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之上尸横遍野,再次听从他的号令冲向邺城的士卒仅仅是出征前的十之四五,他应该愤怒的,但他没有。[八?一{〈〈小<<说{网 w}ww.
当邺城之上书着公孙二字的大旗迎风坠下,绣着金边儿的凉字与马字大旗一左一右地自城门上悬起,他应该满心喜悦的,但他没有。
高耸的箭楼被士卒推倒,城外的坞堡被凶悍勇猛的凉国士卒冲入其中,纵火烧杀毁于一旦。
马越只是策马立在吊桥之上,叹了口气,心如止水地看着这一切慢慢生。
他没有闲暇的时光去关注那些在他看来所必须而又无可避免的,凉国虎狼的泄愤之举,他的眼光在公孙氏坞堡中被驱赶出来的那些老弱妇孺中搜寻一个身影。
一个对他而言很重要的身影。
马与马岱双骑并马踱步而来,凉国上将中还能担当大任的只剩他们两兄弟了,马拱手问道:“叔父,现在我们做些什么?”
“收拢伤兵,征募各郡医匠,派出兵马于各郡巡逻,剪除公孙余党。”马越顿了一下,看到远方两列凉国兵马押送着一队妇孺而来,中间很显眼的便是一个面容与公孙瓒有几分相似的青年。马越抬手制止了两个侄子继续的话语,静静等待军卒将公孙瓒的家眷押送过来,才在马上俯下身子对那青年问道:“你说公孙伯圭之子?”
那青年没有说话,马越看到他眼中的不甘于愤慨,就好似公孙瓒年轻时提起外族人一般的神情。
叹了口气,马越说道:“你们放心,我与公孙将军有言在先,不会伤及妇孺,我会送你们去一个新的地方,留下一些财物,重新开始你们的生活。”
马岱听到此言脸色一变,他对这公孙续眼中的仇恨看得清清楚楚,急忙打马而来小声说道:“叔父,这无异于放虎归山啊!”
“你想如何,斩草除根?呵呵。”马越轻轻摆了摆手,对马岱朗声说道:“择选一精干之人带队,率五百骑护送公孙将军家眷一路前往幽州面见刘和,言明护送公孙瓒家眷还乡,也要告诉刘和不可对其母子无礼。”
马岱之聪明才干,在马氏二代中当为屈一指,见马越面无表情地说出这句话当下便知道了叔父心中所想,当下拱手应诺道:“侄儿明白,这便下去备礼,择人启程。”
“这事不急,当务之急是收拢阵亡将士尸,送回陇都。”马越摆手,唤马岱近前说道:“此外,需从凉国运送兵甲辎重,必须加快进度,于各地张榜安民也等不得,此后便是征募青壮,明年开春之时我要在冀州组织起八万兵马!”
将公孙瓒的家眷送到幽州,公孙瓒为刘和的杀复仇人,定当手刃其家眷而后快。然凉王有言在先不得为难其家眷,若刘和真的杀了公孙续,凉国便有了攻打幽州的借口,可谓是一石二鸟。
战争还在继续,但凉州本土已无力再支撑更大规模的兵马招募,凉州各地郡县需要弹压,西域的商道也需维护,何况凉国最西端已经与西域大国贵霜接壤,仅仅隔着一座高不可攀的山巅。兵员的问题只有冀州本土能够解决。
董卓那边的战事还没有结果,刘备也在与孙策的战事中僵持着,尽管还不算稳定,但马越终于将冀州的心腹大患公孙瓒击败了。
那么下一个目标,很明显便是各处开花,纷乱的徐州,可击。胡人势大的幽州,可击。就连青州也可以进入凉国即将纳入的版图当中,各处皆可进攻。
正因如此,为了消除后顾之忧,身处最北方的幽州便必须纳入自己的控制之下。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马越一夜连三封密信,遣探马奔驰并州,令并州刺史贾诩调任冀州,征裴氏长子裴潜接任并州刺史。
裴氏一门的年轻人至此尽数加盟马越的凉国,皆任要职。
他太需要贾诩在身边了,为他出谋划策。
迎着夜风立在邺城城头,他的目光向西南望去,视野中除了绵延的山脉在夜空下隐现之外便再无其他景象,这个夜晚没有星空,仅有一轮弯月悬在天空。
大好江山,若不得尽数入我怀中,那江山何用?
……
当冀州公孙之乱被剪灭的消息传至益州,极大的振奋了凉**队在外参战的军卒。
董卓攥着那封战报豪烈地以兜鍪舀起一碗长江水,遥敬北方。
孙坚是有生以来对董卓而言最可怕的敌人,称赞其用兵如神都不为过,尽管战事之初董卓夺下了许多头筹,甚至不需要益州本土的援军助战,仅仅以凉国兵马便夜拔八寨、昼破三军。连斩孙氏老臣程普于汉水河畔、黄盖于涪陵城下。
硬生生地,将战线向东推进二百里。
但幸运并未持久地眷恋董仲颖这个凉州老将,自白帝城驱万余马步赶来的孙坚遏制住了凉国兵***推进的攻势。
五月末,董仲颖夜拔八寨。
六月初,连破三军。
六月末,孙坚自白帝城兵向西推进,先锋小将陈武破南匈奴左贤王刘豹于临江县城南,随后刘豹撤入临江,被陈武率部围攻。
七月初,马越冀州破公孙瓒,而孙坚水6两军跨过临江防线,根本不理会围攻刘豹的陈武部,改任徐盛为马步先锋,老将邓当为水军先锋,并进枳县。
七月中,董卓亲领兵马以枳县为饵,诱徐盛强攻城池,趁夜使凉国战船携碎石炮砸漏邓当旗舰,于大江之上力挫江东水军先锋,随后命张绣、李利、高顺、成廉四将夹击徐盛,大获全胜。
而现在,董卓接到冀州的战报,也接到了孙坚统领兵马驻扎于临江,扎下军屯收拢兵马,明显下一次的进攻将是排山倒海的雷霆攻势。
董卓也在积蓄力量,他在等待益州的援军,亦要等待后部兵马赶至枳县,与孙坚决一死战。
武者哪有不期待大战的,因此在南部作战的凉国兵马上下皆兴致高昂,等待着下次战争打响。但是董卓期待战事的理由和他们不同。
凉国上下武士奋于作战的原因便是为了加官进爵,为了立下功勋,也为了扩大凉国的地盘。
但董卓不这样想,他想要打这场仗,想赢这场仗,只是为了杀死孙坚。
他从未如此地想要杀死一个人。
作为凉国最上层的老人,尽管董胖与马越曾产生过龌龊。但对凉国,这个年老体胖的老凉人爷们儿并不心宽。
他深切地知道凉国如今处在青黄不接的年头,一个新兴国度最困难的时间。那些凉国的年轻人尽管学识上远他们这些老骨头,可经验上还是差了太远。
每每想到这些,他的一颗心便是矛盾的。他即希望这些年轻人能够有更多的历练,却也希望他们得不到一点儿历练。
因为这历练与经验,是需要血与火才能铸就的。
可若是这样,一代一代的凉人仍旧需要以血与火来获得宝贵的经验,那要他们这些老人、这些叔伯父辈来做什么?
之所以有今日的董仲颖,那是鼻子被人砸断了一次又一次,身上的肥肉被人持着尖刀削去了一块又一块却还顽强活下来的结果。
他不希望凉国的后人将来还要蒙受与自己一般的屈辱与历练,或者说,他不希望自己的儿子,那堪堪舞勺之年的小董钝蒙受这样的历练。
这历练的代价太痛了!
如果必须经受,他宁可这承受的人是自己。
更希望以自己的即将行将就木的血肉残躯,为孩儿铺就一条安然享乐的康庄大道。
所以,孙坚必须死他董仲颖的前头!
江东人纵横天下的神话,走到董仲颖面前时就应当戛然而止了。
因为他知道,敌人是无法被他拖死的,他的年岁活不过那个男人。孙坚要比他董卓更年轻,更有力。当他死后,将如此可怕的敌人留给马越他不放心。
还有孙坚那个有其父之风的儿子孙策,都必须死。
因为他并不看好自己的儿子,也不希望自己的儿子继承自己些许的军事天赋。
这也是董老二将儿子寄养在马越家里的原因,他更希望儿子将来长大了不做自己这样刀子一般的人,而做那用刀的人。
夜风晚了,董卓叉着腿坐在江边的一颗歪脖树旁,捧着兜鍪饮下江水。
他有些思念儿子了。
当这场战事结束,他要回到陇都好好看一看董钝是不是又长高了个头,瞧一瞧他又学会了什么。
作为凉国的诸侯,恐怕他不能带着护卫,甚至领兵进入陇都,但他不在乎那些。待到此战得胜,小马儿为众将庆功时,他想向请马越为董钝拜师做个中介,让儿子拜蔡伯喈老儿为师。
其实若能拜师梁鹄就更好了,只是梁鹄老儿近年来身体不佳,只怕过不了几年就该驾鹤西归了。
董卓知道,董钝作为诸侯的儿子,待到自己死去,爵位都是他的。不需要功勋也不需要武艺,更不需要拜师程立或是贾诩那样的凉国肱骨,他不需要有多强的能力。
董卓更希望儿子懂得如何生活,成为真正的贵族……贪图享乐,醉生梦死。
营地的号角声响起了,牛角长短被吹了三声,这是三十里外敌情的消息。
董卓摇着头起身,吹响口哨唤来了立在一旁低头食草的坐骑,扬手倒干了兜鍪中的江水,歪着脑袋扣在头上,翻身上马。
“孙坚,来吧,来吧,让董某与你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