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唇勾起,只见韩鸣舞十分满意地笑了,道:“饶!洛指挥,你做得很好。”
她的目光微微往下,掠过罗轩廷时不禁露出一丝嘲讽,罗轩廷,看到了吗?就算没有你,本凰也依旧可以达成所愿!
罗轩廷把头又低了低,一对俊眉皱得厉害,站在沙丘影子里的唐勉亦然。
一会儿,罗轩廷看向眼中充满挣扎和仇恨的齐殷,不甘心地对韩鸣舞道:“陛下,狼群无首,则更容易控制。齐殷不可留······”
洛熙泽却道:“一个断臂的蛮人竟这般让宰辅害怕么?还是宰辅担心齐殷活着,德王因此不悦?”
洛熙泽的话直戳中韩鸣舞萦绕心头的疑虑,北郡城一战齐殷曾和韩于天有过交手,齐殷的一只手臂更是为韩于天砍下,两人水火不容!
韩鸣舞早就疑心罗轩廷逼杀齐殷是为了德王,只是碍于君臣旧谊,不愿扯破最后的情面罢了。
“你······”罗轩廷终于被惹怒了,站起身就想与洛熙泽一番唇枪舌战!却见韩鸣舞流金广袖一甩:“够了!本凰心意已决,宰辅不必多言。押送战俘回北狄的工作就交给洛指挥和唐少府你们二人。”
就这样,四万璃冰将士投降,他们活了下来,只是不得不屈辱地戴上了俘虏的镣铐,跟随驹风和北狄联军前往草原,至此为奴为仆,生不如死······
幽夜丛生,整座璃冰皇城静悄悄的,就在众人的酣眠中,终年无休无止的冰雪忽然停了。只是家家户户的屋檐上仍旧铺满了厚雪,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皎洁明亮。
就在这一片雪白天地中,一人于檐上奔走不歇,白衣从风,足起足落,不留一丝印记,就仿若雪中孕育的洁净精灵。
终于,经过几夜连续的暗寻,雪之“精灵”找到了她的目标。
韩月昙没有发出一丝声响,翩然落至檐上。
就在此时,躺在床上闭目休息的楚光流忽然睁开了眼睛,等他转过身时,只见那如月清冷的人儿正站在他的房中,目光隐忍,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还是被你找到了······”见了韩月昙,楚光流笑了笑,便想要穿上鞋子。
没等他站起来,韩月昙随手一抛:“惊鸿剑,还给你!”
楚光流抬手一接,就听韩月昙紧接着问道:“之前玻璃秋狩无故出现一批魔兽,是你所为?”
“是。”楚光流不假思索,一口应到。
闻言,韩月昙目光骤然变得锐利,见此楚光流解释道:“你也知道,灭境灵兽入魔发狂,玄天宗一直没有找到彻底解决的办法。正好那时候璃冰有人想要一大批具有攻击性的魔兽,把灭境的魔兽卖给璃冰,如此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楚光流缓缓解释着,虽说玄天宗的驭兽术有法子抑制住魔兽的凶性,可那也是暂时的。随着远古森林中失控的魔兽越来越多,玄天宗的压力也越来越重!
当时的楚光流急于转移玫达奇森林中失控入魔的灵兽,这番作为也是逼不得已。
“至于魔兽的买家是谁,我并不清楚,也······不想知道。”
楚光流当然知道,入魔的灵兽凶恶无比,买下它们的人只会别有用心,别有用途!但那是璃冰自己的事,他原是巴不得灭境之外的世界一片混乱······
看着楚光流坦荡的目光,韩月昙知道他没有撒谎,只是她心里仍有疑惑:“我听大黑小白说,灭境入魔的灵兽越来越多了,可有查明原因?”
楚光流沉默无语,半晌他抬起头,道:“具体原因不明,只知道和创世神留下的力量有关。”
果然如此······韩月昙心中暗道,能于无形中扭曲,改变众生灵的精神,,这种事情也只有天启神力能做到了。
韩月昙看着楚光流,神色严肃,道:“楚长老,我会解开灭境的封印。”
楚光流坐在桌旁,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道:“你在武林大会上的宣言,早传遍了整个神胤。就算玄天宗拦着你,也拦不住外界人的向往,所以你以为,我们就只能配合你,是吗?”
韩月昙默认了,尽管灭境封印之事是庆空提出来的,然而韩月昙也的确是这么想的。
见楚光流目光冷然,她道:“若不如此,不仅灭境灵兽全部魔化,就连玄天宗也要受魔气侵蚀。难道你想看到灭境子民也都失了心智,成为他人驯化的兽奴吗?”
“那你又如何知道,解开封印,所有问题就能全部解决呢?”楚光流反驳着,心中亦有一丝挣扎。
“楚光流,你知道的。创世神力至高至阳,只要天启时解开封印,一定可以净化灭境各个角落的魔气!”
这股魔气来的莫名,唯有神力可阻。身为玄天宗最年轻有为的长老,楚光流当然知道此方法可行,且一劳永逸!但是······
他猛然站起身,直直望着韩月昙的眼睛,固执道:“你可知道解开封印,灭境封印的神力足以改变整个神胤!从来没有人敢这么想,敢这么做!”
“那就让我来做这个人!骂名也好,谴责也罢,统统由我来背负。”韩月昙无比认真地看着他,又道:“楚长老,这是唯一能救灭境,玄天宗的办法了。”
两人对视许久,目光在幽暗中擦出激烈的雷电火花,同样的顽固与坚持,却也是同样一颗想要挽救灭境的心!
终于,在韩月昙的坚持下,楚光流败下阵来:韩月昙说的没错,事到如今,玄天宗也只能如此了。
或许这就是天意吧!
楚光流看着她,后退一步道:“韩月昙,今晚的话我只当没听到。反正天启秘卷也在你的手上,你想怎么做,我更是无权阻止你。”
楚光流这是答应了。韩月昙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谢意。
沉默良久,她道:“玄天宗,以后就拜托你了。”
楚光流微微侧过身,不愿面对韩月昙,道:“你是打算和紫瑞狐犹同生共死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解开封印,也是想要救他性命!可真是只要美人不要江山的好典范!告诉你,要是失败了,你就是玄天宗的罪人!我会告诉灭境子民,你是最荒诞,最失败的玄天宗圣主!”
男子晶莹的侧脸高高扬着,翘起的下颚桀骜不羁,脖颈的线条利落而完美,宛若一只高傲的天鹅,心明气清,不染风尘,却非要说着最尖酸刻薄的话。
“楚长老,后会有期。”
韩月昙转身往外走去,这样她也算对整个灭境有一个交代了。明日她便要带紫瑞狐犹出发灭境,寻找俱轮创世神留下的封印。
“等等。”楚光流突然叫住她,问:“你就不想问问这些天我为什么要躲着你吗?”
韩月昙停住脚步,垂眸看了一眼系在腰间的伏天剑,道:“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世,对吗?”
楚光流不禁咬了咬下唇,道:“泠圣女回灭境后一直扬言玄天宗应由你来统领。为了深入了解你,所以,我用那批魔化的灵兽,换了你身世的秘密。”
是的,从楚光流第一次见到韩月昙,他便已经掌握了她的所有信息,包括连韩月昙本人都不知道的——她那神秘未闻的生父其实是璃冰国师紫瑞赢!
正是因为韩月昙有着一半紫瑞氏的血脉,所以楚光流才会在一开始如此憎恶她,更甚至不认同她的圣脉血统!之所以一直没有戳破,是因为他想看着,万恶之源的紫瑞赢有一日会不会真死在自己亲女儿的手上!
楚光流看着自己的惊鸿,幽幽道:“我把剑借你了,可你却没有杀了紫瑞赢。”
韩月昙背对着他,玉脸猛然一沉:“不杀,不代表我就原谅了他!”
不原谅么?楚光流微微笑了起来,再回头,门口已不见那抹月白色的身影。
又过了几个时辰,太阳很快再次从东边升起。温暖的金色阳光洒在雪上,格外明媚,实乃一个难得的晴天。
为曙光光笼罩的宫殿折射出圣洁的光芒,昙梦宫中,庞大又轻盈的神兽翩然而至,在宫殿广阔的花园里投下一个巨大的阴影。
“大哥,月昙姐姐,你们一定要平安回来啊。没有你们,我可是抵御不了三国联军。”紫麒长生说着,不禁吐了吐舌头。自从坐上这个位置,天天上朝,夜夜批折子!他一张阳光明媚的俊脸硬是板着成了一张严肃无比的苦瓜脸,也就今天在紫瑞狐犹和韩月昙面前,他不需要装模作样,摆帝王架子。
“放心吧,长生。”韩月昙对他柔柔一笑,安慰道:“就算我们回不来,有曲姑娘在,她是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
“别人就算了······臭木头她不欺负我都不错了······”长生快速瞥了一旁的曲青桐一眼,小声喃喃着。
“你说什么?”曲青桐慢慢走了过来,俏丽冷冽的目光满满都是威胁。
“没······没什么!”紫麒长生连忙陪笑道:“我说多亏有青桐你在一旁协助监督,本王不曾落下一日政务!多谢!多谢!”
紫麒长生是真怕了曲青桐,今时不同往日,从前他不是贺王,还能和曲青桐斗斗嘴,打闹嬉戏,但现在每每他想做一些“出格无礼”之举,曲青桐就会立刻更正他,不让他有一丝丝松懈的机会!
对此,长生只觉得这日子是越发无趣了,同时又无比钦佩起堂兄紫麒翱雄,也只有坚毅如曙王才能担得起这种枯燥无味又沉重无比的生活吧!
长生感叹着,却又不得不接受身亡君王所要面对的孤独命运!
思及此,长生握住紫瑞狐犹的手,目中带泪,道:“偌大的璃冰,唯有大哥你能为弟弟我分担重量!兄长!爹走了,你可不能再丢下我了······”
紫瑞狐犹却是轻轻拂去长生的手,道:“长生,你的能力我从不怀疑。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你的心智,能力,早已足够担起整个璃冰。天下这盘棋,我布局六分,下了八成,最后的落子我也已经交到你的手上。你,当心中有数才是。”
心知这摊子是撂不成了,长生只得讪讪收回手,道:“哦······我知道了。”
见不得长生失望难过,韩月昙笑道:“长生,要对自己有信心,知道吗?”
长生点头如捣蒜:“我等你们回来······”
这时候,一串银铃声从花园林中突然冒出来,伴随着残缺不全,东拼西凑的歌声。
听到这阵歌声,曲青桐立即全神戒备,下意识挡在紫麒长生的面前。
紫瑞狐犹与韩月昙沉默着,望着歌声的方向,只见一个满头上戴满鲜花的姑娘走了出来。小脸沾着些许黑泥,目光天真无邪,不是银霜又是何人?
长生看着紫麒银霜,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与不忍,道:“昨夜宫人们好不容易逮住她,给她洗了个澡,如今又脏得不成样了。”
说着,长生捻起一块手帕为银霜擦去脸上的污泥。曲青桐紧跟他身后,以免银霜突然出手,害了紫麒长生。
“王兄······”银霜看着一身王袍的长生,惊喜道:“你快看,蝴蝶······”
赫见一双满是黑泥的手张开,手心里静静躺着一块石头,哪里是什么蝴蝶呢?
紫麒长生深深叹了一口气,从银霜重回皇宫那日起,就一直没有完全清醒的时候······
看见银霜,韩月昙心中仍是不甘,走上前问道:“紫麒翱雄的尸体,你到底藏哪去了?”
如今的银霜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害怕韩月昙了,只是往旁边躲了躲,怯怯道:“王兄,我们玩捉迷藏吧。我藏起来,你来找我······”
莲裙再次摇曳起来,在昙梦宫中飞跑着,躲藏着,仿若一只真正自由自在的蝴蝶。见她终于远离长生,曲青桐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算了吧月昙姐姐,这事逼不得的。”长生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