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寒霜走上前，她的脸忽然凑过来，让作贼心虚的楚月淮猛地往后退了两步。
将楚月淮手忙脚乱的样子尽收眼底，宋寒霜为难地忍住哈哈大笑的冲动，仍装出关怀的神情：“楚姐姐怎么了，脸怎么这样白，可是身体不适？”
白娴婉“担忧”地瞥了楚月淮一眼，颇为关怀道：“楚小姐莫不是畏惧在人前开口？不敢与宋小姐比对？”
都说伸手不打笑人脸，白娴婉打起楚月淮的脸来是招招不见血。
偏偏她笑得那样温柔，楚月淮再有不满也只能憋在心里。
楚月淮极重面子，又好强，输给谁也不愿意输给宋寒霜，当即道：“公主误会。”
“自然是误会。”宋寒霜接过楚月淮的话，“楚姐姐身负才女之名数年，自有真才实学在身上，我见了楚姐姐才该相形见绌才是。”
她这番话可谓把楚月淮夸到天上，后者却未因此面色好看几分。
“楚姐姐，我天资愚钝，一时想不出什么来，楚姐姐身为才女，不如请楚姐姐先做诗一首，给我打个样。毕竟姐姐是才女，而我不过是借他人诗文方能写出词句的愚钝之人。”
宋寒霜一口一个才女，听得楚月淮心里直打鼓。
她有生以来头一回期盼才女之名不要落在她的身上，众人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才好。
乾皇也有意让楚月淮先作诗一首，全当寻个好意头。
猎场上秋风阵阵，吹得人口干舌燥，楚月淮目光哀戚地望了宋寒霜一眼，身子摇摇欲坠就要倒下去。
这等小场面宋寒霜早有预料，在楚月淮将倒未倒之时暗暗搂住她的腰将她扶住。
“今日狩猎京中众多亲贵在场，其中不乏文采惊才绝艳者，而我不过是个黄毛丫头，而今要在人前公然献丑，实在担心自己体弱，以致太过紧张而晕倒。”
宋寒霜低叹一声，笑盈盈地看向已经面容僵硬的楚月淮身上：“你说是吧？楚姐姐。”
她的神情仿佛在说：别装了，你想的那些事瞒不过我去。
这一声声的楚姐姐像是催命符般，楚月淮如今看着宋寒霜只觉得毛骨悚然。
不待她答话，白娴婉的神情随着秋风柔和下来，声音也变得软和。
“无妨，南疆人十之八\/九会医术，本公主略会些应对急症的法子，可当场救治。”
白娴婉的目光从宋寒霜身上移开，落在楚月淮身上。
“若如何都救不醒，那就是有意装晕，不过两位小姐都是体面人，不至于如此没品。”
说罢白娴婉莞尔一笑，状若不经意别过头，她实在不屑再去看楚月淮。
这个女人，怎么看怎么碍眼。
宋寒霜紧咬下唇垂下眼帘，依旧是怯生生的模样。
绿瑶在台下把自家小姐眼底的笑意看的是一清二楚，嘴角抽了抽，真是为难她家小姐。
乾皇只当两个小妮子是未曾在外国使臣面前露过脸，又要在众人面前作诗所以忐忑，便把面色放得更柔和一些宽慰道：“你们无需紧张，随意做一首便是。”
皇帝既已开口，再没有拒绝的余地。
楚月淮在台上走了一圈，掐下一朵金丝菊来拿在手中。
她的样貌身段本来都极好，迎风而立时纤弱的身姿好似极易被风摧折，令人心生爱怜。
宋寒霜走到白娴婉身边，低声道：“多谢师姐相助。”
白娴婉目不斜视，面上不露半点颜色：“你还是站开些，别让旁人看出你我交情不浅。”
两人说话的功夫楚月淮就一脸怅然地开口：“北风袭百草，丹菊骨难折，今时秋猎会，来日会何时？”
此诗一出，全场寂静。
宋寒霜：“……”
她知道楚月淮的才女之命是营销出来的，却没想到她肚子里那点底蕴糟糕至此。
短短四句诗，牛头不对马嘴，用词也不甚应景，狗听了都直摇头，何况是人。
楚月淮真要营销自己，好歹多背几句诗，有道是见多识广，但凡肚子里有点墨水都做不出这么离谱的烂诗。
众人神色微妙，就连一贯能言善道的乾皇也说不出话来。
倒不是旁的什么缘故，单纯就是无言以对，烂到令人无言以对。
在席间等着白月光语出惊人的一众迷弟傻眼了，这怎会是出月淮做出的诗句？
楚月淮站在花台上，满目的菊\/花开得花枝招展，越发衬得她不入目。
皇帝不开口，她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一时尴尬难言。
宋寒霜便在此时站了出来，并未对楚月淮加以贬低，施施然对众人行礼，扭头对楚月淮道：“楚姐姐辛苦了。”
楚月淮如释重负，顺坡下驴往后退几步。
乾皇不想在南疆使团面前丢了脸，面色虽有些不大好看，还是把希望押在宋寒霜身上。
“不知宋小姐想作何诗？”
宋寒霜学着楚月淮的样子走到花台边折了一支紫菊，众人见她果然学楚月淮，便觉她扭捏作态，看不上眼。
宋寒霜要的就是他们这个反应，对着菊\/花莞尔一笑。
众人便听台上少女朗声道：“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
少女声音清朗，随着秋风在猎场上方盘旋不去。
宋寒霜因病肤色略显苍白，眼下因激动面颊染上两片红云，为她增添气色。
她本就有出身脱俗之感，迎风而立时便如俏皮的精灵，教人挪不开眼。
何为惊才绝艳，这便是。
随着乾皇的掌声响起，猎场席上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就连白娴婉也有些错愕，她知自己这个师妹有才学，但不知她有如此才情。
“好！不愧为宋爱卿之女，如此才学，若不面见世人实在埋没，既有好诗在此，众卿不妨鉴赏鉴赏。”乾皇当即命太监磨墨把这首诗抄录下来。
宋寒霜直言不敢当，谦虚地对皇帝福了福身，心中感谢九年义务教育。
白娴婉扫了台上一圈，在众人交头接耳谈论宋寒霜地诗时长长叹了口气。
这一叹便把人们的目光又吸引回来。
“乾国尚文，元京更是才女辈出，本公主亲眼所见，心服口服。可这位楚小姐是怎么回事？本公主进京时听说的可都是楚才女之名，难道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