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五德营浩浩荡荡地离开高鹫城时我不禁又回头看了一眼。
这座名城现在已经彻底成为一片废墟了。虽然被共和军当作储粮基地但城中仍然弥漫着一片死气。当初的那个国民广场上蛇人的尸堆积如山正在焚烧。
曾几何时被焚烧的却是我们人类的尸。我突然感到一阵晕眩险些摔下马来。
昨天我们动了猛攻。高鹫城中的蛇人虽然不多但它们仍有相当强的战斗力。只是在五德营的猛攻下这些蛇人的抵抗显得如此脆弱。为了瞒过丁亨利我有意让神龙炮放些空炮而让曹闻道的先锋军在前方四百步外配合点燃平地雷这样共和军一定以为神龙炮威力足以打过四百步。张龙友一直在改良神龙炮当初刚制造成功的神龙炮只能打出五六十步现在能打到两百步左右。我把这距离又扩大一倍丁亨利现他的神威炮的射程并不能比神龙炮远应该会打消伏击我们的心思吧何况昨天我有意请邵风观的风军团全军出动那个五羊城的押粮使者孙叔全看得目瞪口呆这也会让何从景再考虑一下与我们翻脸的可行性了。
只是我仍然觉得心头隐隐作痛。
高鹫城这个留着太多记忆的地方。当初乘着飞行机逃出来时我曾誓我会回来。在许多个梦中我都梦见自己身先士卒重新杀入这座满是蛇人的城池战甲上沾满了鲜血。只是今天确实回来了却没有像梦中那样经历恶战过于顺利的一边倒战事让我几乎有种失望。
死在这座城中的南征军将士有整整十万啊。加上以前共和军守城时死的这座城里在那一年中死了几十万人白骨几乎可以盖满城中每一寸土地了。直到几年后的今天我仍然可以看到城中到处都有的人骨。
那些骨骼中有武侯的、祈烈的、金千石的吗?也许苏纹月的骨头也在吧。我不敢再去看了那些惨白的人骨像无数只在我背后盯着我的眼睛让我不自觉地冷汗直流。
我正入神地看着城中曹闻道骑着马从下跑了上来。蛇人不适应台阶原来上城头层层台阶被它们填平了现在可以直接骑马跑上城头来。曹闻道到了我跟前在马上行了一礼道:“统制勇字营已到齐准备出。”
勇字营是五德营中的最后一营。我点了点头道:“共和军有什么反应?”
曹闻道笑了笑道:“他们吓惨了。”
丁亨利才不会吓惨不过五德营展示的战力也一定令他大吃一惊。只是我也没有想笑的心思低声道:“曹兄还记得当初在城中的事么?”
曹闻道那时是6经渔的部下他也经历了高鹫城的先围城再被围之战。他叹了口气道:“统制哪里忘得掉。”
我对着城中闭上眼喃喃道:“曹兄听吧当初阵亡在城中的十万袍泽在为我们壮行呢。”
闭上了眼夹杂着出城时的辚辚车声、萧萧马鸣以及行军的步履声沉重而悲凉耳边的风声中恍惚便似有千军万马奔驰而来。在那种隆隆的声响中我忽然听到了有人高亢而苍凉地唱了起来:
“身既死矣归葬山阳
山何巍巍天何苍苍
山有木兮国有殇
魂兮归来以瞻家邦。”
那是勇字营的老兵在唱。到现在当初参加过南征的老兵已经不多了只有几十个全编在勇字营里他们重新回到这个地方也深有感触吧。开始时歌声还稀稀落落很不整齐慢慢地的就越来越响亮越来越整齐了。我的眼里一下子湿润了几乎无法再看清眼前的一切。
“归葬山阳”。无数人连这样的愿望都无法满足他们的骨头仍然像枯枝朽木一样扔在城中各处。我擦了一下眼道:“走吧!”
曹闻道带转马向城下奔去我也带着冯奇他们九人跑下了城头。当离开城有一段距离时我又回头看了看。高鹫城上空弥漫着一股黑烟。
那是焚烧蛇人的黑烟。
小烈金千石王东还有死在蛇人营中连尸骨都已无存的谭青你们英灵若在就跟随我去吧。
我在马上直了直身子向高鹫城行了个军礼默默地想着。
仿佛听到了我的心声一阵风吹过那股黑烟被一下子吹散了。恍惚中我的眼前又出现了许多年前那个前锋营百人队的弟兄们的音容笑貌。
“山有木兮国有殇魂兮归来以瞻家邦。”
我默默地念着泪水再一次飞迸。
日行夜宿这一日已是四月二十日。
在帝都四月二十日还是初夏但在南疆却已又闷又热离伏羲谷越来越近了。这一天我与杨易、廉百策、曹闻道和陈忠在商议下一步该如何应对。
这一次帝**与共和军联军也已过了十万之众后勤补给大为不易但共和军调派得井井有条。虽然越往里走路就越难天也越热但共和军提供的粮草一直能够源源不断地接济上来。对于五羊城这种可怕的后勤补给能力杨易也大表忧虑。如果我们全然不作防备而共和军也未曾被我们在高鹫城的一番表现吓倒的话一旦他们对我们下手甚至不必下面冲突只消与我们对峙一个月那我们必定会因为粮草接济不上而彻底崩溃。杨易与曹闻道都经历过高鹫城绝粮之苦现在虽然置身于这一片茂密的森林中如果绝粮的话也并不能比在城中多支撑多久。
正在商议冯奇忽然进来报道:“楚将军共和军丁亨利将军求见。”
丁亨利单独求见?我呆了呆他突然私底下来求见我一时想不通他有什么主意道:“好吧你们先从后门出去我看看他的来意。”
等杨易他们出去后帐中也收拾干净了我这才出门去高声道:“是丁将军么?”
丁亨利正站在外面。让我吃惊的是他连一个随从都没有带身上穿的也是便衣腋下夹了一个卷轴。看见我丁亨利点点头道:“楚将军好。”
我带他进去等他坐下我道:“丁将军前来不知有何见教?”
丁亨利将那卷轴放在案头顿了顿道:“楚将军此间距离伏羲谷的路程应该不过三百里了。”
他的脸色十分凝重甚至可以说带着一些惧意。急行军每日百里这样的距离三天便可到普通行军每日六十里四五天也能走完。只是这三百里不是寻常的三百里行军可以说人类的命运就寄托在这三百里行军上了。
我看了看手里的地图笑道:“丁将军你难道还会怕吗?”
丁亨利苦笑了一下道:“不怕楚将军见笑。当初我们曾经派过三十个斥候前去查探结果回来的只有两个其余二十八人声息皆无。以这两个斥候探查所得画成了这份地图误差应该不会很大但也不会很准确。”
他手按住卷轴一端刚要打开忽然又有些犹豫地道:“楚兄我想最后求你一次。”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我诧道:“什么?”
“你到我们这边来吧我愿做你的副手。”
我心里一动勉强笑了笑道:“丁将军现在我们可是同盟军我当然是与你站在一边的怎么还叫到你们这边?”
丁亨利看了我一眼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打开卷轴道:“楚将军请看。”
丁亨利的意思我很明白。何从景要他暗中对付我他内心一定极不愿意。刚才他说那种话已经冒着被我怀疑的危险了。以他的性格与能力照理不会如此不智和冲动但他还是说了出来。
丁亨利不是等闲之辈一旦动手也肯定不会手下容情。只是他也不愿意走到这一步吧所以也在做最后一次消弭双方危机的努力。可惜那是不可能的。
我的心头不禁有些黯然。如果换个位置我想我也会和他一样做吧。只是这一场火拼真的避免不了吗?
“……楚将军以为如何?”
丁亨利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直到这时我才省悟到方才自己走神了。我装作听得仔细的样子看着地图道:“这伏羲谷有多大?”
丁亨利的图上伏羲谷是一个深陷在大雪山山坳中的山谷。四面环山样子约略是个葫芦形只有一道峡谷与外界相通。
“伏羲谷面积不小足可屯兵十万只是”丁亨利指着那葫芦形的伏羲谷上面那块小一些的空地道“伏羲谷有两道关口上面那块空地叫外匏原要小许多里面的内匏原要大三倍有余。楚将军我们突破第一道后可以在这外匏原扎营只是这样一来蛇人便被封在里面了若它们困兽犹斗不顾一切反攻也难办得很啊。”
我道:“丁将军可是有了主意了?”
丁亨利犹豫了一下道:“楚将军所领诚天下精锐兵锋所指无人能挡。伏羲谷天生险地易守难攻但贵军若以火炮与铁甲车开道蛇人的防线当不难攻破。最难办的倒是运送补给。”他指着伏羲谷出口处那道峡谷道:“此处土人称为风刀峡长达三里每日狂风从峡中穿过只有两个时辰停歇每天也只有这两个时辰可以通行。正因为地势如此险要所以蛇人在这道峡谷里根本没有设防我们要攻破蛇人的第一道关卡并不甚难难的便是这第二道。”
我沉吟了一下道:“但如果粮草接济不上那蛇人在第二道关卡反击便可以逸待劳收事半功倍之效。”
丁亨利点点头道:“丁某正有此虑。蛇人虽是妖兽看样子也神通兵法布阵大有道理。而伏羲谷天生险要只有强攻一途只是一旦动强攻我们的损失也会大得无法忍受。”
所以想要帝**打头阵吧。我心中暗笑道:“丁将军如此看来……”
丁亨利忽然抢过我的话头道:“伏羲谷只有这风刀峡与外间相通。如果攻入外匏原一旦归路被截则陷入腹背受敌的绝地。楚将军此事当从长计议。”
我道:“那丁将军以为如何?”
“两军合力一共进退。”
丁亨利究竟是想什么主意?如果两军混编在一处等如我军被共和军穿插分割了一旦共和军对我们下手就会引起极大骚动结果多半是两败俱伤。难道他是准备在食物中下毒?
我觉得心头像被针刺了一下。如果两军混编要下毒的话就太容易了只是丁亨利会这么做么?我沉吟道:“现在不是兵力不足而是外匏原之地不足以屯这许多兵。而且两军混编的话只怕磨合困难反而不如一军单独进攻得力。”
丁亨利道:“那楚将军之意是……”
直到此时我才恍然大悟。丁亨利所谓的两军混编其实就是做买卖的漫天要价等我来坐地还钱。我笑了笑道:“我军远来地形不熟还是由贵军做先锋开路吧。”
他要漫天开价我干脆把价钱还到地底。当初与郑昭商议联手之事就是由帝**开路共和军提供粮草他们绝不会同意这种提议的。果然丁亨利笑了起来:“楚将军太谦了此事还是从长计议下午请楚将军来我营中碰个头商议一下吧。”
是要公事公办在场面上与我还价了吧那么今天是来探我的口风的。我暗自叹息。丁亨利为人诚恳但现在也这样玩弄手腕了。可是我岂不也与他一样?
当丁亨利告辞离去看着他的背影我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曾几何时我还想过有朝一日与丁亨利一同与蛇人交战现在是这样了但完全没有那时想象的肝胆相照。
丁亨利说要一块儿碰个头天知道背后打什么主意。我当然不敢将诸将全部带去除了邵风观以外只带了冯奇他们四个和杨易。
我们进入共和军的营地于谨、方若水这七天将中两位亲自前来将我们迎入丁亨利的营帐。
丁亨利的营帐与普通士兵的营帐一般无二连大小都差不多。我们走的营帐前他已站在门口等候了满面春风地道:“楚都督邵都督两位大驾光临蓬荜生辉请进。”他看着我微笑道:“楚将军不知您雕刻之技是不是更有进益?”
我笑了笑道:“雕虫小技何足挂齿。”
“楚将军过谦了。如斯神技当年鲁晰子大师亦不能过。亨利每次读书倦时一观楚将军在雾云城中所赐的木雕佳果累累便觉倦意顿消。”
他这话毫无溜须拍马之意看来丁亨利最佩服我的恐怕还是这一手雕刻之技。我笑了笑道:“岂敢岂敢。”
我们分宾主落座我见一个个座位上除了一大杯茶外还放了个碗和小银匙但碗中却是空的不由诧异。也许商议军机时会有点东西吃但不知为何还不拿上来。
我还没问丁亨利拍了拍手几个士兵端着一口热气腾腾的汤锅过来放在当中。这汤锅样子很古怪下面是一个槽里面净是赤红的火炭锅中的汤汁也在微微作响散出一股异香。丁亨利道:“列位将军在下无以为敬倒是刚打了几个野味请几位品尝。”
杨易看了我一眼我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示意不会有毒丁亨利就算再出花样但我相信他的人品绝不会做这事。何况他拿了这么一个大锅出来自是示意不会有毒了。我道:“丁将军太客气了。”
丁亨利笑了笑道:“楚将军可知这锅中所煮是何物?”
我还没说邵风观忽然抽了抽鼻子笑道:“丁将军原来煮的是五毒羹啊。”
一听“五毒羹”这名字我吓了一跳但看邵风观样子笑眯眯的并没有异样心知这汤只是名字凶不会有什么大碍道:“在下倒是闻所未闻邵兄不妨明示以广我见闻。”
邵风观道:“有丁将军在此末将岂敢僭越。”
丁亨利笑道:“南疆多瘴气颇多毒物其中有龟、蛤、雉、鼠、狸五种号称五毒。五物毒性并不厉害生就之肉却肥美嫩脆端的是天下至味。这五物毒性虽低单一食之终究无益唯有五物一同调和五毒自相克制便无毒性。只是五物需活杀方可五羊城一带已然绝迹昔年楚将军出使敝国也未得染指此等异味。如今行军山中这五物便又多了起来在下便煮得一器。只是邵都督果然博学在下本欲炫其独到原来邵都督早就知晓了。”
邵风观道:“听说五毒羹为大补炽热之物夏日食之会引鼻血不知丁将军何以解之?”
丁亨利道:“这便要请两位都督猜上一猜了先请。”
一个士兵拉开了锅盖。锅盖刚开一股热腾腾的异香扑鼻而来。
那士兵拿了把长柄铜勺将锅中之羹舀在一排铜碗中。端到我跟前时我才现这五毒羹完全不像平时吃过的肉羹竟是金黄色的胶冻之物只是还散着热气。那些金色胶冻全无杂质盛在碗中还微微颤动。
铜碗边还放了一把小小骨匙。我因为听得邵风观说是叫“五毒羹”总有些不敢下手。但见邵风观已将一匙放在嘴里抿了一下一副享受之极的样子就大着胆子也舀了一勺。刚放进嘴就觉一阵奇异的鲜甜沾上舌尖一下子炸开登时浸透浑身毛髓身体里也霎时充满了力量。
看来邵风观说得并不错这五毒羹确是大补炽热之物现在我周身也热得直冒汗口干舌燥拿起杯子来喝了口茶。茶水滚烫不像一般的茶但气味芬芳喝下去时却又有种极为清凉之意登时将胸口的燥热解了。我怔了怔却听得丁亨利道:“楚将军你可知这是什么茶吗?”
我苦笑了一下平时我喝茶纯粹为了解渴根本不知道各种茶之间的区别。我看了看杯中杯中不见绿叶茶水却是碧绿我正要老老实实说不知道脑海中突然一亮。这种茶凉得出人意表与寻常茶水完全不同我在天机法师的《皇舆周行记》中曾见到一条说南疆有种松萝茶其性极寒土人攀岩采得是医治中暑的圣药也可以当茶饮便是滚水冲泡也有寒意。我心中一动道:“这茶叫松萝茶吗?”
丁亨利颔道:“松萝茶生于山巅其性极寒便是在五羊城也只能在夏天方能饮用。这种松萝茶是从雪山上采摘而来较寻常松萝茶更为清冽平时若是饮得多了甚至会引寒症却正好可以中和五毒羹的燥热之气。楚将军连松萝茶都知道当真博闻。”
我苦笑了一下。现在丁亨利的谈吐分明就与当初我来五羊城谈判何从景请我饮用沁碧兰浆时一般无二了。我道:“五羊城不也有种沁碧兰浆吗?那种酒也是其寒无比只宜夏天饮用的吧。”
我只是顺口一说眼角却突然看到陪坐在丁亨利一侧的方若水脸色极快地一变。我不由一呆丁亨利却笑了起来道:“楚将军原来还对那沁碧兰浆念念不忘啊。沁碧兰浆确是极寒之物但此寒非彼寒松萝茶之寒乃王道之寒沁碧兰浆却是霸道之寒。松萝茶可解五毒羹燥热但五毒羹若与沁碧兰浆相遇则会产生奇毒足以令人当场毙命因些有‘五不见沁’之说。”
我大吃一惊道:“竟有此事?”
丁亨利点点头道:“因为此二物非常人所能享故知者甚寡。”
这当然应该是何从景说的吧。也只有何从景这一族历代贵为城主才能够享用这些极为难得的异味。五毒羹与沁碧兰浆相遇会有剧毒我实在不知道如果有人要暗杀我只消在酒宴上同时上这两种酒菜我定然会着了他的道。
只是丁亨利告诉我这些是什么意思?我知道从丁亨利的脸上看不出异样借着喝茶眼角余光扫了方若水一眼。方若水这人在七天将中最沉不住气方才他变了脸色也让我怀疑。我看过去时只见方若水正看向丁亨利眼中分明写着为丁亨利所说这番话的疑惑。
丁亨利是在告诫我!我脑中忽地一亮。只怕何从景曾经向他们说过这种计谋我怀疑就会在消灭蛇人的庆功宴上实施此计到时五德营的中高级将领杯酒谈笑间便全都上了当。我越想越怕心中也充满了对丁亨利的感激。
不管丁亨利如何对我隐藏他终究还是个光明磊落的好汉子。他是宁可与我堂堂正正地决一雌雄也不愿用阴谋来害我啊甚至不惜点破何从景的阴谋。我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既感激丁亨利又痛恨他。
如果他愿意投降帝**那该免去多少刀兵。只是我知道丁亨利想的多半也是如此。他这样告诫我是因为对我惺惺相惜不忍让我白白送死还是向我市恩为了将来招降我做打算?我看了看丁亨利却见他正啜饮着一杯茶脸上什么神情都没有。
不对。丁亨利的确是个很重情义的人但他更不是因为私交而放水的人他告诫我一定有他的理由。但不管怎么说他把这个秘密告诉我是让我能够防备这种防不胜防的暗杀手段我看不出有什么坏处。
今日丁亨利的谈锋甚健天南海北风土人情说得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我以前从不知道他还有这么好的口才。我的口才远不及他倒是邵风观不论丁亨利说什么他都接得上来。我自幼就在军校读书那时看的净是些兵书战册直到后来文侯劝我多读书这才读得杂了些但与他们根本不能相比只能听他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地谈着偶尔才接两句。只是让我奇怪的是丁亨利今天说是叫我们来商议军情直到现在却连一语都不及军务只是闲聊。
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我正在沉思却听邵风观放下杯子道:“丁将军多谢款待。只是今日我等前来应该不是只为了饮宴吧?”
丁亨利笑了笑道:“楚将军邵将军直到今日方才请诸位过来商议还请两位将军海涵只因我军主将今日方才能阵前。只是主将路上恐怕耽搁了原本中午便能到却直到现在还不曾来。”
他的话很平静但我和邵风观都不由吃一惊。共和军的主将是丁亨利连帝**上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这些年来丁亨利率共和军也打了不少胜仗他的名声连句罗国都有所耳闻。可是他居然说他不是主将邵风观道:“丁将军可是何城主到阵前了么?”
丁亨利微笑着摇了摇头道:“城主千金之体且要经营五羊城岂能亲至军前。我军主将乃是南武公子。”
丁亨利这话一出我就算一直想不动声色脸色也不由变了变。我斜眼打了一眼邵风观只见他的脸色也极快地沉了沉看来他也听说过南武公子这名字。我正想再问一问有个亲兵忽然过来在丁亨利耳边耳语了两句丁亨利脸上登时露出霁色笑道:“两位将军久等了南武公子已到请两位稍等亨利失陪片刻。”
他站了起来陪席的于谨和方若水也站起来行礼告退。这让我更为吃惊。南武公子这个人其实我也和他接触过了只是还不曾照过面实在很想知道这人长什么样。只是以前他十分神秘外间甚至很少有人知道还有这一号人物这一次的派头却大得惊人一来便让丁亨利以下终将一同迎接。看了这个共和军背后的头号人物也终于要浮出水面了。
他来究竟是什么用意?现在丁亨利前去一定是在紧急商议什么如果能知道他们的交谈我的胜算又大了几分。但现在是在共和军军营中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眼里根本不可能去偷听的。我苦笑了一下又吃了一勺五毒羹再喝一杯松萝茶。一冷一热间身上倒是有种说不出的舒服。猛然间却想起刚才丁亨利迎接我时说的客套话。
他说他读书倦了看看我送他的木雕用的是“佳果累累”!
我送给他的是他的半身像啊!我的手都不禁有些颤抖。我送给郑昭的礼物才是一株荔枝树正装着天遁音。那一次想偷听郑昭私底下的密谋结果南武公子虽没看出破绽还是怀疑里面有什么玄虚让他们收好别拿出来。郑昭小心至极一定一直随身带着他到我军营中后只怕交给了丁亨利保管。那两个木雕我故布疑阵给丁亨利的是个空心的大有安装天遁音的可能却毫无古怪而给郑昭的荔枝树上那一颗颗荔枝正是天遁音。我想丁亨利虽然足智多谋却不像郑昭那样多疑那个木雕更是薛文亦的杰作精致至极让他爱不释手连他也终于大意了。而我为了有备无患一直将那个天遁音的听簧带在身边。更巧的是南武公子一直不在营中。如果他在营中以他的多疑一定不会让丁亨利将那个木雕拿出来摆设的。
没想到我竟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不论南武公子和丁亨利现在设了多么精密的计策现在这计策已经有了一条裂缝我必须要抓住。想到这里我装作有些难受的样子道:“邵将军我腹中难受先失陪一下。”伸手向侍立在边上的一个共和军亲兵招了招手那人迎上来道:“楚将军请问有何吩咐?”
我道:“我腹中疼痛想要如厕。”
那亲兵道:“那楚将军随我来。”
丁亨利是从帐后出去的但那亲兵却是从帐前领我出去。我招呼了冯奇他们四个紧随着我。现在在共和军军营中他们要随时护卫我倒也并不奇怪只是那个亲兵大概会觉得我的架子太大连上厕所还要亲兵侍立。我最怕的便是厕所太远便听不到丁亨利与南武公子的交谈没想到出去稍走几步便是另一个营帐。丁亨利的军营中果然清洁这个厕所显然是中高级军官用的打扫得干干净净一点臭味都没有。我本来还想找机会到外面靠近了听现在显然用不着冒这个险了。薛文亦的天遁音即使有房屋阻隔也能传播十丈之远现在全是营帐传得一定更远一些。厕所里既安静又没人打扰比到外面要好得多了。
我让冯奇他们守在门口不让外人进来。我身为帝**的远征军主帅这点派头自然不让人生疑。一到里面我便取出听簧凝神听去。
刚开始只有一点杂音。我细细调着听簧上的一个螺丝杂音渐渐变小了但说话声仍然不太清楚。军营中人太多了实在不能听得很清楚。我努力辨认着猛然间我听得有个人道:“是邵风观先问的。”
虽然从听簧中听来声调都变了但我想多半是丁亨利在说。他说邵风观先问是什么意思?我怔了怔却听得另一个道:“看来邵风观还不如楚休红能沉住气。”
这人就是南武公子?我的心头猛地一跳从天遁音里传来的口音已经变调实在听不出和当初听到的那声音有什么相似之处。却听得那人接道:“公子说过如果是这样那就照计划先干掉楚休红。”
这话并不响但在我耳边直如一个霹雳。这人居然并不是南武公子而南武公子果然对我们不怀好意!只是我不知道他定的是什么计策帝国远征军兵力现在比同来的共和军还多他能有什么办法来干掉我?
我很希望能听到那人能详细说一遍这计划但只听得他在说:“该走了。等得太久他们要起疑心。”
我也得回去了。上个厕所上得太久恐怕他们也会起疑心。我收好听簧走了出去。冯奇他们仍然守在门口见我出来冯奇马上端了一盆水过来道:“都督请净手。”
“那南武公子要干掉我们?”
邵风观双眉一扬放下了酒杯看着我。的确现在大反攻还没开始胜负未卜说共和军已经准备干掉我们实在有些令人难以相信。
我点了点头道:“正是。”
“他们有什么实力干掉我们?”邵风观仍然有些疑惑。“兵力他们不占上风战具他们也不占上风。纵然共和军也有火炮对轰之下他们占不了便宜。”
我道:“确实如此。但我怀疑他们拥有我们不知道的实力。”
邵风观低头沉思没再说话。好半天他才道:“我倒觉得那南武公子可能是要给我们一个下马威。《行军七要》中所说‘三军夺帅尚可匹夫夺气则殆’应该就是那南武公子所用的计策了。不过若真个要对我们不利在这节骨眼上他亲自来到军中胆子可当真不小。”
刚才那南武公子出来气派极大在前线的共和军七天将中的五个都来作陪了除了前先已经见过的丁亨利、于谨和方若水还有魏仁图和巴文彦两人。出来的这个南武公子俊朗英武当真光彩照人邵风观大为吃惊大概想不到这个向来隐藏在背后的人物会如此高调。我笑了笑道:“邵兄你被他骗了这是个替身。”我顿了顿又道:“这人一直藏头露尾我怀疑当初大人所赞那个随丁亨利来帝都的下人才是真正的南武。”
邵风观更是大吃一惊道:“什么?”当初文侯称丁亨利身后一个随从有王者之相只是随丁亨利来的四个随从全都貌不惊人平平常常混在下人堆里根本看不出来绝非今天见到的这个俊朗英武的年轻公子。
我道:“只是我有点奇怪南武想要做掉我们到底凭的是什么?那可不是一句简单的‘夺气’就说得过去的。”
邵风观沉吟了一下道:“楚兄我觉得你想什么都已先入为主先认定共和军要对我们不利。你有证据么?”
我顿了顿道:“有。我听到他们的交谈。”
邵风观道:“难道丁亨利和那个假南武到你那个厕所里议事?”
他这话已是在挖苦了。我并不在意顿了顿心知不告诉他实情是不行了。风军团编制虽小但因为特殊向来是诸军耳目。如果邵风观不信我的话万一风军团先行被共和军消灭那地军团几乎就成了瞎子。我耐住性子道:“你知道有句话叫‘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么?”
“当然知道张尚书常说这话。”
我从怀里摸出了听簧道:“这个东西是一种叫‘天遁音’的偷听工具的听簧。拿这个可以听到十余丈内人的说话声。”
邵风观呆住了接过听簧看着半晌不说话。我道:“邵兄我手头也没有天遁音好让你试试……”
我话未说完邵风观打断了我的话道:“楚兄我不是不信你。”他抬起头有些犹豫地道:“你有没有在风军团中装上这种天遁音?”
我笑了笑道:“这东西你以为是树上结的年年可以采一大筐。一共没几个手头一个都没有了。”说完觉得这话尚未足说服人正色道:“邵兄请你放心我绝不会用这东西去刺探你的隐情。”
邵风观道:“那么张尚书和文侯也不知道这东西吧?”
我点了点头道:“是。我当然不能让他们知道。”
邵风观刚才脸色很不好现在才红润起来。他将听簧放在桌上打了个哈哈道:“不用在我身上就好了。楚兄不满您说文侯若听得了我背后骂他的话我邵风观只怕死一千次都不够。”
如果文侯知道有这种奇妙的工具的话满朝文武包括我在内恐怕连一个都不能安心。
我道:“邵兄我也知道。别忘了现在我们是在同一条船上。”
邵风观顿了顿叹道:“楚兄我自命有识人之明可真的看不透你。你有时聪明得让我心悸有时又似乎愚不可及。像这个天遁音你完全可以用在丁亨利身边安插耳目来搪塞过去却偏偏跟我说实话。不怕我因此对你生了戒心吗?”
我也叹了口气道:“兵者诡道但既然我们已是同舟共济就必须开诚布公。或是连我们都要互相猜疑那这仗已先输了一半。”我看着他慢慢道“邵兄我们相识时间也不算短了你是怎样一个人我自认看得清。你爱算计人但你绝不是那种背后下刀的小人。”
邵风观干笑了一声道:“楚兄谬赞。”他端起杯子一饮而尽道“男儿在世总要轰轰烈烈做一场。楚兄我听你的吧你有什么打算?”
我淡淡一笑道:“南武公子当然对我们不怀好意。好在我早就有了准备。伏羲谷中定然有个大秘密我们本就想要先冲进去现在共和军也希望我们打头阵这自然不用再说了我们要做的便是把损失降到最小此事便要有劳邵兄。”
邵风观道:“伏羲谷地形险要共和军如果封住谷口即使我们攻下了伏羲谷最终还不是要被他们饿死?伏羲谷这种地方只进不出乃是绝地实是兵家大忌。”
我道:“所以我才说攻打伏羲谷要有劳邵兄。我准备将甘隆放在队伍尾部由风军团来打头阵。”
邵风观嘿嘿一笑道:“这姓甘的几乎是半个地军团的人了。你是防备共和军从背后下手?”甘隆是火军团都尉。毕炜与我不睦这是军中上下公开的秘密所以凡是火军团与地军团合作时都是由这甘隆出面这次也不例外。
我点了点头道:“正是。伏羲谷是绝地他们封住谷口我们要杀出去便很难但他们杀进来更难。把火军团放在谷口以炮火轰击南武公子要攻击的话就得准备拿尸体来堵住出口了。”
邵风观皱起眉头道:“可是他们如果封住谷口要把我们饿死的话该怎么办?”
我笑了起来:“这个你放心。他们封住谷口我们只消固守两天就行了。”
军中一般自带三天之粮。伏羲谷易守难攻要守两天可以说轻松之极。邵风观一怔道:“你想留一支部队在外接应?”
我道:“这是行不通的。这样一来反而招共和军疑心而且我们分兵势力不足只怕连里面都攻不下了。你放心吧到时就知道了。”
邵风观眼中一闪笑了笑道:“原来你早就有打算了真是老奸巨猾。只要外面有接应共和军敢这样做的话到时尾受敌吃亏的只怕是他们。”
我也笑了起来。还没说什么他眼里突然又闪过一丝不安轻声道:“楚兄我觉得你似乎把那南武公子看小了我怕他还有别的计策。”
我道:“有可能只是现在也不知道。不过只消我们随机应变任他有千变之计也无能为力。”
邵风观点点头道:“这倒也是。”他站起身道:“好就这么办吧攻打伏羲谷便由我来打头阵。”他看了看放在桌上的那听簧又道“另外这个东西你现在没用了吧?给我吧。”
邵风观还是怕我用这个来偷听他吧。我暗自苦笑道:“好吧。”现在听簧也没什么用了给他也没什么。
送走了邵风观我又把杨易、廉百策、陈忠和曹闻道都叫了过来商议了一下进攻的计划。与蛇人打了这许多年仗蛇人的习性也摸得透了这一仗只怕是有史以来最艰苦的一仗也恐怕是与蛇人的最后一仗了。
与共和军兵戎相见已是近在眉睫了吧。我想着。
商议完后我也已觉得有了倦意让诸将各自回去动员准备。我和衣躺在床上默默想着心事。远征军的任务已到了尾声全身而退应该不会有意外但回去后文侯如何对我却该准备一下了。罗杀了沙吉罕让小王子做监军虽然有帝君撑腰但文侯是何等人决不会善罢甘休一定要早作准备。
正想着耳边忽然响起一阵嘈杂。
我皱了皱眉坐了起来想唤过一个亲兵让他去看一下出什么事。刚坐起来身上忽然有种沉入冰水中的感觉不由打了个寒战。还不等我回过神耳边裂帛一声一阵厉风当头压来。
有刺客!我吃了一惊手握住了腰间的百辟刀。在地军团的中军居然出现了刺客!这是地军团成军以来从未有过的。
我刚握住百辟刀只觉头顶已有一种利针刺入的刺痛。刺客是从营帐顶上割破帐顶跳下来的这人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到了我的头顶这身本领实在骇人听闻。如果我还要拔刀的话只怕百辟刀还未出鞘他就已一刀刺入我的头顶了。
我原本是坐着的脚猛地在床尾一蹬连席子一同向床头滑去。几乎是同时一个黑影已直直落下“啪”一声一柄剑从我身前刺入了床板。
这人用的是一柄细剑。如果我稍慢片刻这柄剑刺入的就是我的头了。我惊出了一身冷汗叫道:“来人!”话音刚落那人的手一振长剑被压得弯成弧形但这一弹之力他已翻身落到了床尾一把拔出剑来刺向我的前心。
这人的行动快如闪电我本来还想出刀砍断这人的利剑但没想他会快到这等地步。我左手在床板上一按人已一跃而起百辟刀趁势出鞘“啪”一声压住了他的剑尖。
如果是平常人这样一压他的剑定然被我压得弯下去钢口差一点的话被压断也大有可能。但这人的剑术竟是高明得出乎意料百辟刀上刚觉察到一点重量他将长剑一抽一送已然反客为主反而压住了我的刀。
好本事!我心中暗赞。只是我没说出话那人却也赞了一句:“好本领!”
我本来要用刀去封听得这个声音不由一怔。这个声音非常熟悉可是这个人是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这么一怔百辟刀已慢了一拍那人如影随形已经抢了上来。我的帐中只点了一盏小灯借着灯火我已看清了他的相貌。如当头一个霹雳我大吃一惊连逃都忘了。
这人真的是张龙友!
如果要闪已经来不及了。我猛地一脚踢向床头床板被我踢了起来帘子一般挡在我面前。
床板一竖起只听得“嚓”的一声剑尖透过木板。那人出剑极快也有点太快了大概想收手都来不及这一剑居然连木板都扎透了。我趁他还没有拔出剑来身形一晃已闪到一边正要拔刀砍去却见他头一晃额上突然有鲜血迸流他呻吟了一声人软了下来。不等我奇怪就听得冯奇惊叫道:“楚将军你没事吧?”
冯奇站在门口脸上满是惊恐手上还拿着那把弹弓。我道:“我没事。”
冯奇快步过来踢了一脚那人道:“还好我总算赶上了。没想到这刺客居然能到这里来该死的军中戒备太松了。”
我道:“不是戒备太松是这人本事太强了。他死了吗?”这人身法如电我自觉也赶不上他的动作。这人的剑术总让我想起遇到过的那些奇丑无比的剑客。还记得当初在回帝都途中遇到那个自称是“神”的剑客时张龙友跟我说过那是一种法统的剑术在马上虽没什么大用处但步下相争威力却极大。也幸亏冯奇能及时过来不然还真不一定斗得过他。
冯奇蹲下身试了试他的鼻息道:“死了。”他翻过那人的身体那人后脑上嵌了一颗铁丸。冯奇的弹弓与这人的剑术倒是异曲同工在马上没多大用处步下时却伤人立死。
我道:“可惜这人已死问不出他的来历来了。”这人虽然乍一看极像张龙友但细看便知不是了。这人肤色比张龙友黑得多也要瘦一些。
冯奇道:“楚将军放心还有一个那人我已让他们定要捉活的了。”
这时外面忽地传来一阵欢呼冯奇眼中一亮道:“楚将军捉住了!那人捉住了!”
我道:“去看看吧。”
冯奇答应一声。走出门口他让几个亲兵把我的营帐中收拾干净跟上来道:“楚将军今天要多加小心。虽然现在有两个刺客我怕还会有第三个出现。”
我点了点头。此时一些人已迎了过来当头的是提着兵器的杨易与陈忠。他们两人的营盘靠近中军离我最近闻声已赶了过来。
看到我两人同时跪下。我忙迎上去道:“请起。刺客捉到了么?”
杨易点了点头道:“此人好生厉害伤了我们十几个弟兄还是陈将军以巨盾合围逼住了他方才打落他的兵器将他击昏了。”他说着把身边一柄断剑双手捧着递过来。我接了过来一眼便看见那断剑剑柄上嵌着一个太极图道:“人呢?”
杨易道:“便在后面。”他站起身道:“抬上来!”
两个士兵抬着一个人过来了。这人身材瘦小头上还蒙着布。冯奇在我身后小声道:“这人蒙面进军营时受到盘问结果拔剑伤人另一个想必是趁乱进来的。”
我走过去冷笑道:“好狡猾的刺客。只是想到地军团来当然讨不了好。杨将军快将受伤的弟兄送医营医治。”
我一边说着到了那刺客身边。刺客四马攒蹄地被绑在一根枪杆上这种姿势被绑着有天大的本事也拿不出来了。这人的剑很细只利于击刺陈忠用巨盾困住他正是以长击短。以陈忠那等神力没打爆他的头也肯定是想留活口手下留情了。冯奇看样子很为刺客侵入我的营帐而不安我说这话是安安他的心。我伸手揭开这人的蒙面本想笑着说几句好让冯奇更宽心一点哪知才揭开一角却如遭电殛浑身都僵住了。
这人竟是海老!
海老这人太神秘了。以前何从景对他言听计从但在与共和军共同攻击南安城时我听明士贞说何从景要对付海老一直想不出究竟是什么原因只是我再会胡思乱想也想不到这个睿智的老者居然会充当刺客并且现在被我们四马攒蹄地绑起来。
冯奇看我半晌不说话过来道:“楚将军……”
我不等他说完抢道:“将这刺客装入囚笼放到我帐中来我要马上审问。”
冯奇答应一声杨易在一边道:“都督。”
他还没说什么我道:“杨将军陈将军你们休息去吧让军中弟兄加强戒备只怕刺客还有同党。再通知廉曹两将军让他们坚守本阵多加小心。”
如果照惯例我总会让五德营统领与我一同审讯的杨易想必也要请示一下却没想到我会这么说。只是他没有多说什么面色肃然与陈忠两个向我行了一礼。刺客居然侵入了中军这还是地军团成军以来的头一次他们也很是不安。
我小声道:“杨兄郑昭先生现在如何?”
“他被软禁着我派了几十个兄弟轮番看过每个时辰一换十二个时辰从不间断楚将军放心。”
我点点头道:“千万小心不能出乱子。”
我回到帐中里面已经收拾干净了。海老被关在一个囚笼里。囚笼是关押犯了军纪的士兵的就是以前的坐笼只是我把坐笼周围的那些尖棒全都去掉了。海老身上被搜过利器都已搜走。他被绑在囚笼的栏上就算醒了也动弹不得。
我查看了一下确认海老不会挣脱向一边的冯奇点点头。冯奇会意拿起桌上的一碗水含了一口走到笼边向海老面上喷去。海老似乎也有郑昭那样的摄心术单独面对他我还当真不敢因此让十剑斩中的今晚轮值的四人都陪在我身边。
冯奇一口水喷出。刚喷到海老脸上冯奇脸上就露出诧异之色。海老长相奇丑无比有布蒙着还看不出来但这布一湿便贴在了脸上冯奇看来定是大吃一惊。他倒也没说什么走过来小声道:“他醒了。”
我走到海老身边看着他动了一下慢慢睁开眼。看到我他眼里却没有惊异只是苦笑了一下道:“楚将军果然杀不了你。”
我又向前走了一步道:“海老请原谅我的无礼。”
海老道:“我来行刺自当如此楚将军不必自责。”
我们一问一答间冯奇脸上已露出了诧意。现在我哪里像是在审问刺客倒似与故交拉家常一样如果是曹闻道一定按捺不住好奇心要问我是怎么回事了。
我拖过一张凳子坐了下来道:“海老我有句话要问你。”顿了顿我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海老也看着我道:“楚将军你当真想知道?”他看了看冯奇道:“你让他们退下。”
海老要对我用摄心术?我的心中一动但如果不听他的海老一定不肯说。我站起身道:“冯兄你与弟兄们先到外面等着。如果我说要带此人出去你不要听我的命令立刻用冷水浇到我头上将此人拿下。”
冯奇睁大了眼可能他觉得我有点糊涂了。只是他再莫名其妙也不多说什么行了一礼道:“遵命。”
他带着三个十剑斩中人一块儿出去我重新坐下来道:“海老假如你要用摄心术我劝你还是算了。”
海老眼中闪过一丝惊诧道:“原来你也知道摄心术。你也真的越来越厉害了现在我就算对你用摄心术也逃不出去。”
我道:“我也不信海老你会用这种手段。只是今天实在也太乱了我本来更相信海老你决不会充当刺客可是你仍然当了刺客。”
海老看着我眼中灼灼放光。我知道那并不是施摄心术的意思看着他的眼睛也不避让。半晌海老道:“岂但是你我也不相信自己会来行刺但还是来了。”
我道:“那么请问究竟有什么原因?”
海老叹了口气道:“原因很简单。你那四个保镖为什么会出去?”
我呆了呆道:“海老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说呢?”
我皱起眉过了好一会才不确定地道:“我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了是有人给你下了命令。”
海老气概极大如果说有人能命令海老我实在不敢相信。但我话刚出口却见海老点了点头眼中有嘉许之色。我更是诧异道:“那么到底是什么人能命令海老你?”
海老道:“楚休红直到现在你似乎还很尊敬我。我想问问你这是什么原因?”
我道:“当初在五羊城聆听海老你的教诲你曾说过天下万物皆是平等。此理我从来没想过听海老你一言方才茅塞顿开。更何况以前数次受过海老恩惠楚某念兹在兹绝不敢忘。因此”我顿了顿接道“海老你居然前来行刺便更让我奇怪了。”
海老叹了口气道:“你既然也认为天下众生平等不论是什么都有活下去的权利那你为何仍然提兵来此?”
“受命于上不敢有违。”
海老看着我道:“我与你也是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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