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巴]
“他们不会有事吧?”
离开姜大哥夫妇以后,宇文曼反复责问着自己同一个问题。
她对自己又一次临阵脱逃感到既责备又羞愧,希望能在文泰那里得到一顿臭骂。
也许只有这样,才能给她自责的心里带来一丝安慰。
可是就像范娘说的那样,四人之中偏偏只有她不会武功,要是真的留下来恐怕也会成为大家的累赘。
她心中默默祈祷姜大哥和范娘能躲开那些杀手,也许只有这种结局才能让她良心好过一点。
文泰无法开口责备半个字,因为他知道宇文曼内心的自责,因为他又何尝不是呢。
可是他不能冒险留在那里,毕竟宇文曼更为重要。
对文泰来说这不仅仅是道义问题,最重要的是他必须保护这个国家的皇帝(虽然宇文曼说自己不再想当皇帝了)。
文泰不愿看着她深陷自责的泥潭无法自拔,于是笑着劝解她说两人武功高强,必然能摆脱那帮杀手。
只是宇文曼还是放心不下的说“可是阿泰也看见了,那帮人就是亡命之徒!”
“是的,所以我更不能让危险包围你,请原谅我的自私吧!”
宇文曼转向文泰,她的双唇微张为说话做好了准备。
但是她的脑袋却无法组织语言,只能无可奈何地闭上了。
文泰双手扶着她的双臂,一双乌黑的眼睛深情地看着她说“这个世界本身弱肉强食,天下之事纷纷扰扰,不是靠普通人一己之力就能解决的。”
宇文曼低垂着脑袋目光呆滞,盯着文泰的脚尖喃喃自语“要是我能好好治理这个国家,天下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情了吧。”
“别再为这些自责了。”
文泰擦拭掉那些溜出她眼眶的泪水,将她拥入怀中抚摸着她搭在背上的长发说“很早以前你就说想看大海,我们这就去雾莱城,那里有无尽的大海和船帆。”
文泰静静的坐在船舱板上,因为狭窄的舱壁并没有一丁点多余空间。
船舱高处破开了一个猫都穿不过的裂缝,将光线持续抛洒在密室中。
宇文曼背对着文泰,侧身躺在地板上似乎已经睡着了。
文泰就这么静静的看着爱人,他坚信只要到了雾莱城,一切都会好起来。
这艘船的船长已经非常的“优待”他们了,至少两人几乎不需要上缴“托运”费。
而且这个靠近船尾的空间还有一点奢侈的光线和容许一人躺下的空间,而这一切都是船长对他侠义相救的“报恩”。
文泰沉侵在前途未卜的黑暗中有些慌张。
与姜大哥夫妻别离后,一切看起来还算顺利,至少没有碰上追兵。
自己对宇文曼承诺,要带她离开这个伤心地,本来脑海中也勾勒好了千万种画面。
可是万万没有料到,最终还是上了一艘黑船。
文泰救下了遭到土匪袭击的船长和船员,结果却是一艘来往于两国河道之间的走私贩。
而他奋力赶跑的那伙劫匪,不过是打算来个黑吃黑。
船舱里塞满了打算偷渡去伯莱国的人,也不知道这趟路途是否能安全到达。
“哎~”文泰不由自主地轻叹一声。
“阿泰,在叹息什么呢?”
突然的声音把文泰吓了一跳“曼儿,你~你醒了?”
“我一直都醒着,实在是睡不着。”
文泰安慰着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别去想那么多,一会儿就睡着了。”
“阿泰,我......只是有点头晕!”
文泰恍然大悟她平日只坐过马车,还从未经历过波涛的颠簸,一定是晕船晕得厉害“曼儿,你需要到外面去透透气。”
说完他起身拍打着被反锁的舱门高喊着“有人吗?快开门!”
结果他这一举动立即引起了连锁反应,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纷纷传来了拍打舱壁呼喊的声音。
“都他妈给我闭嘴,谁再弄出声音老子割了他的舌头拿去喂鱼!”
一个粗鲁的嗓门贯穿了整个下层船舱,拍打声在大嗓门的威胁下顷刻间都停住了。
“大哥,您行行好让我们出去透一口气吧,不然真的快憋死了,等我们出来后再凑点钱孝敬大哥们!”
文泰很好奇说话的人是谁,明明逃难还这么有钱,可是关在船舱的他显然无法走出去亲眼确认。
暴怒的水手没有理会他,只有水手离去的脚步声代替了愤怒的叫骂。
靠着舱壁狼狈站起来的宇文曼靠近文泰耳边悄悄说了一句“阿泰,听声音应该是个胖子。”
凭声音就能听出来体型,文泰觉得怕是有些天方夜谭了吧。
一个突如其来的大浪拍碎在船舷上,他赶紧拦腰抱住了宇文曼,生怕一个颠簸把她摔在船舱上受到伤害。
宇文曼被这么一抱搞得脸颊通红,文泰在黑暗中自然看不见这个微妙变化。
可是她并没有刻意挣脱束缚,而是在文泰耳边悄悄说“出现在这里的都是些穷苦难民,这个胖子肯定不是普通百姓,恐怕我们不得不提防一点!”
文泰觉得她的疑心病又犯了“没人知道我们在这里,别想太多了。”
“但愿是我想多了!”
没过多久离开的水手再次返回,他拿出钥匙开始依次打开舱门。
依稀听见已经有三四个人飞奔出去,空气中还漂浮着一丝窃窃私语。
连续的暗无天日,让宇文曼已经忘记了太阳的模样。
也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才能离开这个她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黑船。
在宇文曼心里黑船两个字已经是她对这里最包容的评价了,这些没有下限的人拿走了他们身上几乎每一个铜板——包括范嫂临别是给他们的那块碎银。
对于黑心船长许三刀来说,这群难民因为获得了“额外空间”自然是要付费的。
但是并不是所有难民都愿意为这个“额外空间”买单,总有一些“狡猾”的家伙不肯给钱,所以他让手下对难民搜身也是“被逼无奈”。
这件事情让文泰和他们大打出手。
文泰并不是心痛那些被拿走的钱财,而是那些水手借着搜身的名义在女难民身上来回占便宜。
可是这些女人因为害怕被赶下船去,只能默默承受这种侮辱,被安排对宇文曼搜身的水手简直乐开了花。
文泰迈出一步挡在水手前面,他把在万家县剩下来的所有铜板,甚至那块碎银子一起丢给那个喜笑颜开的水手,可是水手却蛮横嚷嚷着坚持要搜身。
那把大刀要不是上船时许三刀借口为了安全收走了,文泰肯定会把这个混蛋劈成两半。
几个水手仗着人多一起围上来打算好好教训教训文泰以儆效尤,结果只会斗狠的几个水手反而被文泰一人打翻在地,最后还是板着脸的许三刀出面制止了斗殴。
他特许了宇文曼不用接受搜身,最后留下文泰和宇文曼交谈了一阵,并遣散了手下和那些难民...
宇文曼悄悄地问文泰“阿泰,你不会真的考虑加入他们吧。”
“当然不会,我说考虑一下不过是权宜之计,我怎么可能随他们做这些丧尽天良的勾当。”文泰回答着她。
突然上层的舱门传来了两短一长的敲击声,这是实现约定好了让他们保持安静的暗号。
船长许三刀镇定的看着岸边运漕官,在漕运人员指挥下将船暂时收帆靠岸。
眼前横跨河流的巨大吊桥被放了下来,好像这些人并没有登船检查的意思。
船停了很久也没有起锚的迹象,两人不知外面发生什么,文泰让宇文曼踩在自己肩头以便能够到那个猫眼大小的破洞来观察船外情形。
文泰小声问着“看见什么了?”
“军队!一群士兵穿着黑色铠甲正在过桥,没猜错的话正是奕川的人马。”
宇文曼下来以后谨慎地在文泰耳边说。
文泰接着问“还看见了什么吗?能看出我们现在何处吗?”
宇文曼遗憾地摇头“没有,视角太小了,无法分辨是那个地方。”
空气就这么安静了下来,直到外面嘈杂声渐渐消失,船只才再次起锚,在波涛滚滚中摇摆着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