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风波过后,向阳胡同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和祥和,但这样的日子并没有维持多久。1976年10月5日,赵虎头和王援朝与家里失去联系,也没个电话,也没派人来捎个信,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直觉告诉彭胜利有事发生,而且还是大事,果然第二天街上就出现军人执勤。
到了10月7日,铁路、邮政、电厂等重要单位开始进驻军代表。10月9日就有传言说红z司的几个头目被逮捕。10月10日兴国被叫到市革委开会,学习当天的两报一刊社论《亿万人民的共同心愿》。
这次学习并没有引起赵兴国的重视,回到家也只是轻描淡写的跟老妈提了一句。但彭胜利立即让他把当天的人民日报拿来,戴上老花镜连看好几遍,一字一句琢磨,嘴里不停念叨:“任何背叛……任何背叛……”
接着问兴国:“你看了这篇社论有什么想法?”
“没什么奇怪,”兴国说:“就是号召大家学习和继承chairmanmaothought,加强团结啊。”
“你看看这行字,‘任何背叛marxism,leninism,maozedongthought,anyonewhotamperswithchairmanmao'sinstructions,anyonewhoengagesinrevisionism,separatismandconspiracy,是注定要失败的。你不觉得奇怪吗?是谁在背叛?有谁能篡改chairmanmao'sinstructions?”彭胜利搁下报纸,抬头望天说:“要刮风了。”
小宝蹲在院中和刘霞逗蚂蚁玩,听到奶奶的话后不解地道:“奶奶,没刮风啊。”
赵奶奶笑眯眯道:“你还小,看不准天。”
接着又对兴国说:“在单位上说话注意点,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要说。特别是拥护谁反对谁之类的话,坚决别说。这是政治问题,要有清醒头脑,别引火烧身。”
兴国经老妈一指点,心里顿时紧张起来。
张淑梅有好几天没听到援朝的音讯,一个大活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她心里备受煎熬,也第一次体会到做为军人未婚妻的痛苦,每天都要缠着准婆婆问上两三回。可彭胜利也不知道。只能安慰她:“他们工作性质就是这样,说不定哪天就会突然冒出来。你要是不放心,这几天就跟我睡吧。只要援朝一回来,你俩就可以见上面。”
所以她现在是天天和准婆婆一起上班一起下班,俨然成了赵家的儿媳。此时听到赵奶奶和兴国的对话,她的神经也敏感起来,悄声问:“是不是又有运动?援朝会不会与这事有关?”
还没等赵奶奶来得及回话,援朝已大踏步走进院子,彭胜利指着淑梅身后说:“他回来了,你去问他吧。”
淑梅回头一看,泪水顿时涌出来,拉着援朝的胳膊直埋怨:“你去哪啦?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我天天提心吊胆,连觉都睡不着。”
援朝陪着笑:“对不起,对不起。”
彭胜利问:“你爸呢?”
“他走不开。”援朝回道:“我回来拿衣服,马上还要赶回部队。妈,你快把爸和我的内衣包好。”
兴国见老妈进屋,他也识趣地到厨房给陈岚帮忙。援朝见整个大院只有小宝和刘霞在,悄声说:“我也想你,等这次任务执行完我就去找你。″
“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淑梅撒着娇说:“还要出去多久?”
“我说不上,但估计快了。”援朝笑着在淑梅脸蛋上亲一口。
刘霞眼尖,立刻拍着小手叫喊:“援朝叔叔亲淑梅阿姨啦!羞羞脸,不要脸,七个鼻子八个嘴……”
王援朝冲着刘霞做个鬼脸,吓唬道:“你再喊我就把你嘴缝上。”
接着又对淑梅说:“我去和妈说点要紧的话。”
小宝对地上的蚂蚁失去兴趣,拉着刘霞说:“我们也来玩亲亲的游戏。”
“不,我不跟你玩。”刘霞稚声道:“我姐说女孩子不能让男孩子亲,要是给亲了脸上就会长麻子。淑梅阿姨,你要小心哦,快去洗把脸,也许就不长了。”
陈岚在厨房里听的直笑,对兴国说:“也不晓得避着点,当着孩子面亲热,把孩子都带坏了。”
兴国呵呵直笑:“他们这是第一次分开这么长时间,以后习惯就好。”
王援朝走进爸妈卧室,关上门小声说:“爸让我给你带句话,江王张姚已经被抓。你跟哥也说一声,这几时别乱说话。现在这件事还在保密状态,千万别传出去。”
彭胜利点点头:“叫你爸也小心点,既然是保密的事就别往外头传。”
王援朝见老妈一点也不感到惊讶,奇怪道:“妈,你是不是早知道了?”
“你妈又不是瞎子,自己哪不会看啊。”
“你是从哪看出来的?”
“这个,”彭胜利指着人民日报社论说:“拿去看看,好好琢磨琢磨,这对你以后的锻炼有好处。”
zz斗争是最残酷最无情的斗争,一旦说错话站错队,将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虽然虎头原则性很强,但经历过无数次运动,他学会了机警和圆滑,这也是他在历次运动中能明哲保身的法宝。
10月18日,小城又沸腾起来。跟历次运动一样,全市各单位纷纷组织工人、农民、学生打着横幅,扛着红旗上街。领头的是人武部的一辆炮车,时不时向天上打几发空炮弹,那声音惊天动地,震耳欲聋。跟在炮车后面的群众挽着袖子,挥舞着拳头,一路高呼口号。这种事对于他们来说已经习惯,被打倒的人也只是他们饭后谈资而已。
这种热情持续了两三天,小城又逐渐恢复平静,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学的上学。而小城红z司头目被抓,加快了郑素敏撤离九江的步伐。她和张旭做过一次深谈,这是一次没有吵闹,很平静的深谈。
当然张旭对自己的问题是矢口否认,后来见老婆似乎已经抓住他的把柄,又退而求其次,承认自己在县里的时候对一个女人动过心,但那只是欲望在作怪,没有一点感情,到现在连那女人叫什么都已经忘记。他没有交代和孙晓燕的事,因为十几年来他确实没有出过轨,何况他心中确有一份真感情,甚至怀疑婷婷就是他的女儿,并为此而暗中调查。但令他失望的是年龄对不上,桥峰在给婷婷上户口的时候故意拖了一年。
对于孙晓燕的遭遇,张旭虽然不敢出面阻止,但内心还是很痛苦。然而他又把这种痛苦当做是爱的奉献,认为自己是对的起良心的人。是孙晓燕背叛了他,抛弃了他。
郑素敏信了张旭的鬼话,也许是她自己更愿意去相信丈夫还在爱她。多年的夫妻,她抹不掉那份感情。别说人相处久了会有感情,就是跟一条狗待久了也会去呵护它。所以她上下活动,通过父亲的关系,把自己和张旭调回省城。
张晓军在他妈面前一直吵闹,还说自己生了病,需要回城里静养。母子连心,郑素敏听说儿子得病当然会着急,本想调到自己身边,但郑令炎坚决不同意,说慈母多败儿。没办法,她在离开之前又托关系把儿子安排进市g青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