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凛冬,在经历一连几日阴云惨淡的凄苦气象后,今朝终于放晴。
扬江水波不兴,江面平静澄澈,将蓝色的天穹倒映于其中,时不时有鱼群游动汇集,从苍空跳到水面。
岸边、水中的兰草芦苇郁郁青青,纵横交错。在和畅的惠风吹拂下,参差不齐的水草互相掩映,摆动飘摇。
有水鸟乘着风,避开船只,挥舞双翼,在水面掠动,谋取早餐。
两岸连山,如同应龙腾蛇,拱卫江畔。看上去似乎要挣脱大地束缚,挺立起来。
初生的朝阳破开层云,将光芒照射四处,给扬江的一切披上跃动的金沙。
闲适、悠然。
陈北海迎着初生的太阳,吐故纳新,催发内功。十二正经、奇经八脉、周身穴窍中的内力似乎在吸收热力后活跃不少,运转速度都加快了。
“呼——”陈北海长舒一口气,结束了早晨的修炼。
一个又矮又胖的汉子站在一边,称赞道:“难怪陈少侠武功如此高强。每天清早就起床练功,武功能不厉害吗?”
正是这艘船的主人谭天。
谭天转过头,恨铁不成钢地教训起自己的弟弟:“你也学学别人陈少侠!你看看你,资质驽钝也罢了,还不努力。陈少侠都练完功了,你才起床。”
谭地的大黑脸满是无辜:“哥,我修炼的是由外而内的硬功套路,不适合静坐修炼。况且不是你让我安静下来,每天早晨避免打扰陈兄弟么?”
“呵!”谭天冷哼道,“你要是天赋好些,用得着这么麻烦?”
身旁的两个水手老马、老黄都笑出声来。
谭地只能郁闷地接受着一切。
虽然他的武功高过其他人,但老马、老黄跟他大哥一起混了十几年,早已成为谭地心中生命相连的兄长了。
在他们面前,谭地摆不出武功高手的架子。
屋内传来白灵素轻柔的声音:“陈大哥,现在什么时辰了?”
陈北海大声回答道:“已经辰时了,可以起来吃饭了!”
白灵素这才迟迟收拾起床。
两人吃的是自己带的干粮。谭氏兄弟也没有邀请两人一同吃饭。
毕竟病从口入,即使陈北海断定他们不敢谋害自己,也还是小心为上。谭氏兄弟也没有分享食物,免得造成误会,生出嫌隙。
这已经是他们在船上度过的第五日了。
这几天,陈北海俩人与船家四人相处得和和气气,融洽愉快,没有产生任何摩擦冲突。
陈北海也如之前许诺的一样,与谭地交流武功。
虽说陈北海并不修炼外功,但他好歹是先天境界的武者,可以开宗立派的大师。再加上他研习过《舍身兵锋诀》,尽管没有实打实的修持,但也研究通透了。对外功的理解还要超过不少外功高手。
因而得到陈北海的指点,谭地收获颇丰。
但是陈北海的收获也不小。
在几个月前,谭地还是个不入流的武者,内功粗浅,外功不精,只能仗着天生巨力欺负普通人。遇到有几年内功底子的李七君,就被瞬间削断了手掌。
现在谭地的实力却能媲美没有失去内功的吴忧了。
要知道,耍武器的对上练拳脚的,总归是要占上几分便宜。
刘龙汉修持了金佛寺的横练绝学《罗汉金身》,却也抵挡不住孙笑海施展顶级武学《舍身兵锋诀》时飚射的剑气。
尽管刘龙汉没有把《罗汉金身》修炼到极致,而且孙笑海天赋横溢,在《舍身兵锋诀》上的造诣相当高。
也体现了修炼横练者,面对持刀剑枪兵者时的束手束脚。
这说明,谭地得到高人传授的不知名外功,的确是品级相当高,并且极其契合他的武功。
陈北海观察谭地,揣摩他身上的武功痕迹,逐渐领悟到了这门横练中的精华。
谭地的根骨被那未知的高手强行改变了——又或者是他天生骨骼清奇,使得他的筋骨与常人大不相同。
陈北海之前只远远见过他一眼,看得不怎么分明。
现在端详,谭地的肩膀、锁骨一块比寻常人都要松,就如同老虎、黑熊般,可以大幅度活动。胸部肋骨极为粗壮,间隙小,好似连接成一块。
谭地能发挥的单纯肉体力量极大,而且通过特定方法,刺激这具奇异的身体,能够由外而内,催化内力增长。
当然,陈北海离偷学到这门武功,或者具体掌握到刺激内功的方法,还太远了。
毕竟谭地从未在他面前修炼过那门外功。
正思考时,突然从后方传来一道吼声:“前面的船给我停下来!”
陈北海转过头去,眼见从后方驰来一条大船。这条大船长十几丈,宽六七丈丈,露出水面的船身也有一两丈高。
平底圆头,船长身阔,简直是一条活生生的鲸鱼。
船帆上也恰巧绣了一头大鱼。
看着这条船的装饰模样,陈北海只觉得好奇,莫名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但身边的谭天却吓得面无血色,原本黑红的脸白完了,浑身无力,几乎瘫软在地。
谭地连忙将他扶助:“天哥,你怎么突然就倒了?”
谭天支撑不住,语无伦次,前言不搭后语地低吼了出来:“海鲲帮,大事不好,咱们撞见海鲲帮的船了!”
“什么?海鲲帮来了?”马子孝、黄帅二水手也尽皆大惊失色,本来在掌舵,现在也不管了,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战战兢兢地立在原地,如同等死的囚犯。
陈北海总算明白这熟悉感从何而来。
在安南县,他曾经听曹小羊讲解过大武王朝江湖格局。
正道魁首隐隐为丐帮与太上道宗,天一教、金佛寺、琉璃宫、归真门等也是顶级势力。
魔教则由乾坤魔教统帅七脉:黑神山、摩天崖、多情宗、无情宗、烈火金刚门、阿修罗派以及被神秘势力灭绝的吞魔窟。
当时曹小羊提到一个神秘的中立门派海鲲帮,只是并未仔细介绍。
但能将海鲲帮与这些顶级势力一并提起,也体现了海鲲帮的强大。
陈北海不禁问道:“这海鲲帮有这么可怕?”
谭地也附和道:“是啊,天哥你怕什么,就算这海鲲帮要对你不利,我也会保护你的。”
谭天按住弟弟的肩膀,努力直起身来,叹息道:“你们有所不知,惹了海鲲帮,先天高手也只有死路一条!”
“有这么夸张?”谭地明显不信。
陈北海也质疑道:“那朝廷呢?海鲲帮敢对官兵出手么?”
谭天语气一滞,说道:“海鲲帮怎么会和朝廷不对付?不算官府势力,其他名门正宗,哪怕是丐帮的人,海鲲帮也不怕!”
马姓水手面色惨白,跟着说起来:“你们平时不搞水运,不懂海鲲帮的恐怖也罢了。等会安静些,不要把他们惹到了!”
说着,那艘海鲲帮的大船也飞快地靠了过来。
说来奇怪,这条海鲲帮的船身阔头大,本来不适合运输,却跑得比他们这艘船还快。
从海鲲帮的大船下跳下来一个带刀男人,身后也跟着跃下几个弟子。
这男人身形瘦削,比陈北海矮些,双眼中仿佛含着两口宝刀,寒光乍现,咄咄逼人。身着青黑长衫,上边绣着一条鲲鱼,彰显他的身份。
男人开口,声音淡漠:
“我是海鲲帮香主,余维杰。几位怎么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