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士麒默默坐在床边,等小瑶醒来。
小小的闺房里,三个婢女不时地忙罗着。为小姐擦拭汗水,盖紧身上的被子,为她扇风透气,润湿她干涸的嘴唇,乞求菩萨保佑。她们忙了许久才有人给姑爷端来一杯凉茶,姑爷却摆摆手,不想喝。
小瑶已经昏睡半日了,身子还是滚热的。
金士麒把大手贴在她的小额头上,轻轻抚摸在那小脸蛋、小鼻梁、小下颌,手指触及皆光洁柔嫩、很是烫手。他轻轻摩挲着那小嘴唇,缓缓的热气吹拂着他的指尖。她却仍沉沉睡着。
金士麒忽然心想,上一次这么仔细地看着她,还是在迁江呢。后来在广州、在澳门见面了几次,与她都是唇枪舌剑明争暗斗,再没了往日的温存。“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子?”他心中冰冰凉凉。他与她本是青春年少、情意浓浓,身体也很棒,又有婚约在手,本应是多么恩爱缠绵的一对爱人啊,怎么会变成这尴尬关系?
金士麒紧握着她的小手,凄楚的目光也始终不离。他努力抑制自己的伤感,维持着冷峻的表情,像个爷们一样!但眼眶却有点酸酸的……
他心痛,也很自责。
这半日来,他在军营兄弟之间眉飞色舞指点江山畅想未来好不快哉,却没想着来看一看自己的女人。他总以为小瑶非常强悍,是个风雨刀枪不入的小超人。他现在才明白她只是一个娇嫩的小姑娘,她才十五岁啊。
屋子里静静地。几个婢女都悄然无声。
“海上的风那么硬,怎么就不安分点?”金士麒的默默地说。“我知道……你是想看到我……想让我看着你,才被风吹坏了……”终于,他眼睛里泪花闪烁,真是不争气啊!
忽然,他肩膀被轻轻触动。原来是那个美貌的、不知名字的女子递来了一只帕子。她双眸中也是泪光闪闪,颇为感动。她轻声说:“有你这份心意,小姐再苦也不枉了。”
金士麒没接那帕子,用手背一抹就擦掉了泪水。动作很爷们。
“公子放宽心吧。大夫说没事的,只要发了汗就好。”那女子柔声安慰着,“只是那汤药性子急,喝了都要睡上半日……妾身以前也尝过的……公子,小姐是万福之人,明日一定就好了。”
唉,这同样的话刚才蒋先生也说过。但换作是这如云霞般好看的姐姐说出来。咋就不一样捏?
她那轻轻甜甜的声音,好像一道温泉荡漾着。金士麒抬起头来,正看见两汪清澈的眼神,还有清雅可人的笑容,让人蓦然之中就产生了眷恋。她就好象是一个亲切迷人的护士大姐姐,对小男孩说:“乖。这药一点都不苦,姐姐亲口尝过呢。快像男子汉一样把嘴张开,啊……”
真想把头钻进她怀里啊!
金士麒收起了幻觉,严肃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贱名,燕宁。”她微微一垂首。她口中虽这么说。语气和表情却没有半分低贱的样子。
燕宁……金士麒点点头,没说什么。一副很矜持的模样。
那女子就侧身坐在小瑶的床角,竟与主人家同床而坐,静静地陪着金士麒。金士麒也不觉得诧异。她来到小瑶身边没多久,却显得格外的亲昵。金士麒虽是初次与她接近,也顿感亲近。甚至这屋子里也洋溢着一股子宁静的、温煦的氛围。
半晌之后,燕宁悠悠地说:“小姐这一病跟风寒无关,只是她心里焦虑得久了,终于承不住了。”
金士麒也知道小瑶心中的愁苦:一边是亲亲的金哥哥,一边是亲亲的外公,真让人难以选择。
燕宁忽然又问,“公子,达妮和苏莫儿姑娘还好吗?”
金士麒轻声应道:“好,都好。临来时……达妮的肚子都很大了。”
“恭喜公子,是腊月吗?”
“腊月或者正月吧。达妮是个小糊涂,她算不准。”金士麒不由得也淡淡一笑。
“这多好啊。”燕宁也甜甜一笑。又过了半晌,她又幽幽地说:“今早上,小姐还说,她最羡慕的就是达妮姑娘……达妮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愁,只要一心一意地跟着你就好。什么都不用顾虑,就什么都有了……即便你远行在外,只要傻傻地等着就好。”
“小瑶那么聪明,她怎么就看不清呢!”金士麒无奈地说,“其实她可以选择,她完全可以像达妮一样,而不是现在这么苦!”
“她已经选了,你不知道?”燕宁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她这不是撇下了外公,跟你来了?”
金士麒一愣,“不是老爷子令她来的?”
“她是逃出来了。”燕宁平静地说,“丁老爷子怎么会允许她来?那几日老爷脾气很差,还打了小姐……又派人看着她。后来小姐不知如何说动了老爷子,说要随他一起去澳门。没想到我们刚上船,她就下令出航……”
金士麒“霍”地站了起来,“这丫头……怎么可能?”
燕宁苦笑一声,“所以我才说,小姐有多苦,公子你不知道。”
金士麒喃喃道:“小瑶是偷跑出来的?为了我?”
“你还不明白?”燕宁凝视着他。随后就掀开了小瑶的被角,她把小瑶左腿捧在自己膝上,把纱裤的裤管轻轻挽起……
“你干什么!”
“你又不是没见过。”她说着,手中仍然是小心翼翼把裤管卷起了半尺。金士麒顿时一惊:只见小瑶光洁如羊脂般的小腿上竟遍布着六七道瘀痕。那细细的黑色淤血痕迹虽已经逐渐消开,但仍是触目惊心!尤其是最长的两道竟打在迎面骨上。一看就知道会有多疼啊……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手指颤抖着。却不舍得碰触她。
“老爷子教训小姐,用刀背砸的。”燕宁痛心地说着。轻轻放下裤管、盖上被子。
金士麒颤栗着,心中如海浪般翻腾。他痛恨那老贼竟下的了如此毒手,她可是亲孙女啊!那老贼,如果不是看在小瑶的面子上,我定会一刀刀如数还给你!而且用刀刃!
金士麒更自责,他觉得自己此前对小瑶太苛求了,无论有多少恩怨情仇。多少利益纠葛,但小瑶对他的那份真情却着实不假。忽然之间他又感觉欣喜和幸福,小瑶——果然是养大的闺女不中留,她选择的是我金士麒啊!
“小瑶!小瑶!你还是选了我!”金士麒按捺不住了,俯下身去如珍宝一般抱着她亲了又亲,亲了又亲,鼻子嘴巴横扫一遍。屋子里的几个奴婢瞪大了眼睛涨红了脸。不知道是该阻止还是该退避……
忽然,小瑶的身子一阵哆嗦。
也许是被亲得太猛烈,她逐渐醒了过来。“小瑶!”“小姐!”众人一片惊喜。
小瑶缓缓地睁开眼睛,就看到几张喜悦的面孔围绕着自己,尤其是那张激情澎湃的男人脸几乎贴在她面前!“你是谁……”她无力地哼着,“是哥哥……”
“嗯!”金士麒使劲地点点头。“我来看你,还给你带了好吃的!……嚓,我丢哪儿了?”
“我叫你放宽心嘛,这不就醒了?”燕宁也笑靥如花,模样更是可人。“哎。快放下小姐,别亲了……”
小瑶的床前又忙碌起来。几个女子又帮她擦拭汗水,盖紧身上的被子,为她扇风透气,润湿她干涸的嘴唇。“来,交给我!”金士麒推开旁人,亲手捧了汤水一勺勺地喂给她喝。小瑶不想喝,他苦苦相劝。小瑶说身上冷,他就用自己的**温暖她。小瑶说自己的样子难看,他就亲手为她梳头,又蘸了布巾给她擦手,擦嘴巴,擦脸蛋……
三个婢女都微笑着看着他们,无不为之感动!她们这些深闺中的女子,又哪里见识过后世男人这份体贴入微、情意浓浓!她们赞叹小姐前世一定修了几十座桥、几千里路,才修来这么好的一个男人。
忽然,两行晶莹的泪水从小瑶眼角滚落。金士麒忙替她擦掉。接着又滚落了两行,再擦,又来了……“奇怪了,怎么擦不干净呢?”金士麒想不明白。
“哥哥……谢谢你。”她瞪着一双泪眼,哽咽着。
“擦个脸罢了,有什么好谢的!”金士麒笑道,“还有什么部位要擦?一句话!”
小瑶却“嘤”地一声扑了过来,滚热的小身子紧紧贴在他怀里。“哥哥,等我病好了……你就娶了我吧!”她烫烫的小脸紧贴着他的脖子,说着女孩家最羞人的话,“我一刻都不等了!”说完,就呜呜地哭出了声音。
金士麒紧紧地搂着那娇软的炙热的身子,连说了200多个“好”,哥哥我日夜期盼的就是这一天啊!
婢女小桨和小橹也欢笑得泪水滚滚。燕宁姐姐盈盈地坐过来,说:“丢人丢人!”她用袖子遮着嘴笑着。小瑶抬起头望了金士麒一眼,便红着脸躲在了燕宁怀里。
……
很晚,金士麒才离开靖海城回到大营。
他本不想走的,是被生拉硬拽请走了。
……
次日上午,金士麒在亲兵护卫下来到靖海城西的一个小渔村,深入基层搞调查,促进鱼水之情。这一带民风彪悍、贼盗横行,因此群众工作很重要。
“小妹妹叫什么名字?”金士麒笑吟吟地捏着一个晶亮的糖块,与一群小女孩攀谈着。“哇,你还会烧饭啊,等你长大了定能找个好婆家!”“小姑娘这是你织的网?愿不愿意来我水营打工?”“小妹妹,糖甜吗?还想吃就到码头大营去讨。”
王莱在不远处喊道:“老爷,这边有几个小男孩!”
金士麒应道:“好,那边你负责。”
给孩子们发好了糖块,金士麒又在街角村头扯着老头老太太挨个嘘寒问暖唠家常。“家里有几口人啊?你脸上这刀疤怎么来的?家里有地吗?喔,被老财霸占了……你儿子出海吗?是当贼吗?……没错,当贼是来钱快,但也危险啊!啥?郑芝龙是活菩萨?老乡,你听我说,其实他是个大夜叉……啥?不当贼没活路……这说得太绝对了。王莱你别在我背后瞪眼睛,今天老爷高兴,都不许动粗……”
金士麒正聊得开心,忽然那村外传来一阵吵杂声。
一抬头,就看到三个小伙子从北边没命地逃过来,还惊呼着“娘啊娘啊!”“哥,快出来帮手!”“救命啊!”他们喊的都是当地方言,都是本村的后生。而他们身后有几匹人马正紧追不舍,一个个手里还提着闪亮的刀剑。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敢强抢民男!”金士麒怒道,“王莱,准备动手!”
“老爷你要帮哪边?”
“废话,当然是乡亲。”
“可是……”王莱指着远处奔来的骑兵,“那是咱军情司的人马,是在抓奸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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