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岑番外之师徒
宋岑自幼就明白,他和别人不一样。
过目不忘,触类旁通,悟性惊人,经脉宽广。
这几样人们占一样都很不凡了,偏偏他都占全了。
他无父无母,被师父捡了后带到雾胧山上学武。
他师父武艺不凡,偏偏是个书痴,经史子集,医药卜算,已经杂技画本类的书都收集了不少。
偏偏他师父只在武之一道上有些许天赋,其他方面一窍不通。
人到中年,依然连个进士都没考上,想给人看病,但就看好过几个小感冒,稍微复杂一点就歇菜了,不免有几分心灰意冷,捡了个天赋极佳的徒弟准备将一身武艺传下去。
于是宋岑便踏上了武学之路。
他天赋极佳,进步极快,最初,师父很高兴,毫不藏私,但等他十二岁,与师父打成平手时,他看他的眼神就复杂起来。
自此,师父不再要求他习武,反而把那一屋子书拿了出来,要求他学习。
布置的任务很繁重,对一般人来说,要读透那些书籍,根本就没有闲暇时间干别的事了。
但他不一样。
早在他练武之余,休息的时候,他就看过这些书了,并且完全记住了。
就算是比较晦涩难懂的医药卜算类书籍,这些年来也理解了个大半,就差点实践罢了。
每当师父问起问题,他都能完美的回答。
于是他看他的目光越发复杂。
宋岑就是再不愿接受,也明白自己该藏拙了。
他自此练武时间减半,开始研究做饭缝纫等不务正业的事情,剩余的时间呢,就用来在丛林里游荡。
但也不是随便玩的,偶尔也找几个小动物治治伤。
师徒的关系似有缓和。
直到有一次,他用自己的医术,为一只不小心撞树难产的母鹿接生被师父看见。
“你怎么会给鹿接生?”
“弟子从医书上学的。”
“我怎么不记得哪本书讲了给畜生接生?”
“不是,只看见给孕妇接生的,其实还是有相似之处……”
师父却还不等他说完就转身走了。
他喝醉了,跌跌撞撞的烧掉了那整个屋子的书。
宋岑那天遥遥的看着火光,并没有回去。
所以他不知道他的师父喝醉后烧书房,自己绊倒了,再也没有爬起来。
他把他自己和自己的爱书一起烧成了灰烬。
宋岑不知怀着什么心情,给师父立了碑,自己重新建了房子,守了三年孝。
这三年他一个人待在山上,没说过话,没吃过肉,但武功反而因为不再刻意压制而更上一层。
同时卜算之术大成。
他觉得自己应该下山看看了。
外边的世界更广阔,肯定有数不尽的高手等着他去挑战。
然而,一年,不过一年,他就挑战完了所有成名的高手,无一败绩。
最厉害的人在他手上也不过才走了三十招。
外边的世界的确比雾胧山上精彩些,但也没精彩到哪里去。
他开始想着收个徒弟,他要是当师父,一定会好好庇护他,教导他,并且以被徒弟超越为荣。
然而,许是眼光过高,蹉跎了四五年,一个徒弟也没收着。
直到某日,在酒楼喝酒时被几个小瘪三找茬,还不等他教训教训,就被一个青年给解围了。
他疑惑的看了过去,不由得一怔,这人目光清正,坦坦荡荡,官运不浅。
然后半生命运多舛,有早亡之兆。
似乎是家人惹来的晦气……
他有几分好奇,自我介绍后,带着几分酒意,便把自己看出来的东西说了,当然,隐去晦气是家人带来的这一部分。
是个人都不喜欢自己家人被这般说的。
这人乃户部侍郎李归复(后来才升成户部尚书),对他早有结交之意,盛情邀他家中一聚。
他的妻子温婉柔善,但看面相也有早忘之兆。
看来问题就出现在李归复赞不绝口的那一对双胞胎儿女身上了。
儿子面相还是早亡,倒是这闺女……他竟然看不透?
这个小丫头,生气与死气交织在一起,前途晦涩不明。
小丫头不怕生,眼神灵动狡黠,好奇的打量着他。
是个有宿慧的。
宿慧之人只在书上见过,现实中他还是第一次见,一时惊讶,失手捏碎了水杯。
李念柏惊讶的看了过来,他连忙糊弄过去,就见那小姑娘眼睛一亮,冲过来就软软糯糯的撒娇:“你收徒弟吗,我要跟着你。”
……
“师父”。
娇娇俏俏的小丫头,学什么武呀,多辛苦。
他想收了耐摔耐打的男孩子做徒弟,而不是眼前这个抱着他的腿,软乎乎的让他动都不敢动,生怕伤了她的小祖宗。
后来,事实证明,这就是个小祖宗。
他心里是拒绝的,但身体却僵硬着,一动不敢动,甚至……
被小丫头抱着的腿都有点软……
好乖好香好想养啊……
不行!他必须反抗一下!
“我的功夫不是人人都可以学的,我先看看你合不合适,好不好?”
眼前的小姑娘软软的,甜甜的,看他的眼神满是期盼,就算知道她有宿慧,也让人防备不起来,打心眼里想疼爱她,就算要拒绝,也给她看看资质吧。
这么一看,却又是一个惊喜,这小姑娘天资极好,是个学武的好料子,他立刻就决定收她做徒弟。
……
就这样,他稀里糊涂的在回山途中收到了他唯一的徒弟,他的掌上明珠,并捧在手心里宠爱了一辈子。
小徒弟机灵活泼,又贴心又可人,扯着你的袖子撒娇的时候让人觉得心都化了。
自此宋岑专心宠徒弟。她的衣服他缝,她的头发他给编,她想吃的他给做。
小丫头长大后,不好再像小时候一样抱着他的腿撒娇,却开始变着法儿的吃醋。
“师父,你给小言蒸了蛋羹,居然没有馨儿的份,是不是馨儿长大了就不得你疼了,呜呜呜。”
好吧,给你做,给你做两份,最疼你了,啊,乖。
“师娘,你给小伦买糖葫芦了没有馨儿的是不是不爱馨儿了,馨儿好伤心啊。”
“来,都是你的,不给小伦了。”
她笑嘻嘻的接过糖葫芦,在宋伦委屈巴巴的目光下咬了一口,然后笑着全递给快哭出来的小师弟。
……
到了后来——
“师父师娘,馨儿不想结婚,馨儿不想嫁给不喜欢的人,可是爹娘逼馨儿,要怎么办呀!”
宋岑心里一酸,他的掌心明珠怎么能委身于一个并不喜欢的男子,在后宅里蹉跎光阴。
“馨儿不想嫁就不嫁,大不了回雾胧山,师父把阵法升起来,看谁能逼你。”
她破涕为笑:“师父你真好^o^”
“馨儿哪天要是想成亲了,就给师父说一声,师父去边关把萧重九绑来予你。”
“哈哈哈师父这个就不用啦。”
小姑娘笑逐颜开,笑的无忧无虑。
真好啊。
习武之人寿命长,但他的徒弟走的比谁都早。
那是一个午后。
小徒弟早早的给他采了好多他爱喝的茶,制好后偷偷放在他书房的茶叶罐里,然后拾掇好自己,躺在床上等着离开。
他明白,他本应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安安静静让她走,最后还是忍不住去找她了。
她看见他,眼里一亮,然后又一湿,泪光闪烁,像是萃满了星光。
“睡吧,师父看着你。”
她在他面前闭上了眼睛。
但她生气未绝,只是不在这个躯体上罢了。
这小丫头自大莽撞,无防人之心,真让人……放不下啊。
可是他这个当师父的无法再庇佑她了。
愿她一颗真心,永不被辜负。
想起她撒娇耍赖的百般手段,他不由得想,还好没再生个小闺女呀,免得分薄了她的宠爱。
“馨儿,余生要过得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