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姜觉得这孩子没眼看了，转移话题道：“中午吃羊杂锅子，吃不吃？”
秦方眼睛一亮：“油泼辣子要多多的，我就喜欢这口。”
正是爱饿肚子的少年人嘛，一说吃立即转移注意力，早想不起给自己找娘这件大事来了。
第136章边关小娘子
庸城打了大胜仗，让蛮族至少十年无力再犯，老百姓的日子因此过得更加火热。以食为天，西北地区寒冷时候多，所以热汤热饭最受欢迎。
孟姜新铺子很快收拾妥当了，做的也是最寻常的火锅子。这种锅子在西北早就有了，只是不怎么精细，都是大锅烩菜多一些。
孟姜把古今吃法糅杂在一起，在香辣上做足了口味，价格又是走亲民路线，所以一推出就受到热烈欢迎。
当然，跟她的名人效应也分不开。
曹锦儿将这里当成了食堂，最爱涮各种肉片和肉丸，边吃还边喝着小酒，将女人的潇洒生活过到了极致。
孟姜笑：“听说你娘这阵子吃斋念佛的，你倒是心大，荤素什么都不忌，一点都不担心你爹。”曹锦儿之父中郎将曹威也跟去攻打皇庭。
曹锦儿如今和爹娘关系依旧平平，并未完全缓解，撇撇嘴：“他还用我担心？而且你别看我娘担心的不行，心里其实挺欢喜的。”
孟姜疑惑：“为何？”
曹锦儿解释：“这事说来话长，咱们西北军原来日子真叫一个苦，定北侯一家子有好处全捞到自己身上，不仅朝廷粮饷截留，连战争战利品也都自己搂在怀里，那些年大头兵的日子可真是苦极了，征兵都是靠硬逼着才成。”
“自从秦大将军上台，粮饷不仅不截留，还从边城税收中截留一部分充作军饷，战利品更是按劳分配，谁杀敌多谁拿得多，大头兵日子才好过起来。不仅吃饱饭，还能留几个余钱给家里。”
“这次去攻打西羯皇庭，大家虽然是拼着命，但好处也少不了，大家都指望这个发财呢。兵也是人，没有好处谁天天拼老命呀。”
孟姜问：“截留战利品这事，朝廷不管？”
曹锦儿冷哼了一声：“天高皇帝远，他们坐享其成从来不用亲自上阵杀敌，有多少好处他们哪里知道？就算猜出来，可他们怎么管？而且咱们西北军够可以了，至少不像其他地方只会哭着要钱，咱们可是自给自足丰衣足食。”
“你看别的地方，见了流民只会驱逐，咱们大将军则是人尽其用，全都当做劳动力用起来了，简直一举两得。”
孟姜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不论打仗还是搞政治，都很有一手。
曹锦儿小声道：“听说皇上封侯的旨意已经在路上了，以后咱们大将军就可以是世袭的勋贵，再不是什么暴发户之流，你可赶紧抢在手里，别便宜了别的女人。”
孟姜：“……怎么又回到这个话题，咱们能不能说点正经事。你现在操练娘子兵有一阵子了，感觉怎么样了？”
曹锦儿近来因为这个意气风发，“咱们边城女人一点不比男人差，能来参加的全部吃苦耐劳，没有一个叫苦的。只可惜，终究人数太少，百十人做不来什么大事。”
孟姜：“先集中训练三个月体力，之后我给她们上课，学一些基本护理、医疗，将来战场上成为救人主力，女人的地位自然就不可忽视。”
“还可以开一个棉服厂，都不用什么正经场地，让女人们在家做工，计件算钱就行。咱们西北有最好的棉花，甚至可以织布、染布、成衣一条龙服务，直接甩开皇商的中间差价，这样将士们还能穿得更好一些。”
曹锦儿一脸愤怒：“那些皇商层层孝敬才得了买卖，自然会从成品上省下来。西北严寒时候能呵气成冰，将士们却只能穿以次充好的棉服，甚至是用芦苇絮充作棉花那种，真是气死个人。”
“好在秦大将军强硬，这几年朝廷发的还算凑合，可也免不了是破旧棉花翻新来的，并不怎么抗冻，只是面上光罢了。”
两个女人边吃边想计划，连续几夜奋战，终于把方案成型，只等着报给秦邦彦。在这里，只有他点头了，她们才敢插手军务后勤。
西北男多女少，大头兵没几个能找到媳妇。如果这些适合女人的副业大批量搞起来，终究还是能吸引内地许多无依无靠的女子过来，这样对西北将来整体发展也是一大好处。
所以孟姜相信，以秦邦彦的眼光，这事应该能成。
被惦记着的秦邦彦，此时早已经攻破西羯皇庭。
西羯游牧民族，地广人稀，能凑出三万铁骑就已经是极限，剩下的基本都是老弱兵力。所以这次皇庭一战十分顺利，不出三天的功夫就把西羯彻底打趴下。
而秦邦彦并没有立即撤军，而是整顿后留下一支万人部队长期驻扎在这里，他要以此为跳板开辟西域商路。
这些地因为天然的地理和人口因素限制，很难直接纳入大周版图，但可以作为附庸国，淡化政治，靠着商路将利益最大化。
秦邦彦是苦日子过来的，最知道没钱的痛苦，所以他希望大家可以互通有无，将商路做强做大，惠及到普通百姓，大家都能过上好日子。
等他回到庸城已经是一个半月以后，走时候还是初秋，如今归来已经落叶纷纷了。
大军进城，百姓夹道欢迎，声声高呼“秦大将军威武”。
而孟姜也是其中一员，她躲在自家的铺子里，围观着这一盛况。正看得过瘾时，秦邦彦抬头了，冲着正挥舞着帕子的她笑了一下。
秦大将军在西北几乎是活阎王的代名词，几乎很少有人见到他笑容，此时大姑娘小媳妇见了之后都疯了，都高呼着“大将军，看我看我，冲我笑啊！”
这些女人的尖叫好比后世的狂热粉丝，真是有些吓人了。
秦大将军脸都黑了，面无表情地快马加鞭往府衙去了。
孟姜全程看到他变脸过程，忍不住笑了起来，觉得这男人还挺可爱。
曹锦儿摁住孟姜，“看吧看吧，他刚刚都冲你笑了，多帅多迷人，赶紧嫁了。啊啊啊，我以后天天去你家，天天看一遍大将军。”
孟姜：“……我总觉得你心里暗戳戳的想绿了我。”
曹锦儿摇头：“不是不是，我不是那种人，我就是明着想绿了你。”
孟姜抓住她就揍，吓得曹锦儿连连求饶：“我开玩笑的呀，我这人别的不敢说，朋友夫不敢欺这句话还是懂的。”
孟姜白她一眼：“我可是听说一句话，朋友妻，不欺白不欺，换成夫也是一样的。”
曹锦儿知道她也在开玩笑：“好啦好啦，你还不知道我，就是占个嘴上便宜。你放心，只要你嫁了他，我正眼都不带瞧他的。”
孟姜笑笑：“我还不了解你，就是个嘴上花。只是朝廷的御史早就到了庸城，虽然一直没露面，但里面可是有娇客的。我这身份低位，哪里能和人家比。”
她可是记着，原主那一世秦邦彦的官配就是公主。
说到这里，曹锦儿眉头也皱了起来，叹气道：“是，端看秦大将军如何摆平吧。他若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那这种男人不嫁也罢。”
秦邦彦到了府衙，朝廷来的赵御史已经在等着他了。
两人相谈良久，虽然大半时间都是你来我往的客套话，具体事情没说多少，但至少两人都还看上去很满意。
朝廷不敢来硬的，不随便派个人来指手画脚，秦邦彦就可以接受，并愿意做一些妥协。
而赵御史则感受到了秦邦彦的客气，以及对皇家的忠诚，这也就足够了。此时天下动荡不安，西北这块地盘皇家可不敢再乱动了，只要秦邦彦没有异心便可。
秦邦彦这里客套完了，正打算回府，却被赵御史笑眯眯拦住：“秦大将军留步，我这次来带来京城一位贵客，还请随我一同到后院拜见。”
秦邦彦早就知道其中缘故，却还是装傻充愣，“哦？可是嫂夫人？那是要拜访一番。您也没早说，不然我该带未婚妻一同来的，女人和女人之间交流总是方便一些。”
赵御史目瞪口呆：“你何时有了未婚妻？”
秦邦彦笑道：“也不久，临去攻打西羯皇庭前刚刚下定的。她文武双全，是西北常见的爽利女子，正适合我这种粗人。”
赵御史看了他一眼，见他面色如常不像是说假话，但这事也太巧合了。他带着公主来了，这人就有了未婚妻，倒像是故意而为之。
秦邦彦给了服侍的管家一个眼色，管家笑眯眯插嘴：“秦大将军求娶孟姑娘的事情，庸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您之前没听说过？”
赵御史心道，他来了之后根本没有几乎外出，毕竟扔下公主在后院，他自己出去逍遥算怎么回事？
不过抽空可以打听打听，看看秦邦彦这人说的是真是假。若是假的，那他这心思就有些微妙了。
“那可真是恭喜秦大将军了，娶妻能遇到可心意的人，这也是大喜事了。”赵御史面上不显，笑着恭维两句，手却做了邀请手势，请大将军往后院一聚。
公主美若天仙，万一能拿下秦邦彦呢，赵御史还抱着一线希望。
秦邦彦从善如流，跟着赵御史到了后院。
他一进后院，便感受到与之前粗犷气息完全不同。此前这里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院子，而此时却未进院子已经隐隐约约闻到了一股花香和脂粉香气混合的味道。
秦大将军趁无人注意用头发捅了一下鼻子，然后连声的喷嚏打了出来，过瘾之后，他高声道：“不好意思，我这人对这种浓艳香气不太适应，闻到了就爱喷嚏个没完。”
正在院子里迎着的平宁公主脸色一僵，眼中神色暗淡下去，这种粗人，为何父皇和皇后逼着她来讨好？
她虽然只是宫妃所生，可从小也是锦衣玉食长大，现在却远赴西北讨好一个粗野的汉子，算怎么回事！
还未见到人，她的心便已经凉了。
秦邦彦大跨步迈进了院子，而此时的他因为一个多月的远征生活，摘了盔甲后头发油腻、胡子拉碴、身上一股浓郁羊肉膻味，可别提多能恶心人了。
宁平公主一见到他这幅模样，差点晕死过去，最后的一点奢望彻底没有了，心凉个透透。
第137章边关小娘子
秦邦彦本就是小地主之家出身，见多了乡野之人，成年之后又一直呆在军营里，见的都是糙汉子。可以说，他若想装粗野之人，那就没人比他更粗野。
平宁公主来庸城之前做了无数心理建设，甚至还想哪怕秦邦彦再粗俗再粗野，她都可以接受。
但见到秦邦彦油腻腻的头发和胡子，感觉好似能从那里面钻出虱子和跳蚤，让她浑身发痒，忍不住捂着帕子呕吐起来。
赵御史：“……”他还没来得及介绍，便到了这个地步，有些话便堵在嗓子眼说不出来。
他努力解释：“平宁公主十分仰慕边疆风光，皇上和皇后疼爱，便让臣陪着公主来观赏一番。可惜路上水土不服，到现在还没彻底好，只能麻烦秦大将军改日再来拜见公主。”
平宁公主有苦难言，只能点点头，挥手让秦邦彦赶紧退下，不然她真的要将隔夜饭都呕出来了。
秦邦彦恭恭敬敬行了个臣礼，“唐突了公主，是臣的不是，臣这就告退。”然后赶紧退了出去。
他一走，平宁公主站在院子外好好呼吸了一番新鲜空气，这才舒缓了好多。
她吩咐宫女们里里外外打扫一圈，“用布子将地砖好好洗一洗，再把宫里带来的玫瑰露洒上一瓶子。”
她看了看赵御史，委屈道：“赵大人，刚刚我不是故意的，但我真的受不住这个气味，忍不住也是没办法。他也是，明知道来见宫中人还不好好沐浴一番，实在是不够尊重人。”
赵御史叹气：“微臣知道公主的难处，不过秦大将军这两个月日夜奔袭，今日刚刚进城，实在也没顾得上。”
“而且微臣也是刚知道一个消息，秦大将军他订婚了，这件事情臣还需尽快报给皇上，结果如何还需皇上来定。”
平宁公主喜笑颜开：“那可太好了，这样我就不用嫁了，而且父皇和皇后也怪不到我头上。”
她来之前，母妃哭得死去活来，好似她将要到异族和亲一般，这也只有亲生母亲才会这般疼她。
而皇上和皇后只会勉励她，教导她虽然贵为公主，但也要谨守女人本分。看着姐妹们在京城过得肆意，她心中不甘，却无力反对。
现在好了，既然大将军有了未婚妻，那她就可以回京了。哪怕在京中一辈子孤苦，她也不愿意来这个偏远的地方。
赵御史看看她的神情，便忍不住摇头，这位公主可想的太简单了。牵涉到利益，再考虑到秦大将军的势力，皇家很可能会让出现平妻的局面，那公主的日子可比想象中更惨。
当然若是秦大将军特别喜欢那个未婚妻，这又是另说了。
但作为男人，赵御史自认最了解男人，谁会嫌弃美人儿多呢？
秦邦彦急匆匆回到府中，连儿子秦方都嫌弃他臭，“天哪，爹爹您也太脏了，好像街头要饭的老头，我孟姐姐是不会看上您的。”
气得秦邦彦搂过秦方就打了一顿屁股，然后狠狠洗了五水才彻底干干净净。
其实他也不是故意恶心公主，可谁家领兵作战不是这样？要是运气好了遇到湖水、河水还可以跳进去清洗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