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要去?!”水仙姑娘惊慌失措地说道,“我只不过是说着玩的,谁让你……让你……”
吴雪苦笑道:“谁让我喝了你的洗澡水?”
水仙姑娘俏脸上一红,一直红到了耳根,她轻声喃喃道:“呆子……”可她原本只是想调笑他一番,却没有折辱他的意思。她赶忙将眼神游向别处,好似被什么东西吸引了实现一般,“你能偷偷跑进我的房间,只是你运气好……这群仙林看似是个寻欢作乐之地,可远远不像你看到的那么简单。你若是提着胆子执意去寻那梦蝶姬,万一……”
吴雪自是知道这群仙林的厉害,却也只是把它当做是一个是非之地,虽然有很多深藏不露的高手在此,大不了最后一走了之,不再回来,所以他并不以为意。
他笑了笑,说道:“雪多谢水仙姑娘好意,只是我既然选择了冒险,就不怕再冒第二个险。”
“你……?!”水仙姑娘蓦地抬起脸,想要说什么话,但最后也只是微微动了动嘴巴,没有开口,反而是转了弯,说道:“你好自为之……多余的,我也不能告诉了你了,梦蝶姑娘在群仙林的居所就算是我们姐妹都不知道……”
吴雪感激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浅淡的笑意,说道:“她刚刚上过台,我且去后面寻一寻她好了,也请水仙姑娘为我保密,若是她们问起来……”说着,他眼神示意了那边正在酣斗牌技的十姑娘们。
“就说你去上厕所了!”水仙姑娘怏怏不快地说道。
吴雪哈哈一笑,挠了挠后脑勺,轻声说道:“那在下就先告辞了,再会。”
话音未落,吴雪就提起前襟,几个快步,迅捷地跳上了屋外的房梁上,只见他身姿轻健地又迈出几步,像是猫儿一般跳下房梁,隐没在了槅门前的屏风后面。
水仙姑娘来到阑干边,一直望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不见,她才幽幽回过神,眉间隐过一丝浅淡的落寞,黯然轻叹道:“你这一去,只怕是要惹出大乱子,有这身好轻功,大可一走了之,还谈什么再会?只怕是人海茫茫永不相见了……”
“三千两银子!”
一人中气十足的喊道。他并未像是骂街的一般有个好嗓门,只是他说话间混杂着一股真气,以至于只是微微一开口,便传遍了众人耳,触之壁障,回响不绝。众宾客闻得此声,顿觉一阵心神荡漾,脑子里好似有口大钟在响,一时间惊疑四起,寻声望之。
却见众宾客之间,有个虬髯大汉举起了手,比出三根粗硬的手指。那大汉只身着一灰色短打,上面还有很多油渍酒渍,好一个腌臜汉子。在他身旁,还有一个精瘦汉子,那人似竹胜骸,一脸不笑尤狞的神情,悠闲地喝着酒。
这可真是个奇怪的组合!一众见客不无此感。
而这两个人,应该会依稀想起来两个人的身影。只要你微微驱使一下好逸恶劳跟你唱反调的脑袋,就一定能回想起关于这两人的些许行迹。
这两人正是吴雪和兰儿当时在英璃城梅园所遇到过的两个江河帮的人。
众人奇异地看着这二人,怎么看都觉得有些不伦不类。且不说他们腌臜扮相,就连身上也有隐隐的汗馊味,与在场的讲究人士比起来,实在是上不了台面,更惹人嫌厌。
可就是这样两个奇怪的汉子,却叫出了当场最高价,三千两。
胡一平见此二人很是惊愕,活像是见了鬼,心里叫骂道:“我今日出门是不是很有看准黄历?就只一晚,就见到了这么多跟我唱反调的人?!”
他气恨地咬牙切齿,一股热腾血气上涌,便想举起手,可就在此时,一旁的胡三奇却忽而将几根手指搭在了胡一平的手腕间,立时止住了他的动作。
胡一平面容一沉,冷冷道:“你这是干什么?!”
胡三奇脸上的笑意已然冰冷,不似先前那“笑面佛”似的坦然相,那一双眯缝的眼睛冷冷瞥着胡一平,厉声着反问道:“你想干什么?”
胡一平沉声道:“我想干什么你自然知道,我当然是要把梦蝶姬弄到手!”
胡三奇哈哈一笑,猛地将胡一平的手一丢,动作力气俱是不大,却将他半个身体推了出去,扫落桌子上的杯盘酒壶,一阵稀里哐啷,俱皆粉陨。
这突如其来的一阵不和谐的声响引来了一圈目光,胡一平深能感受到那些眼光里的含义:威胁、警惕、紧张、焦虑。
他被这些虎狼般的目光所震慑,遂不敢妄动恣睢,只气哼哼地冷笑一声,将手一甩,不再言语。
胡三奇朝众人抱了抱拳,笑呵呵地说道:“抱歉,我这兄弟喝醉了酒,扰了诸位的雅兴,多多包涵,多多包涵!”
见他态度缓和,众人紧绷的神经这才松了下来,各自为营,不再理会。大堂内又恢复了之前闹哄热烈的气氛,该喝酒的喝酒,该聊天的聊天,该逗美人的逗美人,该为梦蝶姬吃醋的吃醋,一切如常。
胡一平气恼道:“刚才你为何要阻拦我?不就三千两银子么?我再加个一千两,彻底断了他们的念头!”
胡三奇冷面倒了杯酒,直接灌下了肚,冷冷说道:“三千两如何?四千两又如何?定也是会有人加到五千两!刚才那两个出价三千两的汉子,你看不出他们是什么来路么?!”
胡一平又瞥了瞥他们,随之一脸轻蔑地冷笑了一声,嘀咕道:“不过就是两个邋遢莽汉罢了,看这模样,大概也是干拦路杀人勾当的,三千两也就是他们所能出的最高价了!”
胡三奇饶有趣味地把玩着酒杯,冷哼了一声,悠悠道:“我看你是在山里面当山大王当久了,外面的江湖武林变成了什么样也一概不知。”
闻得此言,胡一平勃然大怒,厉声道:“你——?!”
胡三奇无奈地笑了一声,说道:“你先冷静下来,我之所以不让你与他们为敌,是因为他们可不好惹!”
胡一平冷笑道:“不好惹?你倒说说看,两个莽汉有什么不好惹的?”
胡三奇放下酒杯,冷冷道:“他们是江河帮的人。”
胡一平一怔,失笑道:“江河帮?就是那个跑船谋生的帮会?”
胡三奇悠然道:“说你是自视甚高也不为过。这江河帮已经不比当年了,现在的帮主叫吴清昫,其势力遍布神州夏国各路水脉,大大小小四十八个分舵,临江分舵虽不是最为有力的一个,但也不好惹。你可要收敛一点。”
胡一平仰天长笑,随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神色又悲戚了起来,“若是我魔鬼教不被那几个阴险狡诈的外来人给搅黄了,我教在此坐镇,他江河帮又怎么样?”
胡三奇笑笑,不再言语。因为他已经没必要再解释了。他深知魔鬼教虽是个源远流长的圣教,但其一心只想着谋反,而且蛰居深山,外市罕有耳闻,怎么比得上一个声势浩大,却只想着靠水吃饭的“老实”帮派呢?
这边叫价仍旧持续,在江河帮的二人叫出三千两以后,又有人试探性的加了加价格,但都很理智,梦蝶姬幸面礼的价格升涨放缓了一点。虽持续上涨,但没有突破四千大关。
那边,吴雪偷偷摸到了堂后,过了那道屏风,见四下无人,且宾客注意力全在为梦蝶姬花钱上面,更不会注意到雪公子已经溜到了这里。他松了口气,轻轻推开槅门,鬼鬼祟祟地潜入进去。
从这里开始,便乃是群仙林的禁地了,不光客人进不来,就连为群仙林打杂的男性小厮都不可靠近。
可他们万万不料,之前豪掷千金为女孩子花钱的雪公子,此刻正干着偷鸡摸狗的勾当,先于他们一步摸到了梦蝶姬所去之地。
“是这里么?”吴雪喃喃自语道。
此前梦蝶姬登台露面,吴雪所见她便是向台后走去,除了此门外,便再无他处。于是,他带着紧张和疑惑的心绪继续潜行。
此地房屋众多,光影幽暗,只台柱上燃着微亮的火光。
步行缓慢行进片刻,便豁然开朗。只见吴雪不知不觉来到了一个偏院,其间芳草萋萋,琼木葳蕤,乍一见头上夜幕星垂,细看是满园流萤。
一条石板路从草木间穿过,似蛇形逶迤,路两旁是一个个石龛,幽幽火光如魅似幻。
吴雪好似失了魂魄,情不自禁便走了过去。
草丛里隐隐传来虫鸣,微风徐徐,很是清爽。这是一个无比寻常,无比平静的夏夜。吴雪已经怀念了很多年。
不久,过了个弯,吴雪遥遥看见一座凉亭,四面遮帘,里面灯影幽微,好似有人坐于其间,好似在等一个人。
吴雪吞了口唾沫,便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