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通告的第68天。
顾了了躺在沙发上，在微博搜索框里缓慢地输入自己的名字……在实时消息里翻了上百条，一条跟她沾边儿的都没有。
她生无可恋地将手机放到一边，侧头对着厨房里的助理大喊：“可可，可可，我饿了！”
戴可可慌忙端着一个盆出来，“来了来了，吃吧。”
顾了了从沙发上爬起来，试图在那盆蔬菜里找到一丁点儿的肉，无果。
“我的蛋白质和碳水呢？”她往嘴里塞了一片羽衣甘蓝。
“这儿。”戴可可递给她两根鸡肉肠，还有足足一片半的全麦面包，“吃吧吃吧，下午的表演课提前了，不能迟到。”
顾了了点点头，看着几部即将开机的电视剧的组讯，她突然想到了什么，随口问道：“《清欢》剧组那边有回复了吗？”
“额……”戴可可迟疑了两秒。
“嫌我糊，行了我知道了。”顾了了满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这种事情几乎每周都会发生几次，她早就习惯了。
她入行两年，到目前为止参演了四部电视剧，两部没播，一部因为对手戏艺人的丑闻剪光了所有镜头。最后一部，也就是让她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名气的一部，由于角色太招人恨，被骂了半个月，等剧播完以后，也就没人记得她了。
“老板，丁总早就说过了她那边有直播的资源，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去呢？”
戴可可从顾了了入圈以后就跟着她了，一路眼见着她越来越糊，心里也是越来越着急。
顾了了论长相完全可以吊打同期的几个女演员，可就是性子太犟，拒绝潜规则什么的她无可指摘。但是公司给她找了几个带货的直播，让她好歹去刷刷脸，她也拒绝，戴可可一直都想不通是为什么。
“你知道这次《清欢》里的角色给了谁吗？就是跟你差不多时间入圈的那个温初吟，第一部戏还不如你呢。”
一提到温初吟顾了了就精神了，她放下手里的面包片，“谁？就那个台词都念不利索的那个？”
“对啊，人家选角导演说了，本来是更倾向于你的，可谁让人家前几天直播带货的时候出了事故，上了热搜呢。”
“直播带货的时候一连嘴瓢了八次，被代言人的粉丝送上热搜？”
戴可可点点头，“是啊，但颜值即正义，她倒是圈了不少嘴瓢粉。”
顾了了咽下最后一口面包，慢吞吞地说道：“那剧不演也罢，阵容能好到哪儿去？”
“我说你就是……”戴可可止住话音，惊喜道，“诶，工作群里有通知。”
“明天上午十点参加综艺《心动进行时》的面试……”
戴可可跟顾了了对视几秒，双双感叹：“我靠，来活儿了！”
《心动进行时》是一档明星虚拟恋爱节目，简单来说就是上节目跟异性饰演情侣，无剧本拍摄，去年的第一季节目算是小成本网综里的一匹黑马。
但这样的节目受众其实比较尴尬，cp粉的狂欢，唯粉的噩梦。
尤其是如今的流量粉丝，很少有能接受自家艺人在节目里跟异性卿卿我我的，就算知道是在做戏也有不少粉丝会抗拒。
但今年不同，节目组听说下了血本邀请到了圈内的当红流量，该流量自带投资方进组，眼看着节目的评级一路从b级升到了s级。
“这节目不是说近期官宣开录吗？怎么现在才开始面试嘉宾？”顾了了觉得奇怪，在网上搜索着小道消息，但节目组那边瞒得很好，目前还没有爆料的。
“应该是有嘉宾出了问题，这种节目档期都要预留很长，临时敲不到当红明显的档期，所以只能找老板你这种……”戴可可讨好地笑了笑，“不过要是你真的能被选上那可真是太好了。”
去年节目中最火的几个嘉宾在节目结束后的资源眼看着都有质的飞跃，就算是另外几个在节目中表现不太好招人骂的，但也没太影响他们的影视资源。
戴可可看了一眼正在发呆的顾了了，“所以……去吗？”
顾了了回过神，“去啊，为什么不去。”
像这种能够全方位展示她的脸和演技的综艺，再好不过了。
不就是假装跟一个男的谈恋爱嘛，很简单的。
第二天一早，戴可可跟着司机一块儿等在顾了了家楼下。
顾了了这个级别的艺人没有私人的妆发师，所以她一般都是自己亲自上阵。
在戴可可打了第三个催促电话以后，顾了了终于踩着高跟鞋走出了旋转门。
a市正值夏初，顾了了穿了一条黑色不规则剪裁的裙子，走路的时候裙摆微扬，露出纤细匀称的小腿。她一向自律，所以无论什么时候，身材和脸蛋都保持着最完美的状态。
她出门后下意识推了推脸上的无框墨镜，随即朝戴可可的方向走过去。
“哇，老板，太好看了，简直了！”戴可可眼睛都在放光，看多了顾了了在家不拘小节的样子，偶尔见她认真打扮一回，都跟见着仙女下凡一样稀奇。
顾了了打开车门进去，摘了墨镜，拿出粉饼查看妆容状态。她长着一张很有辨识度的脸，媚而不妖，浓妆淡妆都能驾驭。
“大概十分钟就到了，你别紧张，这种综艺的面试就是聊聊天，没有试镜那么多要求。”戴可可倒是不担心她的电视剧试镜，顾了了旁的经验没有，试镜的经验一大把。
但这种真人秀综艺就不一样了，戴可可就担心一会儿顾了了跟人家聊嗨了，人设包袱就统统抛进河里了。
顾了了最后用粉扑压了压鼻翼两侧，随后小心翼翼地将粉饼塞进包里。
刚想抬头跟戴可可说什么，突然听见她尖叫着拍车窗玻璃的声音。
“啊啊啊，是江樾的新代言！”
顾了了听见那两个字以后太阳穴一跳，下意识往窗外看过去。
国贸大楼外的大幅led屏幕换了新的广告，江樾代言的某款腕表品牌。
“这脸，这手，这西装下的宽肩窄腰……”戴可可低声念叨，“到底为什么可以有这么好看的男人！”
顾了了见她激动得脖子都红了，不咸不淡地接了一句：“可能因为你眼瞎。”
戴可可习惯了她的说话方式，压根儿不介意，“就算是瞎，也是被我们阿樾迷瞎的。”
江樾近几年在圈内的影响力极大，世界顶级音乐学院毕业，回国后第一张唱片一举拿下当年的销售第一。他唯一主演的一部电视剧也是当年的收视冠军，在地方台重播了好多次，国名度很高。
业务能力和颜值都属于娱乐圈顶尖的水平，江樾的事业理所当然地一路高歌。
戴可可是江樾的铁粉，从他出道那年就开始喜欢他的老粉。但早在她认识顾了了的第二天，她就知道她家老板对江樾的不喜欢了。
那时候戴可可追星追得上头，特别不能理解顾了了的心态。后来跟顾了了慢慢熟悉以后，戴可可发现顾了了完全承认江樾的实力，终于将她讨厌江樾的这一现象，称为磁场不合。
“老板，你不喜欢江樾这个事情可千万不能让除了我以外的第二个人知道，不然他的粉丝一人一口唾沫就能给你现造一个人工湖出来。”
“放心吧，我有基本的理智。”
说话间，车停在成辉盛世的楼下。
戴可可陪着顾了了进去，到达8楼面试间。
顾了了进去后没多久就出来了，吓得外面的戴可可一个激灵。
“你怎么了？”
她此刻脸上的妆全没了，发际线处还挂着几个水珠。
“没事儿，走吧。”顾了了满不在意地擦了擦发际线的水，“他们要求卸妆，我就卸了。”
戴可可瞪着眼睛，“就进去卸了个妆？”
那早说呀！早知道就不化妆过来了。
“边卸妆边聊天，还问了我几句对于这个节目的看法。”
“你怎么说的？”
“我说我已经两个月没有通告了，现在炒cp容易火。”顾了了就实话实说了，她那时候正在撕自己的假睫毛，顺口就这么秃噜出来了。
戴可可倒吸一口凉气，“完了完了。”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那他们怎么说？”
“说合同很快会递到经纪人那边。”顾了了顿了一下，“还说让我保持我的特点，希望我延续这种‘人间真实’的人设。”
戴可可再次倒吸了一口凉气，慌忙掏出手机给经纪人报喜。
她们回去的路上，顾了了看到论坛内挂着一个关于《心动进行时》的帖子。
[报！，《心动》今天开始重新面试嘉宾了，因为某当红小生的丑闻。]
[1l：瓜保真，这几天住在热搜的海王流量原本是《心动》的重量级嘉宾，现在海王出事儿了，为了他投资的几个品牌都跑了。节目组没钱了，原本的嘉宾也留不住，现在正在找人顶替。]
[2l：听说我正主也不去了，小糊综短暂地摸到了一下s级制作的大门，又跌回去了。]
[36l：再找一个自带流量和投资方的呗。]
[41l：楼上说得容易，如今能跟海王一战的单身流量，估计也只有jy了吧？不过我听说《心动》的制作人跟他关系巨铁，说不定真的可以做一下梦。]
[52l：jy？跟女明星拍照中间隔了一米安全距离的那个jy？他出道以来从来不上综艺，更何况是恋综，他要是能上这节目我直播咬狗。]
[58l：jy就算了吧，就他那个脾气，恋综直接变丧偶综。]
[62l：抱走我们哥哥，哥哥明确说过不上综艺的，非官宣不约。]
与此同时，话题中心的江樾，正在公司跟《心动进行时》的制作人李言喝茶。
江樾刚从录音棚出来，穿了件浅色的衬衣。他手里捏着一只茶盏，另一只手屈指，在沙发扶手上敲着节奏。耐心即将耗尽，江樾指节下的节奏越来越快。
李言已经坐了十五分钟了，支支吾吾半天没一句痛快话。
晚点还有事情，江樾没工夫等他组织语言了，他将手里的茶盏往桌子上一放，直接问道：“你今天找我干什么？”
李言搓了搓手心，斟酌着开口道：“小樾……”
江樾皱了皱眉，一听见李言这么叫自己，就知道他即将开始道德绑架。
“哥是真的没办法了……”李言低着头，双手撑着额头，正巧露出他泛白的头顶，直愣愣地对着江樾。
节目组斥巨资请来的孙航帆前几天被爆出同时跟五个女朋友恋爱，沸沸扬扬地在热搜上住了一周，最后实在无从辩解，只能认锤道歉。一时间，孙航帆的资源全跑光了，粉丝纷纷脱粉，连官方都出来写文批判他道德有亏。
这种情况下孙航帆肯定是不能再录制恋爱综艺，几个大的投资方原本都是冲孙航帆投的，如今纷纷撤资，节目眼看着就要开拍，却连租房子的钱都付不起。
“我知道及时止损，可一旦这个项目黄了，你哥我就要回家卖红薯了。”
嘉宾可以降级，团队可以降级，可就算是再降，也还是要钱的。
“你要多少？”
“这不是要多少的事情。”李言撑着额头，闷声闷气地说道，“你就算是给我投，没一个能带流量的艺人牵着，也还是亏。”
“自带流量的艺人？”江樾抬眼看向他，轻轻笑了一声，“你不会是在说我吧？”
“不至于，你欠我的又不是命。”李言苦笑了一声。
江樾不上综艺节目业界都知道，他的面子还没那么大。
李言将节目策划案和几个已经定好的嘉宾名单推过去，“你这儿有没有下个月档期空的艺人？最差得要栗棠那个级别的。”
江樾随手翻了翻策划案，随口道：“栗棠？”
“嗯。”
“谁啊？”
李言沉默了几秒，没等他开口，就听见江樾问道：“你直说，你看上谁了？”
“黄斯彦。”
“他不行，他下个月有一个选秀综艺导师的通告，没空。”江樾边说，边将手里的东西放到茶几上。
去年这综艺他瞟过几眼，满满的工业糖精感，策划案也是万变不离其宗，没什么看头。
“其他人呢？”
李言摇了摇头，清樾文化这边的其他艺人能叫得上名字的都在组里。
“这样，黄斯彦那边我想办法……”江樾弯腰去拿茶几边的矿泉水瓶的时候，手肘不小心碰掉了他那一堆资料。
瞟到滑落在脚边的一张简历的时候，江樾的声音突然止住。
他刚刚看清简历上面的寸照，李言就起身将地上的资料捡起来了，“行，你想办法帮我协调协调，麻烦你了小樾。”
江樾怔怔地直起腰，眼神却还留在那沓资料上，半晌没说话。
“小樾，小樾？”
江樾喉结滚了滚，他无意识地喝了一口凉的矿泉水，缓过神来。
“我记差了，黄斯彦下个月还要筹备ep。”
李言刚刚落在地上的心脏，倏地又飘到了嗓子眼儿。
江樾平静地将矿泉水放回到原处，探身将那沓资料拿过来，放到身侧，“我回头跟经纪人商量一下，晚点给你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