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鱼肚白从黑幕中破出，就像一把利剑，劈碎东边的墨云。医院的小路被朦胧的薄雾笼罩，几位护工在雾中穿行。他们由于工作性质原因，上班时间要比医生护士早。
刘爱珍从食堂里拿了两根油条，边嚼边往住院部跑，迎面看见王援朝手舞足蹈地蹦过来。她停下脚步，奇怪地问：“你怎么在这？”
“俺滴岳父岳母大人来了，我来买早点拍拍马屁。”王援朝见她嘴角上有点油渍，伸手替她抹去。
爱珍咯咯直笑：“你也晓得献殷勤，以后准是怕老婆的货。”
“你别笑我，”援朝取笑道：“自己在铁柱叔和凤姣婶面前还不是乖的跟小猫一样。打算什么时候嫁给他啊？”
刘爱珍红着脸娇嗔：“谁说要嫁给他，他是我表哥。”
“表哥表妹，正好一对。”援朝嘻笑道：“不跟你胡扯了，我得买早点去。”
“快去，快去。去晚了小心淑梅姐让你跪搓板。”
“你还是准备好搓板让大勇跪吧。”
爱珍目送他离开，转身瞧见远处几个人瞅着她指指点点，看她瞧过来忙把头偏开。这几天都是如此，难道自己脸上长了花？她摸摸脸蛋，摇摇头：管他呢，嘴长在他们身上，想说什么等他们说去。
所谓护工，实际上就是给病房打扫卫生和消毒。爱珍手脚麻利，在医生还没来上班就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处理的妥妥当当。正准备去护士站帮忙，却被来上班的龚丽君叫到僻静处，神神秘秘地小声问她：“你最近听到什么胡言乱语没？”
“没有啊，不过这两天老觉得他们瞧我的眼神不对劲，是不是在议论我？”女人的直觉一向很灵，刘爱珍暗恼，心想自己又没招谁惹谁，扫个地还让别人忿不得。
“你呀，还蒙在鼓里！医院里传的沸沸扬扬。说援朝脚踩两只船，一头要跟淑梅结婚，一头又和你勾搭。还有的说是你勾引他，也有人说你和援朝以前就是对象，所以彭书记才对你好把你招进医院，只是后来淑梅在中间插一杆子他才变心。反正各种各样的流言是五花八门。”
爱珍嬉嬉直笑：“这都是哪来的事啊！按辈份我还得叫援朝哥叫叔，只是他年纪轻，从小叫习惯了。是谁乱嚼舌根？我跟他们说清楚去。”
在他们这一层玩伴中，狗子姐姐最大，后来为了爱情去了x疆。其次是王援朝，最小的是建平和爱珍。像五一铁蛋他们，那是小跟屁虫，更别说小宝和刘霞。大家彼此跟兄弟姐妹一样，熟的都没有新鲜刺激感，如何会吃窝边草。当然大勇除外，那是个另类。
“你说的清楚吗？”说实话龚丽君开始也有点半信半疑，因为援朝和爱珍确实不拘小节。熟悉他们的人知道这是兄妹之情，而落在不熟悉他们的人眼中，这就是佐证谣言的证据。
“昨天我和你蔡叔提过这事，他说肯定有人在后面造谣，而且造谣的人还是熟人，起码知道你跟援朝熟。医院里没几个人知道你们两家是邻居，也没人知道你跟援朝是从小长到大的兄妹，不可能是那些小护士。能把你跟援朝扯一块的八成是你的熟人，他为什么要造这个谣？又是要针对谁？”龚丽君见爱珍毫不在意，忧心忡忡道：“谣言传一千遍也会变成真理。”
刘爱珍猛然想到一个人，前两天她在医院碰到张晓军。脑中顿时飞转：肯定是这家伙，可他是怎么认识援朝哥的？造这个谣又能起什么作用？抹黑我也就算了，难道他跟援朝哥还有仇？这家伙真是条疯狗，对谁都乱吠一气。
龚丽君见她若有所思，忙问：“是不是有怀疑对象？”
爱珍点点头：“是有那么个人，我找他算帐去。”
龚丽君连忙拦住她：“别冲动，没凭没据你能把他怎么样？现在大家还是私下议论，要是闹大了对你对淑梅固然不好，还会牵扯到彭sj。咱们得想个办法让谣言不攻自破，凭嘴说只会越描越黑，谁会相信一个当事人说的话。”
刘爱珍觉得她的话在理，强压下心头怒火。回到岗位上仍一如继往的说说笑笑，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可心里在翻江倒海，恨不得把张晓军打倒在地，再狠踩几脚。
手脚虽然在做事，可心思却没放在工作上。脑袋瓜一直在思索，该怎么让谣言不攻自破？可想一天也没想出办法来。回到家她也是心事重重，靠在床头胡思乱想。正一筹莫展之际，突然听到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姑，姑爹……”
刘爱珍像兔子一样跑出门，惊喜地叫喊：“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还没到探亲的时间吗。”
“哟，你在家呀。姑和姑爹呢？他们还没回来？”李大勇手上提着几斤糕点，他吸取了上次回家没给刘霞和小宝带零食的教训。
“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当了逃兵？”爱珍把他领进屋。
“切，我会当逃兵！连长让我去漳河接新兵，顺路回家看看。这么长时间没见到我，是不是挺想我？”
刘爱珍红着脸说：“鬼才想你。”
“还说不想我，瞧你见到我那高兴样。”李大勇油嘴滑舌道：“要不趁我这两天在家，咱们跟父母说说，把事办了。”
“办你个头。”爱珍飞起脚来踢。
大勇轻轻巧巧躲过去，还趁机在她脸上香一下。他怕爱珍报复，亲过之后忙故意说：“你回来怎么也不生火煮饭？想吃现成的呀。”
刘爱珍不但没去报复他，反而心如鹿撞，脸红的跟苹果一样。听到大勇的话，又勾起烦心事，叹气说：“做什么饭！我正烦着呢。”
“烦？有什么好烦的，是谁招惹你？我去帮你解决。”
爱珍也想找个人商量，何况李大勇是她最信任的人之一。她仔细地把事情经过从头到尾述说一遍，包括张晓军在农场做的那些事。
竟敢欺负我的女人。李大勇顿时怒火填膺，拍着胸说：“明天你指给我看，我去把那小子揍一顿。”
刘爱珍叹道：“要是把他揍一顿能解决问题，还轮到你去！现在得想办法让谣言不攻自破，我倒不怕他坏我名声，可那些话越传越邪乎，就怕会影响到淑梅姐和援朝哥。他们就要结婚，这要是无风起浪让他们之间产生隔阂，那我就真的对不起他们了。说不定还会影响赵奶奶，扯什么以权谋私。”
李大勇嬉皮笑脸说：“这事也好解决，明天我上医院找你，咱俩表现的亲热些，谣言自然会破。”
刘爱珍眼白直翻，嗔怪道：“我正烦呢，你还来占我便宜。”又一想，这未尝不是个好办法：“好，我们就表演一回给他们看，你说该怎么做？”
李大勇像制定作战计划一样，把时间地点敲定，又把一个个细节设计好后问：“怎么样？你看行不行？”
刘爱珍红着脸说：“可是可以，但抱着我亲那个不行。当那么多人面，多难为情！抱抱就可以啦。”
“咱们不当那么多人亲，现在亲一下可以不？”
“你想死啊！”
刘爱珍拿着粉拳去揍大勇，却被他一把抓住，坏笑地说：“好吧，就改成拥抱。来，我们先试演一遍。”
“什么试演，你是存心要占我便宜。”
“怎么能不试演呢，”李大勇一本正经地说：“我们部队还常搞军事演习呢。万一明天我抱你，你又拿脚来踢，那不就要前功尽弃。”
“好吧，好吧。”刘爱珍媚笑道：“就依你。”
她心里也想和大勇亲热，只是女儿家的矜持让她放不下面子。
年前在大勇屋里住，在抽屉里发现大勇以前的日记，密密麻麻地记载了许多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她可不管偷看别人日记道不道德，拿起来就翻。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闯进了她的心。而这些点点滴滴又勾起那些美好的回忆，让她觉得当初不起眼的小事竟然是如此甜蜜。
两人站起身按着规划好的细节试演，当演到相拥相抱时，大勇却没有放开她，而是低下头深情地望着她，慢慢地朝她嘴唇亲去。
爱珍闭上眼，准备把她纯洁的初吻献给眼前这位男人。突然，门外传来发旺的声音：“这是谁在家呀？黑灯瞎火的也不晓得开个灯。”
两人惊的如小老鼠一般到处乱闯，特别是大勇，躬腰缩背，慌慌张张的只想着找地方躲起来。倒是爱珍聪明，忙打开通向赵奶奶家的门，让他出去。
援朝瞧见大勇从那屋里出来，喜道：“哟，大勇，你怎么回来了？”
大勇心神不宁地苦笑：“回来接新兵，顺路来看看你。”
爱珍关上门，觉得脸在发烧，她靠在门板上用手揉几揉，这才出门：“爸，你回来啦。刚才大勇来看你，这会儿正跟援朝在院里说话。”
“晚上多淘把米，让他在这吃饭。”发旺也没进屋，径直到厨房把炉子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