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穿着雪白中衣,湿漉长发氤氲着浓重水汽占湿一片白衣,映出一点坚实胸膛,季琛眉头轻蹙,二话不说提起望着他发呆的商从安出门。
姣姣月光下,那张俊脸寒气逼人,再“砰”的一声,大门关上,留着门外人萧索站着。
商从安:“……”
她这回是真没打算占他便宜的。
商从安无奈的抱着包袱回到原来的客房,此刻,季琛屋内,下人目瞪口呆的看着突然出现在他家公子床上的姬二殿下。
姬林一手支起下巴,一手玩着发丝,玩味的看着季琛眉头紧皱的模样:“看样子,本宫到的不是时候?”
季琛眼角跳了下,抿了抿唇,行礼:“见过殿下。”
“免了,要什么虚礼,你这样让本宫更自责了。”姬林视线挪向门口,那个不着调,满脑子废料的商家小子倒是让他意外。
“殿下来,所谓何事?”季琛起身,一本正经,沉沉眸子看向床上的人,眉头忽然一蹙:“殿下,能否先脱鞋?”
姬林:“……”
他家琛琛就是这点小毛病比较多。
姬林无奈挪下自己的脚,改为靠坐在季琛床头,戏谑眸子就着摇曳灯火忽明忽暗,暗哑声音带着突如其来的试探:“琛啊,你是不打算回朝堂了,对吧?”
季琛紧抿着唇不语,屋内气氛陷入僵持,姬林藏在袖中的手紧握,良久,他嘴角一勾:“这么难回答吗?身为相府长子,当年惊才艳艳的季大公子,回朝堂是肯定的吧?”
“殿下到底想说什么?”季琛蹙眉看人。
“没什么,确定下。”姬林起身,一手负后玩着折扇,一侧窗边他的侍卫打开窗户,容主子出来。
姬林爬上窗,眸色暗了下,按在窗上的手紧了紧,抬头望月:“琛,如他还活着,你是不是会一直追随下去?”
季琛拱着手,薄唇紧紧抿着,片刻后,缓缓开启:“恭送殿下。”
姬林嘴角嘲讽一勾,眼前浮现幼时,那个高高在上的人,一脸无奈又果断的模样。
他说:“老二,你要是看季家那个孩子不舒服,就把他让给为兄,可否?”
一身尊贵太子服,一手负后,轻描淡写,唇角淡勾,可锐利视线压根不容人拒绝。
“你想知道当年他拿什么换走你吗?”姬林忽然道,扭头,嘴角一勾,“郊外一马场。”
“所以啊,琛,你在这为他守身如玉,可在他心中你不过是一马场罢了。你真不考虑重新投入本宫怀抱?”姬林说完,还舔了下唇。
下人跪在地上,单薄身躯抖个不停,他听到了什么?
敢情二殿下不是跟他家公子交好,而是对他家公子垂涎三尺!
季琛淡淡着,对姬林那点调戏置若罔闻:“殿下,私闯一品大员府,按律该杖责五十!”
姬林跑了,很迅速。
季琛走到窗边,亲自关窗,对着身后小脸惨白的下人,神色凝重:“去问问父亲睡了没?”
半个时辰后,季琛收拾妥当,徒步来到自家书房,灯火点着,书架上的各路古籍摆的满满当当,不远处的架子上,更是摆着珊瑚翡翠玉如意,一列珍宝,全是来自宫中赏赐,昭示着那位对相府的天大恩宠。
季琛眼眸淡淡扫过那一架子的东西,对着自家父亲行礼:“父亲,二殿下来过了。”
季相爷刚在大红贴子上写上自个儿子的生辰八字,闻言,捏着细豪笔的手一顿:“他说什么了?”
“父亲,他没说什么,就是今晚一直在提……”季琛顿了顿,深吸了口气,拱着的手紧紧的捏了捏,才吐出那几个字,“一直在提太子殿下,儿子久不管朝堂,对如今……”
“他已经死了。琛儿,别抱希望。”季相爷放下笔,无情的打破自个儿子那点刚冒出来的希望。
季相爷坐回椅子,一手揉了揉眉心:“琛儿,皇上不会容许你再跟太子的人有牵扯的。”
季琛垂眸不语,知道他在说太子孪生姐姐,惠安长公主的事。
“儿子打扰父亲了。”季琛眸色暗淡了下,行礼就要退下,没走两步,脚步微顿。
“父亲。”
“嗯?”
“当年,我如果没力劝殿下,会不会现在情况就不一样了。”季琛望着那一架恩赐,对着相府恩威并施,让季家分支跟本家产生隔阂,又可对付如日中天的国公府。
那位真的是好算计,让他们处于四面楚歌的境地,除了皇权再无任何依靠,而他可给相府权利,也可倾刻收回,让整个丞相府被人瞬间蚕食,顺便再敲打他,不要跟太子的人再有牵连。
如果他还在乎这些家人的话。
季相爷心头猛的仿佛被针扎了下,按在桌边的手轻颤:“琛,你当年才十三岁,不是你能控制的。”
“皇上虽然看起来心胸狭隘,疑心颇重,但他也是一朝天子,你跟太子当年都还小,怎么可能斗的过他?”
季琛闭眸,当日东宫熊熊烈火照亮了半个京城的景象脑中浮现。
季相爷无力着:“你以为当年那事,是卓茹一个小丫头能想的出来的?卓家难道疯了,就因为自己女儿看上你了,不惜冒着被世人嗤笑的危险也要硬塞给你?”
“琛儿知道,所以才……”季琛眼眸微垂,垂在两侧的手紧握,带着轻颤,那个人都可以不顾父子情义,要置他于死地,他身为伴读兼幕僚却还力劝他顾念父子,顾念君臣,勿枉顾人伦。
“琛儿!”季相爷惊恐起身,深怕这个自责多年的会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况且如果他当年没力劝太子不要造反,他能不能活到今天,能不能安稳待在青山书院都是个问题!
季丞相看着前方背影,终究不忍,也知道这一个如果真想知道什么,朝中有的是人给他递消息,开口道:“琛儿,商籍可参加科考,虽然与出息青山书院的那帮大臣据理力争才通过外,最关键的还是皇上。”
季琛闻言,眉头轻蹙,皇上在打压书院,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帮着他们。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关系,但去年皇上南下的时候,遇到刺客,是一商人所救。”
季琛身躯颤了下,脑中浮现刚刚踏入他屋内,满脸茫然的那个人,眼眸微垂:“琛儿明白,多谢父亲。”
季琛出了书房,漫无目的走着,不知不觉的就走到商从安待的客房,站在门外,看着里头灯火亮着。
一旁跟着的下人大脑懵了下,偷偷抬眸看了眼自家公子,那双眸子幽深幽深,藏着千头万绪。
他心头酸了下。
过了好久,屋内灯火熄灭,季琛微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下人望着前头孤零零的身影若有所思。
半夜
“商公子,醒醒!”
粗鲁声音响起,商从安迷糊睁眼,就看到季琛身边那个下人一脸凶狠的瞪着他。
“你……你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话音落,那下人挥了挥手,后头几个膀大腰粗的立马上前将她抗起。
一阵尖叫声就要响彻整个相府,下人眼疾手快,塞了团布进她嘴里。
商从安扭动着身子,惊慌着:“呜呜呜。”
下人抬眸瞪了她一眼:“我家公子那么风姿绰约的人,怎么就看上你了?”
商从安看着底下黑漆漆的地,继续扭动:“呜呜呜。”
下人一想到他家公子站在这个门前,穿的那么单薄,吹了那么久的风,还失魂落魄的直到他灭灯,气不打一出处来。
“我家公子脸皮薄,你不会主动点吗?”
“让你走,你还真走了?”
“戏文里难道不都是这样演的吗?你难道不该继续在门前哭着喊着要公子放你进去吗?”
商从安:“???”
“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了?”
商从安:“……”
不好意思,不是。
大门轻轻打开,一群人蹑手蹑脚的深怕吵醒里面那个睡觉的,再轻轻放下商从安到季琛床边。
下人又抬眸瞪了他一眼,商从安想了想,他那眼神应该是让她好好伺候他家公子的意思,还是精神跟肉.体两方面。
下人们走了,大门重新关上。
商从安站在季琛床边,垂下床帘隐隐约约能看到里头规矩躺着的身影。
她四下看了看,乌漆嘛黑,除了调戏床上这个,她还真没事可干,他们也没给她被褥让她打地铺。
商从安一手撩开帘子,抬手对着那张精致的脸戳了戳,睡着的人眉头立马皱了皱,她玩上瘾了,干脆趴进去,捏起季琛下巴,左摇了下,右摇了下,研究下他的脸。
然后一双眸子猛然惊慌一睁,她松手,乖乖退出来,隔着床帘,把自己撇干净:“是你家下人看你守我门外半天,才贴心的亲自送学生来给您享用的。”
季琛起身,听完,头疼了下,无奈抬手按着额头,轻咬了下牙,良久,才带着点无奈:“他们以前不这样自作主张的。”
商从安又偷偷凑过去,被修长手掩住的眸子暗淡了不少,像困在什么回忆里。
“那什么,长夜漫漫无聊,要不……”
季琛脸刷的一下黑了,撩起床帘,再一手拽着这个不着调的往外拖。
门外,下人聚在一块,心酸着:“想当初,温润如玉的公子,多少名门闺秀抢着想嫁,现在却便宜了个男人?”
“男人就男人吧,是女人的话,卓家那个又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
“想想当初公子那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就可怜。”
“唉,以前公子多好啊,都不用我们操心,现在的公子,什么都不说,什么都憋心里,我们要是没点眼力劲,他不得把自己憋死,像当初,他差点把自己活活饿死,他真饿死了,我们怎么对得起故去的夫人?”
后面,“吱呀”一声,门开了,商从安听了半截,小嘴张了张,感受到身侧凉嗖嗖的视线,闭嘴了。
下人齐齐回头,看到脸色漆黑的季琛,一个个立马脑袋垂下,缩在一边,一句话都不说。
季琛把手里这个扔出门,关门,转身回去休息。
外面,商从安无辜的望着下人。
下人鄙视的看了她一眼,这么没用,又把公子惹火了,这个居然还算男人?
商从安:“……”
感觉他们又在骂她不是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