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
暖黄色的阳光洒照大地,成为了抵挡黑暗的最后一道防线。
一万六千飞虎军士卒身披暖黄色阳光,缓缓行驶在一条土路上。
不一会的功夫,众人便彻底抵达了今晚的露营地。
“今晚还是搭帐篷吗?”
前两日遇到的村镇都是比较小的存在。
为了照顾身后难民中的老幼妇孺,飞虎军直接选择在野外搭建营帐。
将村镇内的房舍让给难民。
可如今这座小镇却不同。
此地小镇占地面积颇大,能够同时容纳四五万人居住。
除此之外,小镇不远处还零星散布着几个较小的村子。
完全足够容纳所有人的居住问题。
“今晚飞虎军入镇休息,那些难民安排在附近的村落便可。”
莫说镇子够大,且附近还零星散落着一些村落。
即使小镇不大,附近没有村落,徐阳今晚也不会再选择让出去小镇。
事关大计,岂能马虎?
耿婵儿微微点了点头,并非是她矫情,而是在有限的环境里谁不希望睡的安稳一些。
人之常情罢了。
就在二人闲话之际。
斥候百户再度骑着快马从小镇内奔涌而出。
“主上,小镇内的那些老人都已经安置在镇尾了。”
“且严格按照您的要求,每位老人都给了半两银子的补偿。”
斥候百户付奎走到徐阳身旁,大声开口禀报道。
“小镇房舍布局图画出来了吗?”
徐阳点了点头,并未理会那些小事,反而是直接开口问到重点。
在一处不熟悉的小镇安营扎寨,若是不能在第一时间弄清小镇房舍的布局。
徐阳宁愿选择在野外安营扎寨。
如此一来,无非是加大了被察觉的风险罢了。
总好过被人半夜袭营,在未知的环境中惊慌失措,损兵折将。
“画出来了,且严格按照您的要求,十个什,每个什绘画一份相互佐证。”
付奎快速从马兜内取出十一份堪舆图。
徐阳接过付奎递来的堪舆图,细细查看一番。
随即召集所有领兵百人以上的将领。
手持堪舆图,一一将士卒安置在小镇的房舍内。
除了小镇预留轮换值守士卒之外的,每一个百户还严令留出一个什的军伍用以戒备。
当一切安置妥当之后。
徐阳这才命大军踏入小镇,各自寻找自己所属的街道与房舍。
小镇最中心的一家客栈内。
上百名士卒分布在客栈的每一个角落,严防死守。
纵使斥候先前已经通报过,此地并无敌人身影,他们依然不敢有着丝毫的掉以轻心。
毕竟,这座客栈居住之人的安危,可是关乎着整个飞虎军的安危。
入夜。
小镇内一片漆黑,大多数的飞虎军士卒此时都已然陷入沉睡中。
行军数日,这可能是他们睡得最舒服的一次。
毕竟,行军帐篷和房舍床榻还是有着根本区别的。
而小镇内,无数披甲士卒分散在小镇的每一个角落。
双眼不断地打量着小镇的每一个方向,
他们的口中,则全部含着一柄铜哨。
当真有异常出现之际,他们便会第一时间吹响口中的铜哨。
为小镇内沉睡的袍泽做最后的预警。
至于会不会因铜哨暴露自己的位置,从而惹来杀身之祸。
他们则是管不了那么多了。
这是他们身为飞虎军士卒的责任与义务。
更是他们身为值守士卒的责任与义务。
将军信任,袍泽托付,我又何惜此身?
就在小镇陷入一片宁静之际。
小镇之外忽然出现一条蜿蜒数里长的火龙。
“戒备!”
值守在小镇入口的黑衣卫百卫王大力快速且清晰的下达着一条条指令。
哪怕明知来人可能是自己人,他亦不敢有着丝毫的马虎。
就在众人全身心戒备之际。
远处忽然驶来几骑,那些骑兵身骑高头大马。手持火把。
边奔跑边吹响口中的铜哨,用以表明自己的身份。
一声声类似于鸟儿鸣唱的声音从那些骑兵口中传出。
一会儿类似于黄鹂叫声,一会儿又类似喜鹊叫声,一会儿又类似麻雀叫声。
声音极具辨识度与节奏感。
黑衣卫百卫王大发从怀中掏出一柄浅蓝色口哨。
放在口中大声吹响,口哨中瞬间传出一声类似于鸟鸣的声音。
正奔袭而来的几个骑兵闻言纷纷转换气息,再度吹响铜哨用以回应。
“自己人。”
王大发微微摆手,示意众人放下手中的弓弩。
随即点燃一支火把,手持火把走出了小镇。
“令牌!”
几名骑卒刚刚止住马速,王大发便伸出手掌索要令牌。
“诺。”
为首一人翻身下马,从腰间取下一块铁制令牌交给王大发。
行军打仗中,为防止敌人渗透。
飞虎军执行的是交叉验证的方式,且时时会根据情况不同,任务不同而做出改变。
最常见的便是铜哨,值守或执行任务的士卒往往都会携带十余种颜色不同的铜哨。
铜哨颜色不同,所发出的声音也不相同。
通过铜哨声音频次,便能分辨出是敌是友。
此种方式在一定程度上杜绝了敌军探子潜入军营的几率。
而令牌,则是为了防止敌人抓住飞虎军士卒严刑拷打出铜哨频次之后的另一种佐证方式。
在行军打仗途中,令牌、铜哨,缺一不可。
“速速前去通知将军,粮草即将抵达小镇。”
为首的骑卒伸手接过王大发还回来的令牌之后,快速低声交代道。
“稍待片刻。”
王大发点了点头,随即走回小镇,派出两名黑衣卫,快速朝着小镇中心奔去。
片刻后。
徐大跟随着两名黑衣卫走出了小镇。
而此时,运送粮草的大部队也已然抵达了小镇。
“诸位跟随我来。”
徐大与骑卒千户见礼之后,便直接带着押运粮草的队伍朝着小镇东面走去。
在那里,有着徐阳早就预留好的空地与房舍。
车轮咯吱咯吱的声响,惊动了无数的飞虎军士卒。
在各自将领的安抚下,众人这才放下心来再度陷入沉睡之中。
半个时辰后。
护送粮草的三千民夫全部进入了指定的休息房舍。
整个小镇,再度陷入一片沉寂之中。
仿佛这只不过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小插曲罢了。
唯独一地,却与宁静的夜色中悄无声息的亮起了烛光。
小镇唯一的一家客栈二楼内。
十余间客房,几乎是同一时间亮起了烛光。
从外朝内望去,每一个房间内都有着身形相似的三道身影,在那儿窃窃私语,
但却根本无法分辨,哪一间客房内的才是真正的正主。
其中一间客房内。
沈万全刚想拱手行礼,便被徐阳用眼神悄无声息的制止了。
“沈东家且坐。”
待沈万全坐好之后,徐阳这才开口介绍道:“这位是赵铁柱赵校尉。”
“接下来的路途,赵校尉将会与你作伴。”
沈万全点了点头,随即看向赵铁柱认真道:“赵校尉,沈某的身家性命可就托付给您了。”
“您可以一定要完整的将沈某带到济南城啊。”
“沈东家放心。”
赵铁柱面色郑重的点了点头。
押送粮草的三千民夫一路行来皆头戴斗笠,无人能够看清他们的脸庞。
因此,纵使被替换,也很难被人发现。
而沈万全则不同。
一来军中找不到与他身形相似的士卒。
二来,沈万全身为泰安城沈家商行的大东家,在一定程度上还是具有一定知名度的。
现如今整个泰安城谁人不知沈万全负责飞虎军粮草一事。
若是将他也替换了,说不定便是画蛇添足了。
谁知道济南城事先有没有在泰安城安插内应。
徐阳压低声音,再度嘱咐二人一二。
待所有需要注意的事情嘱咐完之后。
徐阳轻轻的扯了扯手中一根不起眼的丝线。
随即起身将小木桌上的蜡烛熄灭。
与此同时,整个客栈所有的烛光,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全部熄灭。
时间悄然而逝。
子夜时分。
当整个小镇陷入到一片绝对安静之中。
小镇最东边的房舍群内,三千飞虎军士卒几乎是同一时间睁开了双眼。
其内,自然也包含校尉赵铁柱。
赵铁柱摸黑从床榻上爬了起来。
伸手摸向枕头下方,从枕头下方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加厚棉鞋穿在脚上。
待加厚棉鞋穿好之后,随手再度从枕头下方掏出一件漆黑的袍子。
将自己全身上下笼罩在袍子之内后,脸上再度蒙上一块黑色布料。
顷刻间,整个人除了双眼之外,几乎全身都笼罩在黑色之内。
待穿戴整齐之后,赵铁柱从枕头下掏出一捆细小且半透明的丝线,悄悄的绑在自己手腕之上。
夏日炎热,今夜所有飞虎军士卒歇息的房舍都是大开着一扇房门。
也正因此,赵铁柱才能悄无声息的溜出房门,借助着夜色的掩护。
悄悄溜向民夫所在的房舍。
身后,一条半透明的丝线,跟随在赵铁柱身后。
类似于赵铁柱一般动作的士卒,还有整整三千人。
片刻后,赵铁柱与数道身影走进一间房舍。
轻轻拍醒房舍内的民夫。
房舍内的民夫显然早有准备,惊醒之后一言不发静静的等待着赵铁柱的动作。
见众人全部清醒之后。
赵铁柱等人蹑手蹑脚的解下手腕上的丝线,脱下身上黑衣,褪去脚下那不知加厚了多少层的鞋子。
将黑色衣衫交给各自对应的民夫。
这才一骨碌的爬到床上、
民夫伸手接过黑色衣衫,动作熟练的穿戴整齐。
将适才赵铁柱手腕中的丝线绑在自己手腕之上。
随即,如同赵铁柱等人前来之时一般,蹑手蹑脚的走出了房舍。
顺着丝线返回了赵铁柱等人原本所在的房舍。
漆黑的黑袍确保了他们的身影不会被人发现。
加厚的棉鞋,确保了他们此行不会发出太大的脚步声。
而半透明的丝线,则指引着他们寻到赵铁柱等人原本所居住的房舍。
漆黑的夜色中,一场三千人的大替换,却发生的没有一丝一点的痕迹。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
经过一晚上歇息的飞虎军士卒们,再度生龙活虎起来。
火头军忙碌着准备早饭。
其余士卒则忙碌着晨练。
一切都显得那般的祥和于平静。
唯独小镇的最东边。
那群与入夜时分赶来的护送粮草的民夫队伍此刻仍在沉睡之中。
当用过早饭之后。
一万六千飞虎军士卒再度踏上了出征的路途。
三千民夫打散后分散到其余军伍中,倒也未曾引起飞虎军士卒的差距。
毕竟,超过万人的军伍中,谁又敢说自己能清楚的分辨出每一个人的模样呢?
徐阳身骑乌骓马,缓缓的巡视着整个队伍。
片刻后,徐阳再度返回中军。
亲自查看过之后,他才真正的放心下来。
别的不说,若不是飞虎军是他一手带出来的。
恐怕连他都无法分辨清哪些是混进来的民夫。
那些是原本的飞虎军士卒。
小镇内。
待飞虎军士卒与上万难民皆越过小镇之后。
赵铁柱一骨碌的从床榻上爬了起来。
快速的将民夫衣衫穿戴整齐,头顶戴上一顶草木斗笠。
弯着腰背着手于小镇内慢悠悠的遛起弯来。
俨然一副普通老农的模样。
这一点还真不是赵铁柱在装。
而是在加入飞虎军之前,他本身就是落难的农人。
片刻后。
当赵铁柱巡视一圈并未发现异常这才慢悠悠的前去寻找沈万全。
“哟,军爷好,军爷好。”
沿途,赵铁柱恰好遇到身骑骏马的飞虎军千户刘粮。
瞬间咧开大嘴,哈哈大笑着朝刘粮问好。
“额。”
待看清来人是谁之后,刘粮不由自主的蒙了一下。
随即便快速反应过来大声呵斥道:“不好好在房间睡觉,出来乱跑什么!”
赵铁柱快速弯腰低头口中连忙说道:“这不是要在这儿等第二批粮草嘛,听我们东家说第二批粮草还要五日才能运达,小的这不是闲得无聊嘛。”
“所以......所以就出来遛遛弯。”
刘粮面色一正大声呵斥道:“遛弯?遛什么弯!”
“赶紧滚回去!若是再被我发现乱跑!小心你的脑袋!”
“是是是,军爷教训的是,军爷教训的是,小的这就滚回去,这就滚回去。”
赵铁柱连忙点头哈腰的恭敬应是。
片刻后。
一处无人的角落里,刘粮左右巡视一眼,这才快速翻身下马。
伸手抚住胸口,大口大口喘息。
‘刚刚我干了什么?我他娘的训斥了赵校尉......’
‘那可是赵校尉啊......半年前就和我义父平起平坐的赵校尉啊。’
刘粮大口喘息着,心中那叫一个苦不堪言。
他那战死青云山谷义父刘有根也才和赵铁柱平起平坐,而他今日竟直接训斥了赵铁柱一顿。
虽然知道这是演戏,但此刻心中仍是忍不住的直打鼓。
好大一会功夫,刘粮这才平稳了呼吸。
脑海中不断的回想着先前发生的一幕。
不一会便意识到赵铁柱拦住去路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