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游戏不停(1 / 1)

连沉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归庐的。

长天的话反复在他脑中回荡,如同钻心的、恶毒的诅咒。

所以得知凌萧行的死讯,曲冰,他的师尊,险些走火入魔?在那之后守了凌萧行十年的尸身?

什么样的情分会让一个剑修易主本命剑?把对方看得跟自己性命一样重要,才会。

曲冰的话仿佛就在耳畔,“你只需要明白,将来你所有回想起来的事情,为师都知道。等到那时候,你可以重新审视我们师徒之间的关系。”

都知道吗?所以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把他从坟墓里救出来?又是怎样在朝夕相处中,看着手刃心上人的敌人,日日唤她“师尊”?像个傻子一样讨好卖乖?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反而要对他好,带他看山川湖海,领他尝人间百味?就为了有朝一日,揭穿他们是仇人的真相吗?

他好想问问师尊,“和杀了你心上人的仇人双修,是什么感受?!”

归庐的窗棱在灵火照耀下,映出曲冰的剪影。一想到那个他日日夜夜渴望占有的师尊,清冷的外表下,灼热的心为别人而跳动,连沉就嫉妒到要发疯。

他疯狂地想着,师尊和凌萧行之间的感情究竟到什么程度,有没有凌萧行习剑,师尊抚笛;有没有花下含笑,互诉衷肠;凌萧行那双持剑的手,有没有碰过师尊……

为什么不能早一些遇见师尊?不,早一些遇到,他只会杀了她!为什么师尊喜欢的,偏偏是凌萧行?

他以为对手是许方泽这个照得黑暗无处遁形的太阳,没想真正迎上的,是宇宙鸿荒。

他如此渴望师尊的从前、现在、以后,可原来,里面没有一样是他的。

既然反正得不到,那就毁灭吧。

他现在就要得到师尊!不是重新审视师徒关系吗?那就亲手撕开师徒关系的假皮!他要让师尊知道,什么是一个男人占有女人的要!什么是欲_火烧至荒原焦土的那种要!

“沉儿吗?怎么在外面站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曲冰已经立在门边。她方才想重新捡起异志,却怎么都看不下去。长天的莫名其妙让她有些担心弓奇。

这个憨憨的师兄,能应对得了情绪起伏如此大的长天吗?

既然看不进去,便起身活动活动筋骨,只是没想到,会在门口见到站在阴影里的连沉。

也不知道养成的什么奇怪习惯,无论白天还是黑夜,连沉总不自觉站在光线最暗的地方,仿佛要将自己融进浓墨里。多亏修为到她这个程度,不是刻意隐匿的话,总能看得见。

连沉罕见地没有回答她,也没有从阴影里走出来,就那么固执地钉在原地。

曲冰朝他招招手,连沉的身形仿佛微微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有迈出脚步。

这倒让她好奇了,连沉以前从来不会不理她,这是怎么了?她仔细回忆白天的种种,没留意到对方什么时候开始这样不对劲。

方才听到曲冰的声音,连沉抬眸,看到那个他最信任也骗他最狠的人,就那么仿若无辜地望着他。

及至曲冰招手,他几乎下意识动身,意志却又生生将意图迈出去的步子拉回。

黑暗仿佛是一张遮羞布,将他不堪的想法藏匿;又仿佛一个牢笼,将他随时会失控的想法关起来。

“沉儿,怎么了?”

连沉抬头,曲冰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的身前,正自下往上歪着头瞧他。

她长眸里的关心,若是假装,也未免装得太真。

连沉听到自己用略带沙哑的嗓音问:“师尊说过,想从徒儿身上取走非常重要的东西,那东西是什么?”

曲冰一怔,目光从对视滑向他的心口。

下意识的动作做不得伪,想要……心吗?

等待他不可自拔的一刻再狠狠践踏,让他求而不得,生不如死,诛心是吗?

呵呵,可是师尊,你已经得到了啊……

曲冰记得,她好像没说过要从连沉身上取走重要的东西,只是打过比方而已。

怎么会忽然想到这个问题?终究只是比方,是否用得着连沉的心头血去复活凌萧行还未可知,她怎么回答比较友好?

“不管师尊要什么……”连沉赶在她回答前先开口,“徒儿要这个。”

曲冰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便被一双手臂拉着倒入坚实温暖的怀抱。

很快,天旋地转袭来。熟悉的,灵府被冲刷的感觉。

曲冰惊得神魂僵硬,尔后便被无孔不入的感受淹没。她仿佛看到玄沙漫漫寸草不生的荒漠,因为一场春雨而长出茂密的青草,以及遍地颤颤巍巍、带着窃喜与羞怯的小花。

曲冰蹲下身,指尖轻轻点上这些惹人怜爱的小家伙。花草在微风中时不时弯腰,可可爱爱地向她点头。然而转眼之间,春雨化作寒意刺骨的冰凌,残忍地、密不透风地落下来,将那些刚才还欣欣然的花草狠狠砸进玄沙。

她想阻止漫天冰凌,也想张开双臂护住那些一望无际的颜色与生机。可她如此渺小,只能看着广袤的生机成片成片地覆灭。

“徒儿要师尊。”

连沉的声音带着某种神秘的蛊惑意味,如一张有生命,会自然生长的网,从头到脚一点点蔓延、束笼。

较之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的感受直击曲冰的神魂,没有任何铺垫与缓冲。她感觉自己像是汪洋里的一片轻舟,在狂风暴雨中随时会散成一张张浮木,在压倒性的强大力量面前,甚至忘记自己究竟是谁……

曲冰不知道什么时候失去意识,醒来时,归庐外的鸟儿脆声叫个不停。

阳光漫过窗台爬上指尖,她隐约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个梦,梦里与连沉神魂死死纠缠。

曲冰懊悔地捂上眼睛,像个因酒醉而在安全期外误玩了一场没有保护措施交流的颓丧女。怎么,会做这种梦?

“神仙姐姐,该给那穆婷婷换……”平安站在门口呆呆望着榻上陈卧的曲冰,忽然双眼圆睁,见鬼似的迅速转身离开,脚下步子迈得飞快。

嗯?为什么要跑?

很快,曲冰明白平安匆匆离开的原因。她还没来得及起身,整个就被身后的人一把捞进怀里。

熟悉的气息让人安心,低沉的声音贴着耳廓响起,“师尊再歇会儿,换药的事徒儿代劳。”

语毕,高大的身影自身后翻身下榻,随着平安离开的方向消失在视线里。

曲冰:……

不是梦,这是她休息的房间,连沉刚才就在她身旁,平安看到了——这一系列信息组合在一起,足以让她脑袋嗡嗡作响。

自冲破缚神阵回到上清门,得知时间已过去三年起,她就断了“让连沉独立,让自己独立”的想法。

她就像是骤然被骗光所有积蓄,无米下炊的老年人,已经舍不得放走偶尔给连沉治疗,那仨瓜俩枣的功德值。

曲冰扶额,低头盯着身上尚算齐整的衣衫,陷入深深的危机感。为什么连沉可以轻易撬开她的灵府,而且时刻处于上风,这不合理。

她这边一脸失足的懊恼模样,那边温彦倚在门口似笑非笑,“姐姐,你这玩得可一点都不比弓峰主和长天师姐小。”他这嬉皮笑脸看戏的模样像足了曲焱,让曲冰既嫌弃得牙疼,又没可奈何。

权当没听见罢,她起身准备去看看穆婷婷的情况,没想到温彦却忽然开口,“姐姐,修仙界在尊卑有序上,看得比凡人重。你若真打算和连沉好,最好提前想好退路。”

曲冰诧然望向温彦,年轻人表情严肃,眼神里没有半分调笑的意思,真真切切是在关心她。

“唔,知道了。”曲冰受教般点头,忍住将手放在他头上的冲动。

没想到这小子看起来玩世不恭,其实挺会关心人。从一国太子到修士,如此大的转变,对温彦来说,就像她来到这里一样,也格外不容易吧?

连沉这边手起刀落,片出一张张晶莹剔透的雪焰肉。刀是凌厉的,如同他的五官以及此刻的眼神。

这是一场欺骗与反欺骗的游戏。他在师尊面前隐瞒修为假装不知情,师尊趁他势弱一点点攫取他的心,如此荒唐的仇人关系,他随时可以叫停,却根本不愿意停。

既然师尊想玩,那就继续玩下去。名门正道的峰主,心悦沧浪剑仙的师尊,和杀死自己心上人的魔尊弟子双修,若让世人知晓,不知道该多有意思。从现在起,他不妨无须替师尊着想,在人前避嫌,且看真相大白那天,到底如何。

“你来这里做什么?这里不欢迎你!”

平安冷冷的声音将曲冰、温彦、连沉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是归庐不欢迎我,还是你不欢迎我?我来找仙子的,让开。”长天那格外有辨识度的声音随后响起,曲冰和温彦对视,这是冤家碰头了。

“你有什么脸来这里?除了指望别人助你救你,就是抢别人的男人,早知道鲛人是这样的货色,神仙姐姐就不该救你,就该让你烂在黑刹湾。”

“啪!”响亮的耳光声传来,长天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你可以说我,但不可以说我的族人!”

平安一侧脸颊红辣辣,可见长天这一巴掌根本没留情。“你个……”

“平安!长天!”曲冰的声音一出,平安笼着鬼火的双手顿在空中。

一妖一鬼打起来,归庐岂不会被掀翻?何况眼前就有个伤患,伤及无辜怎么办。

让曲冰没想到的是,从始至终躺着的伤患穆婷婷,忽然捧着肚子“哈哈”笑得花枝乱颤,眼角隐隐泛出泪花。长天在听到她笑声的一瞬,瞳孔骤缩。

只见穆婷婷从病榻上歪歪扭扭地坐起来,介于冷白色与透明之间的肌肤隐约透出肌肉的鲜红。她抬起双眸,眼白多于瞳仁,声音阴郁到骨子里——“呵,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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