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又落了一夜的雪,清晨的风里还零星地飘着雪花。天娇出了锦云宫往琼云宫去。雪没足跟,衣裙沾着霜花。抬眼到处是一片片的白。
揽翠阁里外装扮得一派喜庆,才进院子,就见穿着红裳的宫人迎出来,“云公主正盼着慕王妃来呢!”
天娇进门,屋里暖如三春,发间裙摆上的霜花顿时融了,湿漉漉地一片。宫人帮她脱去斗篷,苏锦云正坐在妆台前理着什么,回身看她,让人去准备一身干爽的衣裙过来给天娇换上。
天娇连说不必换,苏锦云不依,“表嫂这样可不行,要是真病了,表哥可饶不了我。”
苏锦云的心情显然大好,面上少见地浮着一层细瓷柔光,说起话来含娇带恁,让人不忍拒她好意。
天娇只好换上苏锦云递给她的衣裳,崭新的衣裳还散着绣锦的味道,鲜嫩的颜色衬得天娇比花还娇。
苏锦云上下打量着,“表嫂平日不喜艳色,没想到穿起艳色来这么娇艳,我都不好意思在旁边站着了,相形见拙呀!”
苏锦云说是这么说,神情并没有半分嫉妒,拉着天娇往妆台坐定了,让天娇帮着挑今儿要戴哪套钗环头饰。
“都是我亲手制的,上次送表嫂的两支牡丹钗是我最喜欢的。这些都是先后制的,实在挑不出哪套合适……”苏锦云兴奋地说着。
天娇跟着她高兴,帮她理着钗环。苏锦云今天一直叫她表嫂,她猜苏锦云改称呼的缘由,一定是因为布尘是她哥哥的缘故。叫她表嫂,自然把她看成慕容冲这边的娘家人,显然关系更近了一步。
天娇笑着取几支钗在苏锦云头上比划着,宫人在门外禀,燕嫔娘娘来了。
天娇停下手朝门口看去,燕姝款款走进来,看见天娇怔住了。
“快给燕嫔娘娘看座。”苏锦云看了燕姝一眼,礼貌地笑笑,等着听她说来的目的。燕姝不可能是闲来窜门子聊天来的。
燕姝的眼圈发黑,显然睡眠不好。怔望着天娇的目光更是有些吓人。苏锦云见她不说话,只好没话找话,“燕嫔娘娘的衣裳怎么全湿了?宫阶上的雪还没扫净,燕嫔娘娘起这么早来揽翠阁有什么要紧事吗?”
燕姝回过神,眼圈红了,“我就是过来看看妹妹还有什么需要没,太后交待今儿的喜事一定要让妹妹高兴。我能做的也不多……”
燕姝的声音越说越无力,干涩的嘴唇似粘着在一起,终于没有声音了,眼神又定定地看着埋头摆弄首饰的天娇。
苏锦云起身谢过燕姝的关心,邀她下午过来观礼。今天的婚仪全部参照北吕的风俗。
“北吕的风俗?”燕姝不敢相信。
“是呀,相公是北吕的人,嫁娶得按照夫家的规矩来。”苏锦云望着天娇笑。
天娇也朝她笑,燕姝看在眼里心里不是滋味。她进来并没有向位份比她高的天娇问好,这会也不想再和她过话以免尴尬。
“那我下午过来观礼。妹妹先忙吧!”燕姝匆匆出了揽翠苑,正好撞上小六子找她,苏太后要问她话。她赶紧奔到琼云宫。
苏太后才起身,许是昨夜睡得舒心,一副满面春风的样子。一边品着茶汤,一边问话。
“昨儿下午让你督制的十二套嫁衣可都制备好了?”
燕姝应是,“都制备好了,早上揽翠阁的门一开就送进去了。”
燕姝心里涌起酸楚,就差眼泪掉下来了。为了制备苏锦云的嫁衣,她在宫衣坊一夜没合眼,和绣工们一起熬夜到天亮,总算赶制出了十套衣裳。
“好,好!听说你还亲手绣制了一件衣裳?”苏太后放下茶碗,笑望着燕姝。
燕姝点头,实在说不出话来,她亲手绣制的衣裳就穿在天娇身上。
“真是手巧!不愧是南燕的女子,上得厅堂,做得手工。你绣制的衣裳锦云一定会喜欢,她若不赏你,我加倍赏你!”苏太后很满意地样子,望着燕姝的神情又添了几分亲切,“上次让你给大王制的银靴可制好了?”
“还没。”
“你得用点心!还有一个多月就开春了,你现在还不动手,只怕做夏鞋的机会都没有了。”苏太后不便明言,开过年,慕容冲就要把燕姝配出宫去。
苏太后并不是多喜欢燕姝,可好歹燕姝听话乖顺,更能猜着她的心思。昨儿燕姝来告天娇的状,苏太后不是不知道燕姝一是为了讨好她,二来也是想得到慕容冲的眷顾。
“是,臣妾一定用心。”
燕姝心里暗道,怎么用心,她都没机会摸一摸慕容冲的脚,连见他的机会都没有两次,每次他都坐在桌后,她根本没机会知道他的鞋码尺寸。没看过他脚的长短肥瘦,怎么制鞋!若是制出的鞋不合脚,那还不如不做的好。可她的委屈不能说,她得忍。
“好了,你先回去吧!下午你自去揽翠阁观礼。对了,你给锦云备份礼,你是她表嫂,多少是一份心意,不能空着手去让她心寒……”
燕姝只觉得脑袋嗡嗡做响,苏太后的话仿似远在天际传来。候在门外的裘妈妈见状,赶紧扑过来扶住她。
苏太后这才发觉不对。“燕嫔怎么啦?”
裘妈妈摸了摸燕姝的额头,“好烫,燕嫔娘娘怕是受了风寒了。她昨天一夜没睡……”
苏太后往后挪了挪身子,生怕传染给她,掩了鼻吸,不等裘妈妈说完,闷声道:“还不快点扶她回去传太医。”苏太后眼里起了厌烦。
燕姝被拖拽着出了门,苏太后才放下掩着鼻息的手,“真是没用!督促绣工制衣裳就弄生病了。”
“慕王妃的父王、母后求见!”小六公公在门外传禀。
苏太后皱了皱眉头,这两个亲家还真好意思让人称呼他们王和后!北吕国都没了,真好意思赖在大幽傍着女儿,面皮呢比城墙还厚!
苏太后端起茶碗呡了口茶汤,故意沉吟不语。
门口响起唏嘘声,她抬头一看,姜措瘸腿拐了进来,小六公公在他身后没拦住的样子。
苏太后瞪了一眼小六公公,放下茶碗,温和地笑道:“亲家公亲家母来了。”
北吕王后慢慢移进门来,脸上全是讪讪。她真不想给天娇添麻烦,却没有办法,这回又要仰人鼻息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