟梁城外五里地,分了部曲们好酒好肉,下了军令,明日天亮之前出发,杀番狗们个措手不及。
冲晋军损失大将首领又丢了王子,正是一团乱时,聿军也死了大几千士兵,卫景安料到哈尔茨会认为聿军起码要缓几天才会发起下一轮的攻击,若是连夜杀入城肯定能将狗贼们杀个手足无措。
阿歆知道了卫景安的计谋后感叹他不仅是位勇猛的沙场神龙,更是血气方刚的将帅之器。她愿将自己的军队暂时编入卫家军,想与卫景安一块儿将孟梁夺回来。
卫景安知道阿歆是谢扶宸的女儿,更知道她为保卫大聿做过诸多贡献。大敌当前,连阿歆都丝毫不计较谁来统军甘为从属,他又有什么好说的。
“行!”卫景安爽朗道,“今日我们卫谢两家不是世仇,都是大聿的战士!明日寅时趁着太阳还没出山咱们便杀入城内夺回孟梁,取了哈尔茨的首级!以告慰战死亡魂!”
“好!这碗酒,我敬你!”阿歆和卫景安畅饮了三杯,卫景安道:
“你和谢家人不同。”
阿歆道:“待杀了哈尔茨之后再谈此事!”
卫景安喝了六碗酒,浑身发暖,将杀得正热的心思稍微压了些下去,有了些困意准备就寝,在护卫们的护送下来到了帐篷前。
“公子。”部曲里的小卒上前在他耳边说了一番,卫景安眼睛圆了圆,哈哈大笑:
“竟有这事?既然是老乡们的好意若是推托的话就太不近人情了。”卫景安英俊的脸上泛起了一层兴奋的红晕,“来来来!送入小爷的帐篷里!”
卫景安率先走入帐篷之内,两个士兵带了个罩着纱帽,身披黑色斗篷的女人送到帐篷前,掀开布帘放她进去和卫景安独处,其他人留在了外面。
躲在不远处秃树干之后的甄文君见卫景安居然就这样将来历不明的“女子”带入了帐篷,当真焦急万分。这二公子看上去勇猛,却没有卫庭煦半分警惕!荒郊野岭的哪来什么村妇!说要来“慰问将军”就直接带到帐篷里了?甄文君焦急万分,恨不得立即杀进去。
没错,那个身披黑斗篷的不是女人,而是李举身边那位长途跋涉而来的虎贲士兵。
三刻钟之前甄文君眼睁睁地看见这位虎贲士兵将马栓在了树林之中,脱去了男装换上一身女子的衣衫,甚至还准备了两块面团和束腰。此人绝不是心血来潮随意乔装,兴趣使然也说不过去,当他扮成村妇前往大营时甄文君已经猜到此人所想,暗暗嘲笑李举手段低劣。这样的雕虫小技怎么可能让卫景安上当?
而眼前的事实告诉她,她的确不了解男人……
那个虎贲士兵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进入到卫景安的帐篷之中,和他单独相处。如果在情之所至之时拔刀行刺的话,说不定还真有成功的可能。
想到此处甄文君便再也待不住,冲着帐篷便去。
“谁!”卫景安的随从这下倒是很机警,见有黑影从外围潜入想要偷偷往二公子的帐篷处去,立即围了上来,要将她拿下。甄文君大声道:
“帐篷中村妇乃是刺客假扮!你们还不快去救二公子!”
这些随从哪里会听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小娘子随意嚷嚷,兵刃相向,作势就要将她拿下。甄文君早就料到会有此状,心中着急没工夫和他们纠缠,踩着马车一脚飞起,跃向另一驾马车,再到帐篷之上穿梭,让满营地的士兵跟着她跑却难真正抓住她。这一招乃是模仿谢氏阿歆曾经在李延意的营地里逃走时的路数,只不过阿歆轻功了得,跳跃之时身轻如燕极为洒脱飘逸,一跃便能跃出十多步。甄文君轻功底子也不错,阿母教她功夫,根基极好,这些年她自己也没荒废,一直在苦练。只不过没有大块时间来钻研武学全都是从这个人身上学一点儿那个人手头抓上两招,腿脚功夫杂乱,更不用说轻功。甄文君能在各个帐篷、车厢顶上飞跑,完全是因为她胆子够大冲劲够足,若是稍微有一丝犹豫而停步的话,立即便会被抓住。
眼看就要冲到营地中心卫景安的帐篷了,几记冷箭从后背射来,甄文君原地旋身一一躲过,落回马车上时一排弓弩手已经准备好了下一波的攻势。甄文君抓起车上的马鞭,横着一甩出去,从鞭柄到鞭身全部打在弓弩手的脸上,将他们击退了一大步。但另一排的弓弩手箭已入槽准备发射,甄文君已经做好受几箭的准备,反正身上穿着软甲,疼痛一时而已。
她不管不顾地继续往卫景安的帐篷处奔去,就在百箭将发之时,有个人大喊一声:“且慢!你是女郎的救命恩人甄文君甄娘子吗!”
甄文君都已经跳出了数十步远,听到有人认出了她分外感动,心里一松落地时没落好,直接将脚给崴了。忍着痛站起来,看认出她的人很陌生,应该没有正式见过面。那人说他是二公子的小随从,曾在卫府中见过甄娘子……说到此处那人嘴角微微一弯,看上去这笑容是想展现些友善,可在甄文君被他这一笑结结实实地想起了酒后握着卫纶之手高歌的自己。
“咳,你认得我便好。”甄文君赶紧将话题转向最紧要之事,“方才和二公子一块儿进帐篷的是个刺客!是虎贲军士兵!恐怕二公子有危险,速速搭救!”
周围一圈人听到她的话纷纷笑了起来,笑得让真情实意着急的甄文君像个傻子。
“甄娘子不必担心,二公子早就看出那人是刺客了,故意放他到帐篷之中的。所谓瓮中捉鳖,正是此理。”
甄文君刚刚梳理明白,只听一声布裂之声,有人从帐篷中冲了出来,一个跟头翻到了人群之中。虽然已经是春日可北地依旧寒冷,那人竟只穿这一条窄袴,上身赤条条的看得都教人发抖。
私兵们立即围攻上去要将他擒拿,此人看着精瘦却身手不凡,将上前擒拿的第一波私兵却都挡了回来,还夺了其中一人的长刀。
“呸!”此时卫景安才慢吞吞地从帐篷内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他的枪,愤恨不已满脸嫌恶道,“好歹也是个刺客,若是要扮女人能不能扮得像一点!胡子都没刮干净你可是在消遣小爷!”
卫景安怒不可遏,众人却大笑不止。
原来他是故意放刺客进帐篷,为的是戏耍对方。甄文君见卫景安个性粗狂奔放又刚猛,他家大哥也是名将,和阴沉多疑的卫庭煦全然不同。不知道卫庭煦若是小时候从未遭遇攘川之困,本来的天性又会是什么模样。
刺客当然知道大营何其难靠近,本想要以“色”诱之,在卫景安最没有防备之时取他的性命。赌上了尊严乔装改扮却没成想成全的只是卫景安的一番戏弄,如今浓妆艳抹穿着裙子不说,还光着膀子散着长发状若疯子。
卫景安让众人让开,他要和这刺客单挑。
卫景安果然是一只出闸猛虎,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那刺客和他拆不过十招便被刺出三个血窟窿,卫景安越杀越带劲儿,一枪重重打在刺客的头顶,刺客眼前发亮意识远离了一瞬,卫景安转身挺-枪直刺刺客心窝。
甄文君手指一弹弹出个石子对着卫景安的眼睛便去。卫景安偏头一躲,石子打在他的脸上,并不怎么疼。
那刺客趁机连滚带爬地往外逃,私兵们迅速围上来,甄文君在暗中帮他脱离围堵,那刺客也感到有人在帮忙,最后拼死一挣,冲出了包围,夺野路逃亡,借着夜色很快消失。
“算了别追了。”卫景安道,“一个小小的刺客而已,不足挂齿。若是追出去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或是早有埋伏的话才是得不偿失。”他相当冷静地把兵都撤了回来,安排了夜晚巡视的三波人后,让大家快些休息,寅时一到还要攻城。
“咦,那个小娘子不见了。”方才认出甄文君的人说道。
卫景安思索片刻,笑着将他揽过来:“小娘子嘛,心里装着什么谁知道,随她去好了,可能回解县找我妹妹去了。”
刺客喘着粗气忍痛狂奔,一路跑一路往后看。
没想到要杀他的人并不在身后,而在头顶。
甄文君一路在树梢上费劲地跳跃,时不时地掰下枯枝投在刺客的身后,好让他觉得身后一直有动静。等到确定了没人追上来之时,她才一跃而下,将手里的石头砸向刺客的头顶。刺客闷叫一声摔倒在地,甄文君拽着他的头发将他拎起来,金蝉刀贴在他脖子上。
“李举为何让你来行刺卫公子?不怕卫公子一死,冲晋大军便会杀入中原么?”
刺客淡淡一笑,牙齿正要用力,甄文君一把将他的双颊捏住。
“想要咬破毒囊自尽?你觉得我会让你这么轻松死掉吗?”甄文君手上一施力,便将他的下巴卸了下来。从腰间拔出匕首,伸进他的口中,在他的牙床上慢慢探过。刺客动弹不得,眼神发狠的瞪着甄文君。
匕首感觉到了一根系在牙上的绳子,甄文君手中一转便将毒药给取了出来,连带刺客的一颗牙。
刺客剧痛之下愤怒不已,甄文君见他已有情绪,便更好办。手掌一拍又将他的下巴按了回去。
“说吧,李举为什么要杀卫景安。”甄文君其实心里有个答案,但奇怪的是她想要这个刺客自己说出来。
在确定能够控制敌人,掌握对方性命的时候,她心底里有一丝的兴奋。这种兴奋以前很少出现,随着她征战的机会接踵而来,兴奋感也就越盛,愈发控制不住。
刺客当然不开口,甄文君二话不说,切掉了他两根手指。
刺客痛得大叫,甄文君用匕首对准他的眼珠:
“因为李举不想卫景安退敌立功,不想给他任何封赏和官衔,所以想要杀他,对不对?”
刺客捂着手还是不说,甄文君绝不是开玩笑,对准他的眼睛就要刺。
“我不知道!”刺客终于开口,“我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刺客!如何知道!”
甄文君想了想,点头道:“也对。”
“我什么也不知道,只是为天子办事而已,我……”
甄文君手掌从他脖子前一抹,金蝉刀将还未说完话的刺客一刀毙命。刺客抽搐了几下,血流得满地,很快便死了。
喘着气,在黑魆魆的树林深处甄文君划开了尸体的脸皮,沿着他的后脑将整张脸皮完整地剥了下来。
这回非常成功,比上次潜入谢府时撕的人皮要完整许多。
只不过此人的衣服留在了大营之中,不便回去取。不过没关系,她记得刺客来时穿的就是一身再普通不过的军服,回到解县随时都能弄出一套一模一样的。
她将人皮揣到了袖子里,摸黑找到了她的小雪,连夜骑马回到解县。
回到解县之时天已经大亮,她顾不得休息,将人皮处理好后找来一身兵服,易容过后来到县衙。
虎贲军将县衙里里外外围得严实,甄文君往里走,守门的士兵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任何话,甄文君便抬头挺胸更理直气壮地去找李举,找李举“复命”。
李举在什么地方非常好找,哪间屋子外守卫的人多他便在哪儿。
甄文君走进十多名虎贲军所守卫的屋子中,李举听见有人进屋的声音,立即回头,见是昨夜启程的刺客,大喜道:
“卫子炼死了吗?!”
这是甄文君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和李举面对面。这位当朝天子看上去瘦弱又矮小,重伤之后一直都没能将身子养回来,依旧鸠形鹄面形容枯槁。
天子,万人之上的天子,神授君权的天子,也不过如此。
若不是因为屋外有诸多虎贲军将士,她完全可以一把将李举捏死。
甄文君奉上一个木盒,他打开一看里面有两根手指,当真吓了他一跳。
“这……这是卫子炼的手指吗?”
甄文君点头。
“你为何不说话?”李举看出了他的反常。
他将衣领一扯,一道深深的血口展现在李举面前。李举“啊”了一声:“原来你受了伤。也对,卫景安不是一般人,想要行刺他绝非易事,若是你只斩了他手指寡人也不怪你。只不过打草惊蛇以后想要杀他就更难了。可他非死不可。若是留了他性命李延意将进一步笼络人心,而卫氏又将出一位大将军,何患妖女不得势啊!”
甄文君从怀里掏出一只笔,沾了屋中小池里的水,在地上书写:
“陛下还有何计?”
李举但笑不语,并不和她说。
甄文君没有当场杀了李举,当然,当场杀了他也绝不是个好计划。
她不能让李举谢扶宸抓到卫家任何一点儿的把柄。
甄文君从屋中出来时,李举叫住了她。
她迟疑地回头,见李举亲自拿了一盒药,递给他:“你是个勇者,敢单枪匹马去取卫景安的性命。如今负伤,这些药拿去好好治一下吧。”
甄文君接过药盒,李举咳嗽了几声,对她笑道:“寡人也是从鬼门关过来的,更有一群人等着要寡人的性命,盼着寡人死。寡人能得一位能干的忠臣不易,你好好调养身子,下去吧。”
甄文君退了下去,将门合上。
李举和她想得不太一样。
卫庭煦和李延意的口中的李举昏聩无才,若不是谢扶宸一人撑着,她们早就将李举拖下龙椅鞭挞成泥。他就是阿母说过的无数史书中记载的粥粥无能的昏君,是只会犯错不配真龙之号的酒囊饭袋。
今日她来见李举送他一盒阎王香,本是打定主意怀着蔑视之心看看李举究竟是个怎样废物,没想到他比想象中的要温和,甚至没有太多天子的架子,和她所想不太一样。
李举比她所想要年轻许多,若是摘了天子之冠,不过是邻家的年轻郎君。
可他到底不是。
离开县衙时,她回头看了一眼此地,仿佛在看一座安静的陵墓。
她不是什么都没留下。那两根手指并不是单纯复命的道具而已。
在手指上她洒下了毒药。
此毒名为“追魂香”,追魂香本有一股明显的香味,她将其放入木盒中与血味融为一体,让李举无法嗅出。此香并不会让人立即毙命,否则甄文君自己也性命难保,甚至有药可治。但若是闻过之后没有及时服下解药,七日之后一旦毒发,药石无灵。
她将其送给李举,而李举就这样放在手边,无意间已经嗅了又嗅。而她早早就吃了解药。
上一次损失的机会,这回要统统讨回来。
甄文君回去之后将李举的打算跟卫庭煦说了,卫庭煦抚着掌中小暖炉,就像抚摸着一只温顺的小猫。
“汝宁卫府之中的徘徊花应该已经种好了。”卫庭煦却转开了话题,“妹妹,等咱们回去之时,想必满院的花应该已经开得十分漂亮了。”
以甄文君对她的了解,她心中已有了浓浓杀意。
她不仅要李举死,还要亲眼看着他死。
卫景安和阿歆夜袭孟梁城,不惜以血肉为梯强攻入城。
冲晋士兵们还在睡觉之时忽然听见喊杀声大作,慌不择路连马都没能来得及骑。卫景安从城中大道一路杀进,而阿歆和郭枭率兵自两路包抄,天还未大亮便已经歼灭上万冲晋士兵。哈尔茨鞋都没来得及穿狼狈逃跑,卫景安穷追不舍,一直追出了十里地差点就要将哈尔茨的人头砍下,被援军给阻断了。
卫景安三百人的精锐被冲晋两千援军包围,他竟硬生生地杀出重围,乱军阵中取人性命犹如探囊取物。
所有冲晋人都被他吓得肝胆俱裂,不敢再攻,全都退走了。
卫景安浑身都被敌人的血浸湿,仰天长啸热泪不止。为他自己,为了卫家,更是为了他大哥。
哈尔茨退到北部三郡时只剩下不到一万人马,可谓惨败。
“乌拉尔的子民岂能就此认输!”哈尔茨不甘,他要卷土重来!待伤养好了一定要再和那大聿男人一决胜负!
就在哈尔茨修生养息继续招兵买马,阿歆往解县返回时,夏菁被杀。
那日清晨李举在噩梦中惊醒,他梦见有人要杀他,夏菁和虎贲军为了保护他全部战死。
醒来时发现,原来这不是梦。
卧室的门大开,遍地的尸首,夏菁睁着眼倒在他腿边,有人踏过尸体走了进来。
“卫……卫子卓……”
当李举看清了来者的真面目时,吓得一个激灵立即从床上弹了起来。
“陛下。”卫庭煦用自己的双腿行走,来到了李举面前。
在她身后甄文君、小花、灵璧,还有卫家所有的随从、暗卫高手一一排开。他们各个虎视眈眈地看着李举,仿佛一群豺狼盯着一只无措的小鹿。
李举浑身发抖,大叫一声将夏菁的刀拾了起来对着卫庭煦的脑袋便砍。刀方举起,只觉得腹中剧痛,一口血喷在地上。
李举颓然倒地,五脏六腑就像被什么啃噬着,让他一口一口鲜血狂呕。
卫庭煦走到他身边,蹲下凝视着他,笑着说:“你的任务完成了,神初帝。淮安王很快就会去陪陛下的。”
李举下巴全都是黑血,他抬起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卫庭煦,眼泪慢慢浸湿了眼眶。
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他终于败给了李延意。
不,不是李延意。
李举从卫庭煦的眼中看见了一些不一样的神采,这种神采所蕴含的内容他以前从未想过。
李举一把握住了卫庭煦的手,甄文君和小花立即冲上来要将他抓起,卫庭煦示意无碍。
“寡人的皇子……”李举每说一个字便呕一口血,额头上浮起青筋,满脸是汗,泪如雨下。吐出短短几个字竟像是用尽了全力,“放过……我的孩子……他是,无辜的……”
李举两只眼珠瞪得几乎要掉出来,就等着卫庭煦答应他,他便能咽下这最后一口气。
卫庭煦没有任何的挣扎,反而靠上前,在李举耳边说了一句话。
李举脸色猛然一变身体瞬间僵硬,这种僵硬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便如同一只断线木偶一般倒在了地上。
死了,李举死了。甄文君见他死状恐怖,心跳加快。
卫庭煦撑起身子一声令下:
“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