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宁和沈怀信住了这间客栈最大的一间屋子,这可多亏了那客栈老板娘,看着赵宁一个女子,本就负伤在身,还搀着一个似乎伤的很重的男人,怪不容易的,就帮他们选了最大的客房,还打来了一盆热水,取了两支创伤膏来。
赵宁连连道谢,在这乱世,总还是有很多平民百姓,无论面临着什么样的情况,过着什么样的日子,都保持着一颗善良热情的心,这样的慰藉,足够了。
即使她和沈怀信的状态都处在危险边缘,她仍然对明天充满自信,未来的每一天,都是新的希望。
这边赵宁沈怀信刚安定下来,那边皇宫却是不太平了。
先前天子对战事的态度一直是强硬的,势必要武力解决,可这仗打了这么久了,国库日渐空虚,士兵也死伤惨重,民不聊生,再这样下去,只怕有地方就要揭竿起义了,到那时,他这天子的面子往哪放??
无法,他只能听从大臣的意见,派了使臣去燕王处商议和谈。却不料,燕王根本不吃这一套,他压根就没打算收兵和谈!
说来那使者也是可怜,被人当枪使,你说朝堂里那么多人,难道真的没人猜到燕王根本就没打算和谈吗?难道这朝堂上上下下,竟没一个燕王的眼线存在?有人心知肚明这使臣派出去基本就是有去无回,势必死于燕王之手,但他并没有阻止。
真是讽刺,在这些人眼里,大概只有自己的命才算是命吧,别人是死是活,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自己兢兢业业,当好自己的本职,就没有人会怀疑到自己头上来。
那使臣估计是没料到燕王真的会杀了自己。
和谈的马车慢慢悠悠地往燕王处行进,他心里想的还是自己谈和成功归来,朝堂众人对他尊敬有家,天子给自己升官加爵的光明未来,可他是万万没想到,等待他的,是手持大刀的刽子手,和那三尺断头台。
马车到达燕王住处的时候,一切还都正常。燕王的随从亲自来出来迎接,一路上的侍女侍从也都恭敬地向使臣问好。使臣还有些膨胀,心道自己真是好大的排场,燕王的侍从都对自己尊敬有加。
到了正厅,燕王已经在座了,桌台上美酒佳肴应有尽有,一边还有舞女陪酒助兴,这哪是来和谈的?这是招待贵客才有的场面吧!
这使臣也是个没心眼的,心比天高,以为燕王是怕了当朝天子,盼和谈盼了好久,如今自己远道而来,自然是要好生招待着,便也没设防备,和燕王举酒对饮,与一旁舞女寻欢作乐起来。
使臣的记忆只停留在第三杯酒,从这杯酒开始后,一切都不正常了。
先是燕王突然起身朝自己走了过来,再然后,好像有很多侍卫涌了进来,围在自己身边,可这是使臣的双眼已经看不清了,他只觉得晕眩,所有人的脸在他眼中都是一片虚影,终于,他头一歪,昏了过去。
燕王看着使臣一动不动的身体,眼中亲切好客的神情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带着浓浓冷意的阴狠毒辣。
“关着吧。”他语气平淡,转身离开了正厅。
使臣是被一泼冷水浇醒的。
他觉得有哪里不对,浑身都无法动弹,挣扎了几下,视线渐渐清明,他低头,发现自己竟被五花大绑起来,暴露在热闹的集市中央。
一把锋利的刀横在自己脸旁,他认的这刀,小时候,自己总在闹市围观那些犯了大罪,被斩首示众的犯人,当时的刽子手,用的就是这种刀。
他不敢想自己即将面对什么,但身体已经控制不住发起了抖。
台下围观的人很多,大多数是来看热闹的,没人知道他什么身份,都只当他是犯了什么事,要被砍头了。
这些围观群众,脸上带着兴奋和好奇,在他们眼里,即将发生的事不是一个人将要被斩首,而是又有热闹可看了。
使臣心中又是害怕又是愤怒,他骄傲了一辈子,有生之年竟被这样暴露在众人的眼光之下,他接受不了,也不愿接受,他真想一头撞死算了,可是,他还不能死。
自己这一死,倒是解脱了,可自己的亲人们还在天子手里,如果自己和谈失败,又死在了这刀下,那天子势必会对自己的家人下手,到那时,谁来护着他们?
正在使臣百般纠结之际,有一人坐上了台子中间的座位,他抬眸看去,发现那人不是别人,正是燕王!
犹豫再三,使臣还是冲燕王喊到:“你要干什么?你杀了我,天子不会放过你的!难道你真的要和朝廷抗争到底吗?你还有兵吗?”
他自认为自己这一句话起到了一定的威慑作用,可燕王竟丝毫不为所动,眼中甚至带着一丝笑意。看到那笑容,使臣心里霎时一凉,他知道,自己怕是回不去了。
可燕王竟没下令让刽子手解决了他,而是冲他勾勾手指,轻声道:“想活吗?很简单,看到那杯酒了吗?”说着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张木桌,那桌上果然有一盏酒杯,“把它端给我,你就可以回去了。”
使臣心中怀疑,燕王真的肯就这样放他走?但他又没有办法,只要有一线生机,他拼了命也要抓住。
他试着站起来,可自己从上到下被捆成了个蚕蛹一般,根本无法直起身,除非像虫子一样,慢慢地爬过去。
谁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做呢?何况是一向骄傲的他,但事到如今,骄傲有什么用?只会让自己自讨苦吃,他无法,只得一点点,慢慢地爬过去。
底下的围观群众发出了几声笑,他听见了,但他没有说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燕王,迟早要付出代价。
好不容易爬到了桌前,可他的手又被绑了起来,只能用嘴顶着那酒杯,仰面朝天,又向燕王爬过去。
燕王露出了近乎变态的笑容,他接过酒,对使臣说:“你可以回去了。”
使臣以为自己得到了解放,却没想到,等着他的,是他生命的终点。
刽子手一刀挥下,使臣的头骨碌碌滚了几米,眼睛,还睁得大大的。
底下群众有些人觉得这未免太过残忍,有些人却拍手叫好,竟然还有这样折磨污辱人的法子。头被斩下,人潮散去,只剩一头一尾两块尸体曝晒在阳光之下,地上的血迹,已经干了。
使臣被燕王斩首的事情没多久便传开了,天子还未收到消息,却让赵宁和沈怀信抢先一步。
二人在客栈休息了几日,身体逐渐恢复,本想出门散散步,却不料得知了这么个惊人消息。先是听说有人被燕王公开斩首示众,还受了好一番侮辱,再仔细一打听,发现被斩首的竟是天子派过来的使臣!二人当即顾不上别的,立刻启程赶回帝都。
孙谦此时还不知道他留下的侍卫队被全灭的事情,他伤痕累累地回到驻扎地,发现驻扎地竟然一个侍卫都没有,内厅只有赵清音一个人。
赵清音见孙谦负伤归来,心中嗤笑一声,满是不屑,面上却装出担忧的神情,她赶忙迎上去,“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快,我扶你躺下!”
伺候孙谦躺下之后,她又找来了药膏和热水,帮孙谦清理涂抹伤口,这一切做完之后,她借口通知燕王,离开了寝殿。
虽说是通知燕王,但赵清音派人去告诉燕王孙谦受伤一事后,并没有急着回去。
她真是受不了和孙谦共处一室,不仅要伺候他喝水更衣,还要假模假样的装出对他关怀备至的样子,她真是要吐了!
在外面又休息了一会儿后,她转身回到寝殿。忍吧,只能忍,她如果要对付赵宁,只能站在孙谦这边,只有这样,她才有资本和赵宁对抗。
燕王得知孙谦受伤的事,很快派了医师过来。这医师是燕王专用的,从来只替燕王诊病,如今竟被派来替孙谦疗伤,可见燕王对孙谦的重视。
这医师不愧是神医,替孙谦把脉后便问他是不是中了毒,孙谦无法,只得承认,他咬牙切齿地叙述了沈怀信给自己下毒的经过,又哀求医师一定要把他的毒给解了。
“医师,我求求你,我不能死,我不能死啊!”孙谦已经语无伦次了,“我死了燕王怎么办?我们难道真的要败给赵宁和沈怀信那两条狗吗!”
赵清音对他这种行为很看不上,技不如人罢了,沈怀信武功比他强,他自然无法在沈怀信手中讨到好果子吃,只能背后唾骂,真是没出息。
可她面上又是一副担心的表情,也跟着哀求:“医师求求你了,你一定要救救他!”竟还挤出了几滴眼泪,任谁看了,都会道这赵清音对孙谦可真是情深义重。
医师却摇了摇头:“你虽不会立刻毒发身亡,但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这毒素早已在体内蔓延,无法逼出。”
孙谦快绝望了,难道他真的就这么死了吗?
或许是看孙谦的求生欲望太强烈,医师沉默了半晌,还是开了口:“其实,也并非没有办法,虽说这毒无法逼出,但却可以让他和身体分离。”
“分离,怎么分离?”孙谦知道医师还有法子,心下一喜,可听到分离两个字,他却觉得有哪里不对。
“如今之计,只有将这毒素从全身逼到手指处,然后,再把手指切除。这样,方可将毒素与身体分离。”医师的话音落下,只余下久久的沉默,赵清音没说话,孙谦的冷汗嗖一下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