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密布,夜色如墨,米琰一马当先于黑暗中不顾自身安危,拼命催马加。就连紧随其后的排官都紧紧悬着一口气,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形下,不断的催马加,万一哪一处绊了马腿,战马腿折崩倒不说,就是连人都有被庞大的马身砸死砸伤的危险。
这就是所谓的初生牛犊不怕虎吧,但是一想到那上千不明身份的骑兵,也就释然了。看来此人倒是一片尽公之心,与那姓吕的截然不同,别看那厮整日介将忠君报国挂在嘴边上,关键时刻就当了缩头乌龟。
米琰哪里知道紧随其后的队官正在腹诽自己的好兄弟,他只恨自己没生出一对翅膀来,好飞到宣府去,将这如此紧要的军情通知守军,让他们早做准备。但随着战马的飞驰,远处天边似乎也泛起了隐隐的红光,米琰开始并没有在意,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觉,可随着距离宣府城越来越近,天边那片红光也越来越亮,越来越近。
终于,直到宣府城遥遥在望时,眼前的情景,让所有人都惊呆了。米琰愣怔的呆立于马上,心忧如焚的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火急火燎飞驰报讯,得到的竟然是这个结果。
那支不明身份的骑兵已经被他们甩在后面,很明显乱城的另有其人。眼见着大火冲天,随米琰而来的战地服务队诸生们,眼中都含着失望与恐惧。在大将军的计划里,可没提到宣府城会丢掉,会被人放火烧的红透半边天。
就连那身经历次大战的辅兵排官都一副束手无策的模样,也不知道是该进还是该退。
米琰又陡然想到了张石头和6九,如果宣府城真的已经乱得不可收拾,那么能够力挽局势的恐怕也就只剩下此二人。
“元,元长兄,咱们该如何应对?”赵白生本以为报讯之后,便是进城守城,凭借宣府坚城,坚持个旬月不成问题,有这么长的时间由山西出的大军主力也一早就到了宣府。可谁曾想到,现实竟然是这个鸟样子。
“走!北上!给张营官送信去!”
这的确是个好主意,从辅兵到战地服务队队员一律同意这个提议,大伙便不再于宣府城外耽搁,又马不停蹄往北方的张家口堡奔去。
张家口堡是张石头此行的最终目的地,他的任务就是封锁这个距离宣府最近的边墙出口,据李信判断无论他们的手与否,十有**都会从此处反悔塞外。所以,只要封堵了张家口堡,就等于断了蒙古人的后路。
李信分配给张石头的任务正是断后路,原本以为终于可以打头阵的他,接到这个命令之后失望之情溢于言表,但是三卫军中一直强调无条件服从军令,他即便再有想法也得捏着鼻子去执行。
谁知路程才走了一般,经让他遇见了已经分道多时的战地服务队中那个沉默寡言的米琰。更出乎他意料的是,此人竟然还带回了一则更加惊人的消息。
“鞑子袭击宣府得手了!请营官大人尽出兵宣府,加以援手吧!”
“甚?你说清楚点!”
张石头还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如何可能?李凤翔麾下有近两万陕兵,而且宣府城墙亦过两丈余,怎么可能就如此悄无声息被人给破了呢?米琰又将他所见到的,详细的复述了一边,张石头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如果米琰所言属实,宣府城中近两万陕兵恐怕就得凶多吉少了。而且城中还有数十万石粮食,更要命的是总监宣府军务的李凤翔也在城中,城中火光冲天,难道他已经失去了对大军的掌控,现在已经凶多吉少了?各种问题几乎在一瞬间全都涌了上来。
跟随米琰一同行动的排官将自己的所见和揣测也一同禀报了张石头,想来城中一定是有了内鬼,李凤翔毕竟手握大军兵权,想来不至于彻底完蛋,但是这边地之中还有一支骑兵与鞑子勾结,此刻怕是已经到了宣府城中。
听了那排官的描述,张石头脱口道:“马贼?”
他早就听说了边墙内外马贼横行为祸一方,他们一人数马,来去如风,朝廷每每剿之不及,一直那他们没甚办法,不曾想竟也被收买了过来,看来这一回奴酋是做足了工作,将朝廷的所有反对势力都勾结了起来。
但是,张石头很快就意识到,对宣府城最大的威胁并不是那些马贼,而是即将抵达宣府城的两万蒙古鞑子兵。一念及此,他不禁有些暗恨皇帝,如何派了李凤翔这样一个蠢货来,鞑子破关入境便如进自家后院一般,连半点抵抗都没遇到,若不是一切都在他和6九头的严密监视之中,还不知道要面临何等后果。
沉思半晌,他似乎决心已下,绝不能让两万蒙古人靠近宣府城一步,否则宣府城危局便真不可解了,放眼宣府城以北能可堪一战的除了他的掷弹兵营和6九的骑兵营已经再找不出第三支军队来。
“传令下去,整军南下,进入一级战备,随时准备战斗!”
看着张石头一脸的坚毅,米琰直觉的难以置信。“营官大人可是要,可是要阻挡蒙古鞑子南下?”
张石头侧脸看着他反问:“如何,不能吗?”
不是不能,而是太过匪夷所思,张石头的掷弹兵营虽然经过一次扩充,由一千人增加到现在的两千人,加上三千辅兵也不过才五千人,对方是整整两万多的鞑子,是鞑子,可不是乌合之众的流贼。以往朝廷要以数倍于他们的兵力对阵,才能够取得战场上的优势。张石头人数远远低于他们,如此扑上去,算不算以卵击石,飞蛾扑火呢?
米琰也意识到,这似乎是他们唯一能做的了。看着这个被杀妻案折磨的瘦骨嶙峋的汉子,他突然觉得眼眶热,生得一世,大丈夫当如眼前这汉子一般,为了朝廷和百姓,视死如归。于是肃容拱手一揖到地,然后道:“如此,米琰便去寻6营官了,将消息一并告知!”
张石头郑重点头,让他多保重,便不再多言。
阿克济阿很是得意,仅仅半夜的功夫,整个宣府城几乎尽握其手,只可惜不能带着本旗的百家精兵痛痛快快的杀伤一场,由于潜伏的需要,这一回他带来的基本都是汉军旗里没剃的汉人,虽然战斗力弱了不少,可对付这南朝军队到时容易的紧。当初,他听说李凤翔手下乃是洪承畴一手带出来的陕兵,还紧张了好一阵,如今看来将为兵胆此言不虚,大军换了没把儿的李凤翔,就连山贼土匪都不如了,竟然熊到了这个鸟样!
他只需打开了城门,溃兵们在失去了中层军将后,竟然都不死抵抗,纷纷涌向城外。只是他们恐怕做梦都想不到,城外还有一支毒蛇搬的骑兵等着他们呢。
刚刚属下来报,他们已经现了监军太监李凤翔的下落,此时此刻正依托贮粮之地做困兽之斗!
阿克济阿当即就笑了,区区粮仓还能坚守多久,可等他到了贮粮之地时,才现自己将事情想的简单了。这哪里是粮仓,分明就是一座瓮城啊,一座城中城。他立时就在心里骂个不停,这是哪个混账修的粮仓。
其实,这一处内开口的瓮城最初修建时并不是为了贮存粮食,而真是想修一座瓮城,但当时的宣大总督觉得一座小城城门太多了反而不安全,但瓮城已经修了一半,拆除的话又过于浪费,于是便修成了现在的样子。后来,又有人物尽其用,将这个城中最安全的地方做了贮存粮食的地方。
“章京,兄弟们从城中搜掠出两门大炮来,正好用来攻‘城’”
这是两门臼炮,虽然笨重,但胜在安全,用来攻坚最合适不过。但阿克济阿却并不打算现在用这玩意,俗话说猫抓柱了老鼠还要耍上三耍,他要活捉那大太监李凤翔,带回盛京去。
“给爷冲里边喊话,告诉他们,宣府已经被爷彻底控制了,识相的就投降,不识相就屠城!”
李凤翔听了一哆嗦,心道完了,自己躲着也就罢了,若是再连累满城的百姓,叫他还有何面目去见万岁。
那商人却劝慰道:“李公不必忧虑,对方色厉内荏,咱们铁闸一关,除非他能弄来红夷大炮否则别想破城,咱们只需静待援兵即可。况且他们若想控制全城,那几个混进来奸细完全不够用,倒是……”他话到一半,突然抬头瞅了一眼城墙,“倒是城墙上必须有人把守……”
贺有弟当即找来了绳索,先沿着斜面爬了上去,拴好后便冲下面人道:“绑结实了,都上来吧!”
现在“瓮城”中所有人都意识到,守住城墙才是关键,否则让细作们占了城墙,居高临下,他们可真真是“瓮”中之鳖了!
果然,鞑子细作们也想到了这一点,大伙刚爬上城墙,就遭遇到了第一波攻击,岂料对方人数竟远想象,竟如海潮一般沿着狭窄的城道汹涌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