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建简直不能再顺心了,整个陇西征集的辎重在后方民夫日夜兼程下赶着饭点儿送到大营,全军分作两拨轮换造饭,全军上下饱餐一顿,他打算再让军士分批睡上一会,待到夜半三更疲惫只是一鼓作气攻破汉军的防御环阵,誓要捉拿马越将之枭,还有昨日那员马姓骁将,也要处死以慰战死沙场的战将英灵。?八 一中?文网? w?w?w?.?8?1?z?w?.?c?om
方才宋建吃饭时听到围困马越后军的兵马来报,汉军有百骑在兵卒轮换用饭的当口上趁着昏暗的夜色向北突围出去,他起初大惊,连忙审问可有人见到马越的身影,听到突围出去的兵马打着关字旗号便没当回事,在他看来不过是跑了送信搬救兵的百骑罢了,只要马越还在阵中便万事无虞。
离这里最近的汉军城池是汉阳郡的冀县,离这儿有百十里路呢,大队人马走夜路最快也要六个时辰,六个时辰,够宋建两万余大军杀死马越八回啦!
远水难解近渴,想不到马越竟会如此无知!
真是人到将死时,死马当活马啊!
宋建笑的是如此地畅快,马越这个名字自从萧关一战成名,在凉州许多人的心里便成了天之骄子般地存在,讨黄巾战功赫赫,诛何进威震八方,他们这些凉州土人只能仰望而无法观瞻,这个名字在宋建心头的重量也是一样。
但是今日,不同啦!
宋建看着悄然升起的一轮明月,望着远方军阵收起了笑容,时间差不多了,他要起总攻!
“传令!全军出……那是什么?”宋建望着对面山头突然亮起的火把,他看到黑压压的敌方军阵开始变化,层层地马步军好似浪潮一般从山包上翻滚而下。宋扬从地上一把扯出长槊,转头望向兄长说道:“兄长,马越那小子想突围啦!”
宋建眼睛登时亮了起来,他最喜欢看名动一时的豪杰拼死一搏,无论此人曾为恶贼还是英杰,此时此刻都带给宋建一种悲壮之感。
‘锵’地一声,宋建急命二弟宋扬督着大队兵马御敌,留下千人王骑屯在山岗上观战,抽出佩剑大声喝道:“全军出击,生擒马越!”
“全军出击,生擒马越!”……“全军出击,生擒马越”……“全军出击,生擒马越!”……接连的传令声响彻战场,单单是这排山倒海的吼声便足矣令敌军畏惧,紧接着伴着漫山遍野的火把,两万余河军奔踏而出,带着比吼声更加震慑人心的脚步声向着汉军反冲过去。
宋建正眺望着远处己方士卒冲锋而去,号令万军的豪迈在胸直教他想要大声喊才可泄出闷在胸口不得释放的王霸之气。
就在此时,山后一片混乱,沉重的马蹄声在身后轰然炸响,百十名汉军不知何时悄悄绕到了后面,妄图冲上土山刺杀宋建。即便是大军冲阵,宋建身旁也仍旧留着最精锐的千余军士兵甲重重,仅凭他们这些人根本不够看。今日之事简直是宋建平生闻所未闻的奇事,他与韩遂交战过,也曾强攻过皇甫嵩董卓率领的平乱汉军,战阵他经历的多了,死士他也见过不少,但他从未见过如此自讨苦吃的军队。难不成山下那百人汉军以为就靠着这些就能将河平汉王杀死吗?宋建觉得有些可笑,推开身旁几名王军骑卫回头张望看着那一个小小百人队的‘死士’。
那百余人的骑兵甲是各个鲜明,武士均是膀大腰圆之辈。宋建不认识也就罢了,可偏偏他见识过这支部队,全凉州只有一个人拥有这样令人闻风丧胆的骑兵。这个结果不禁令他有些恼火,他娘的,难不成手里握着董老二的百骑就能不将自己亲自操练的千骑卫当回事了吗?马越未免太过托大!
只见这百十个人尽皆奋勇,面对十倍于己的大军毫无惧意,催动战马就往上闯,所至之处尽皆披靡。这队人为的汉子相貌格外扎眼。此人身高足有九尺,顶盔贯甲,罩战袍,系战裙,下有护腿甲,足蹬虎头战靴,胯下一匹雪白鲜卑战马。面上观看,此人生着一张赤红的宽额大脸,丹凤眼,卧蚕眉,唇若涂脂,即便不是凉州之人也定为北方勇士。不过三十余岁,却留着一尺多长的五绺长髯,一动一静潇洒飘逸,好似天上的力士下凡。他手中擎着一口长柄重刃环刀,笔直刀身足有七尺,刀尖闪着冷森森的寒光。此人大显神威,一刀一刀舞起来,血光此起彼伏,天灵盖斩得满天飞,折胳膊断腿的兵丁扯着脖子惨叫。
落后其半个马身并排着二将,左一骑将面容桀骜,体量不过七尺稍多,细眉长眼脸颊消瘦,看上去好似凉地少有的江南人士,最有趣的是这汉子额头系红巾而不着兜鍪,其上扎着一支翎羽随风而摆,那模样奇怪中带着几分风流。这江南汉子虽矮,但后腰别着三柄三尺环刀,一身甲胄耀着火光,一路不畏不避横冲上山,手段却最为狠毒,别人都操着兵器准备砍杀,而此人直接握着一张大弓弯弓搭箭,隔着小土坡当头一箭便钉在河大纛之上,间隔百五十步尽管未中丝线难使大纛坠落,可一箭却是实打实地钉在宋字之上,将锦面纛旗撕出个口子来,吓得宋建急忙躲避,唯恐被此人隔着大军射杀。
右面一将面容凶狠,看上去年纪轻轻好似昨日那马姓骁将,穿着一身洛阳北军校尉的制式红甲,兜鍪之下却露出满脑袋的羌人辫,胯下骏马虽比不上凉地盛行的大宛名驹,却也是一水豪壮的鲜卑大马,其人腰间甚至露出朝廷两千石大员才有的印绶丝带随风飘荡,使一柄浑铁枪气贯长虹。
紧随其后百余骑兵,宋建粗略地扫了一眼,感到庆幸地手抚胸口,心有余悸地对身后负伤修养的大将军已下说道:“所幸,马越糊涂竟不派那昨日冲锋陷阵的小将前来,否则真要军心大乱了!”
宋建说话的档口上,那百余骑兵已经与山坡下守卫的王军骑兵短兵相接,百十个勇士,个个舍生忘死有进无退,三员骁骑更是杀人如刈麦一般带着他们往上闯,转眼间未伤一人竟冲到了半山腰!
已下瞪大了眼睛,似昨日那般威风的猛将马越手下何其多?当下一手拦住正在说话的宋建,顾不得什么君臣有别猛然将他身子压低转头朝着周围的河王骑死命地喊道:“拦住他们,全军压上,拦住他们!”
“过来啦!大王快走!”已下再回过头时那几员汉军将领竟带着人已经杀到近前,这一嗓子几乎是吓破了胆,内里还带着颤音。手忙脚乱地挥舞兵器指挥众人掩护就十几个人竟然杀了上来,山头之上的兵将可全慌神了。抽刀的抽刀,拔剑的拔剑,挺枪的挺枪,河几个将领都来不及上马,就把刀枪举了起来,急匆匆拦在已下和宋建身前。
阵尖利的马嘶声响彻云霄,好似闪电一般令黑夜惊醒!火光照着那红脸大汉丹凤眼都瞪圆了,擎着刀风驰电掣般地出现在宋建面前。眼瞅着他凶神恶煞一刀斩过来,所有的将领王骑都疯了,什么刀枪剑戟一拥而上——锵啷啷!好几样兵刃砸在一处直冒火星子,那声音响得振聋聩,好在这一刀总算被大伙抵挡住了。
根本来不及喘上一口大气,就在红脸大汉抬刀的瞬间,只见其身后窜出一条银色身影,银光甲胄泛着血光,锦色狐裘披风兜起近丈直盖住半个马臀,一杆索命勾魂的铁矛后露出一张令河枹罕人惊魂丧胆的脸来,随后便是一声暴喝震彻战场。
“凉人马在此!”
势若追魂的铁矛,猛然出现的脸孔将劫后余生的宋建吓得一个踉跄,被身后的石头绊倒当下出一声惊叫一屁股坐在地上,七手八脚地连滚往后爬。
“大王快走,召回全军!”身后的已下不顾被砸碎的肩膀抽刀带着几名河将领将宋建护在身后,宋建从地上爬起一面跑一面回头指示着那些外围的河王骑喊道:“放箭!全他妈都给老子放箭啊,射死他们!”
马的出现,击溃了河王骑反攻的内心最后一道防线。
阵斩九将的天神将军至此,还拿什么反攻?
为了保护主帅,这会儿也顾不得敌我的兵卒将领了,王军骑兵一同搭弓放箭。狼狈逃窜的宋建只闻头顶上嗖嗖直响,飞蝗般的箭矢便射了过去。眨眼间就有十几个突上来的敌人中箭落马,挡在最前面的几个河王骑也被射倒,甚至就连已下背后都中了两箭。
那大汉掌中光闪闪的大刀耍得满月一般,颗颗箭枝拨打在外,却连油皮都没伤着。骑军将领全把命豁出去了,举起兵器往前拥,仅靠几道人墙保着宋建。头上的嗖嗖声响个不停,宋建都傻了,只能死命地往远处跑。
召集全军回师的金鼓声已响起,甘宁望着已经逃得越来越远的宋建与潮水一般团团包围上来的敌军将环刀放至左手,恨恨地提起长弓抓着刀剑便引弓一箭射去,亏着宋建命大,这一箭被其身后追随的亲兵所挡,甘宁气愤的一挥刀,斩杀宋建的最后时机也错过了,随后竖起两指含入口中吹了个呼哨。
尖啸声中,关羽横刀立马望着抱头鼠窜的宋建长笑一声,回望见屹立不倒的河大纛,手腕一翻催马上前便是一片破浪开河的践踏,奔至大纛旁手起刀落。
‘咔嚓’一声,河丈高的大纛迎风坠下,周围灯火通明的火盆将这一幕准确地映照在正在回师的河军眼中。
关羽挥手,擎着环刀喝道:“撤!”
数十骑风驰电掣地冲开缺口,阎行满心欢喜地快马奔过大纛,毫不顿马的探手一捞便将那面白色大纛拽在手中,铁矛一挑兜风好似一面大旗疾驰而去,留下满地的残肢碎甲与面面相觑的河王军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