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从安抬了下脑袋,脑袋昏昏沉沉的,她依旧顽强的瞪了他一眼,扑毛?
季琛抿了下唇,弯下腰来试图在那一坨中找到她的腰跟膝盖:“站不起了?”
商从安也不知道是自己今天气性大,想作一下,还是季总监院太不会说话,她不扑是因为站不起来?
她更加缩成一团,眼皮沉重的快睁不开了,她觉得她还是别废力气了。
季琛隔着厚厚被褥,又看了眼缩成团的商从安,这样他不太好抱“站不起来”的她,拢着眉头,淡淡着:“你腿伸一下。”
商从安忽然哽咽了,温声细语的安慰他是会不会说啊?
别人在里面好吃好喝好睡,现在都有人轻声又心疼的哄着,她在外风餐露宿,腿都僵了,他嫌弃她不好抱?
见她忽然委屈,季琛沉静脸上闪过丝慌乱:“怎么了?”
商从安又看了他一眼,瘪了下嘴,摇晃着身躯自己就要起来,眼前猛的一黑,意识彻底没了,直直向着季琛倒去。
季琛双手立马接住她:“商从安?”
这边略急声音吸引了不远处正团聚的几人。
姬林一见两人大庭广众抱到了一块,惊了下,以前虽然也有过,但好歹都是男子,现在这不给人谈资吗?
“呵,不愧是商户人家,不知廉耻。”季康冷冷着,季琛眉头紧皱,一手探上商从安的额头,沉着声:“二殿下,麻烦叫御医来趟。”
“啊?怎么了?”姬林急急忙忙走过去,果不其然,就见靠在季琛身上的商从安脸色苍白却透红。
季瑶眼眶又红了,他跑过去了,她这几天担惊受怕,他还没安慰她,他却跑去看她了,浓浓委屈从心底蔓延开来。
季康自然也看出姬林对那人女儿的在意,沉着声:“如此没有教养的女子,也值得御医?”
季琛冷下脸来,正要开口,后头有条不紊的脚步声传来,接着有人开口:“季大人,我女儿应该轮不到你来数落吧?”
几人看向门口,男子身披灰色大氅就这么站着,一双眸子黑的深沉,不见底,即使是在宫中,也无半点怯意,一侧御前太监躬身引路。
季瑶不解的两边看了看,他爹认识?
“令嫒行为可真是够出格的。”季康冷冷着看着商祜,虽说早就知道他生意做的似乎很大,两年前甚至开始替朝廷办事,但真正见面今天是头一遭。
“她出格与否,都是我商家事,不劳季大人费心,我自会让容幼管教。”
听到熟悉的名字,季康抱着季瑶的手猛的紧了下,季瑶觉得有点疼,诧异看着自家爹爹。
商祜看了眼季琛,皱了下眉,走过去。
“商老爷。”季琛扶着商从安没法行礼,只得垂首代替。
“劳季公子费心。”商祜解下自己的大氅,一手接过商从安,拿掉被褥,裹上大氅,看了下正在发高烧的商从安,抱起,头也不回的走了。
姬林嘴巴张了张,头一次啊,人见人爱的季琛被人冷落至此,对方还就给了个眼神。
“琛琛,乖啊,不哭。”
季琛额头青筋跳了下,拱手:“二殿下,佳人在等您去哄。”
说完,行礼离开。
姬林:“……”
他就是不想哄啊。
他无奈扭头,对上季瑶水汪汪委屈至极的模样,头疼了下,她这性子,将来怎么入他后院?看到他那群姬妾,她还不得把她们全给灭了?
姬林头一次开始考虑季瑶适不适合当他正妃。
他忽然萌生了要不要再等等季菲?
好歹今年已经四岁了,他去提个亲,再养个几年,也是亭亭玉立一小姑娘,或者干脆现在就去提亲,然后直接接回来自己养。
好像也行?
姬林开始想着怎么讨好季丞相。
此刻宫外
肖容萱急急的等着,她暂时没诰命在身,不便入宫,只能在外干着急,她现在很后悔,后悔那天说出商从安是女子的话来,她没说漏嘴,季瑶就不会更加慌乱,直接去文贵妃娘家,辗转找到文贵妃。
她不找文贵妃,她们就不会带走商从安,更不会被皇上关在长春宫。
“夫人,别急,大人已经去接了。”
“我怎么能不急啊,瑶儿从小没吃过苦,突然被关禁闭,肯定吓坏了。”
“夫人,小姐孝顺,您要是急坏了身子,小姐也一定难过。”秋拂劝着,肖容萱也只得耐心等着,宫门高大,她再急她也进不去。
“咦?那是户部的周大人?”
肖容萱顺着秋拂的视线看过去,就见周言一脸凝重的走着,身旁跟着一陌生的人,虽然点头哈腰,看起来在巴结人,可看神情,周言似乎欲言又止,待他彬彬有礼的模样,更像是周言有事相求。
两人越走越近,直向早就停在宫门口的马车走去,两人对话也随风而来。
周言:“这价格不能再降了吗?”
管家哭着穷:“周大人,不是我们不给优惠,实在是今年收益不好,前两年给朝廷提供的量大,价格又低成那样,我们本就做亏本买卖,但今年要是这里亏了,我们就补不上了。”
周言叹了口气,他哪里听不出他在哭穷,只是,前两年从商祜这低价买了后,再由商家发放,往往最后商家还会自己补贴点进去,那两年是难得的清净年,跟以前从朝廷走,再层层剥削形成天壤之别。
“还请你家老爷再考虑考虑,今年冬天可能比以往更冷,如若没有足够的御寒之物跟粮食,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管家连忙道:“一定一定。”
秋拂好奇了下:“那人怎么好像没见过?而且好像是一商户?”
肖容萱眉头皱着:“的确,不说他一商户为何能让户部尚书以礼相待,单说他一平民居然能入宫,就够奇怪了。”
两人困惑之际,那男子忽然惊喜一叫,两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见宫门口,一男子穿着深色暗纹勾画的锦衣,眼眸沉静冷漠,怀里抱了个裹着大氅的女子。
“老爷,您出来了。”管家见商祜走出,赶忙迎过去,周言一见商祜,眼睛亮了下,也赶忙过去。
“商老爷。”
“周大人?”
“关于今年……”周言看到商祜怀里的商从安摸着胡子的手颤了下,猛的闭嘴了,狼狈成这样,还昏过去了?
“小女正在发烧,实在不能再陪周大人了。”商祜皱着眉道。
“商……商老爷请。”周言赶忙让路,然后站在寒风中心酸了把,皇上不是要拿对方欺君的把柄,好让今年以更低的价格拿更多的东西吗?怎么把人家姑娘弄成这样?
这让他怎么跟他谈?
肖容萱看着不远处从容不迫,带着股上位者威压的男子,浑身僵硬,如坠冰窖。
商……商祜?
他怎么会在这?
似有所感,商祜抱着商从安入马车的那一瞬间,回头,就见到马车边上多年不见的人,他冷淡的看了眼,就入了马车。
怀里商从安已经烧的脸颊通红,他皱了下眉,开口:“走,回去。”
“是,老爷。”
马车迅速离开,留着发愁的周大人仰天长叹,以及被吓的腿软的肖容萱,她大脑一片空白,直愣愣的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
他,回来了。
到了晚上,商从安才醒过来,醒来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能耐了?”
她扭头,摇曳烛火下,一男子手执账本,身披了件深色外袍,靠坐在椅子上,眉头紧皱,一旁管家毕恭毕敬的站着,刚禀报完皇上下的那道旨意。
哦,想起来了,这是她爹,差点不记得了。
那他那句话是在跟管家说?
商祜放下账本,起身,走到她床侧,见她脸色还苍白,一双圆溜溜的眸子此刻看起来分外乖巧,跟一般闺中女子无异,娇弱不堪。
可就是这个此刻看起来正常无比的人,惹了当朝天子忌惮。
娶她者,得官爵。
看似给她天大殊荣跟面子,也再没人去计较她当众宽衣的举动,但也表明了圣上意图。
是女子,就给他乖乖嫁人生子,待于内宅之中,别跟个男子似的四处蹦跶。
商从安躺在床上睁着双眸,她跟她爹这十几年都没好好说过话,她实在是看不懂这个一脸心机还很深沉的爹现在脑子里在想什么。
“朝堂的事你也敢搅?”冷冰冰话语带着丝怒气,四周安静的落针可闻,下人们一个个脑袋低垂,深怕惹怒了他。
商从安继续睁大双眸看他,顺便眨了下眼,她发现件事,她好像已经不怕她爹了?
仔细一想,她连皇上的计划都敢破坏,她爹好像没什么可怕的?
还能宰了她不成?
商祜也感觉到这个女儿好像不太一样了,他在训斥,她还能走神,他继续沉着声:“你是打算去沉塘,还是去庙宇?”
商从安眨了下眼:“我打算去朝堂。”
商祜愣了下,脸色瞬间漆黑,眸子渐沉,熟知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要发火的征兆。
“你给我再说一遍?”
“朝堂。”商从安脆脆着道。
她想好了,反正现在谁娶她都面上无光,她还不如接着搅和朝堂的事。
没了姻缘,她还可以搞事业。
“好。”商祜脸彻底黑了,转身就走。
商从安点了点头,她也不打算祸害别人,她现在就起身念书去!她考科举去!
目标,先来个状元当当!
“给她加剂猛药,什么时候脑子清醒了,什么时候停药。”走到门边的商祜压着火气道。
“是,老爷。”
商从安歪了下脑袋:“???”
商从安真的被押着连喝三天药。
三天后,季琛屋内,灯火皆灭,隐隐约约能够看到床上躺了个人影,不远处书架正在缓缓挪动,即将开启,就在此刻屋门忽然被人推开,季琛警觉,连忙退回去。
商从安偷偷摸摸的推开季琛的屋门,里面代替季琛的人也早已警醒,暗暗握住袖中短剑。
商从安摸到季琛床边,拱手:“监院。”
替身:“???”
“监院睡了吗?”商从安小声问着。
替身慌了下,一般季琛睡着后,是不会有人进来的,他原以为这种时间偷偷摸摸来季琛屋内的肯定是歹人,但现在……
他握着匕首的手开始发汗。
这姑娘该不会打算夜袭季公子吧?
季琛也愣了下,几次被扑倒的经历,历历在目,他有点慌,现在床上的不是他。
床内暗道两人齐齐屏气凝神,心脏加速跳着,提防着她突然做什么。
商从安察觉到季琛醒了,理了理衣服,郑重着:“监院。”
替身紧咬着牙,做好她摸过来时,一手打晕她的准备。
“学生打算参加科考,还请监院指点。”
替身:“???”
季琛:“???”
床上的人不说话,商从安咬了下唇,她也知道大晚上的来人屋子打扰他睡觉不好,但,有什么办法,白天老有人盯着她吃药。
她也只能等商祜的人睡着,才溜出来,还好,相府她熟,半夜来也能顺利到季琛这。
“从安知晓此事艰难,我朝更没女子科举的先例。”
“但从安查过了,律法也未规定参与科举者,必须为男子。”
季琛暗道里细细听着,眉头轻蹙,在书院做监院多年,关于科举律法自然知晓,的确未写男女,只注明身体康健,三代以内家世清白。
但,众所周知,考试前会搜身,搜身官吏皆是男子,哪会有女子来考,所以,女子不参加科考是默认规矩。
修缮律法的官员估计从来没想过特别注明。
而律法修缮每三年一小修,五年一大修。
今年刚去掉禁止商籍科考,也就是说,下次再修就是三年后。
季琛按了下额头,她要是运气好,学的快,三年内要是来次恩科,还真没准真让她钻漏洞钻过去。
商从安见床上的身影依旧一动不动,只得继续着:“再者,从安女扮男装入了书院,此事过段时间各地传遍,恐有碍书院学子声誉。为将此事影响降到最低,塑造从安从小向往圣贤之道,励志要为民请命,为国奉献一生的形象才是最好的方式。”
当你成了神一般的人物,谁管你是男是女,拜了就好了,曾经的事也能被美化下,直接省了书院的学子将来被别人指指点点,被怀疑品性不端。
替身:“……”
深更半夜摸过来,就为了说这个?
问题是跟他说也没用。
他又不能开口应她。
商从安讲了半天,发现床内的人还是一动不动,她咬了咬唇,怎么想这事都有利无害,为什么不说话?
“监院,你不答应,我今晚就跪这不走了!”商从安“砰”的一声跪下,目光灼灼,坚定不移。
床内替身打了个哆嗦。
暗道内正等她离开的季琛:“……”
作者有话要说:替身:季公子该被冻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