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能体会那一刻沈云风的心情。
他曾经遇到过无数的对手，在他出现之前，他们每一个都很强，每一个都有响亮的外号和知名度。但是，那不算什么，他一边成长一边将那些对手逐个击破，这样的战斗他持续了3年，这3年里，他带领锡山十中走向过无数的辉煌。
除了最后落败北区清华附中宋宁，他在高中时代的战绩堪称耀眼。
没想到仅仅是一年的功夫，南京什么时候出现这么一号人物了？
沈云风眯起了眼睛，努力压下自己心中的震撼。
“风式防守”从技术角度讲其实也不算什么太大的东西，说穿了就是高位防守和断球的结合体。但是这样一招能够成为他特定的招式也不是空穴来风，这其中他加入了很多自己的东西，身体的重心，断球的时机、速度……
那可不是仅仅看一两次就能马上掌握的东西。
这个10号……之前看过自己打球的录像？还是说，对方已经学这一招很久了？
沈云风的猜想并不算错。
事实上，在瞿南养伤的一年多时间里，他也并非仅仅是进行了身体上的训练，程教练手里的几卷前几届高校联赛录像带他几乎看了个遍，对沈云风的这个招式，的确是万分的熟悉了。
是的，也许现在的沈云风很强大，但是，那个时候，在对方还是高中生时候就能运用的“风式防守”，瞿南没有道理用不出来。
“让他下来吧。”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程、程教练？您怎么来了？”秦默吓了一大跳。
程方梓摸了把自己下巴上的胡渣：“我可不放心你们这帮小子，再打起来怎么办！”
“教练我们是这样的人吗？太小看我们了吧！”纪东阳不满地嗷嗷直叫。
程方梓看了他一眼：“也许其他人我还放心点，你……”
纪东阳：“……”
“行了，快点让瞿南下来，不用再打了。”程方梓有点担心地说：“他的伤才好不久，刚才那几个进球，他的体力早就到极限了，再撑下去对膝盖的负担很大的。”
秦默于是上去喊了瞿南一声，瞿南看了看程教练，再看了看沈云风，迟疑了一下，将手里的球扔了回去：“就到这里吧。”
“这就不打了？”沈云风挑了挑眉，想要激怒瞿南：“不赢我，你们的事情怎么一笔勾销啊？喂，才打了4个球就逃跑不好吧。”
瞿南的反应却有些奇怪，他好像并没有被沈云风的话激怒，而是很疑惑地望着他：“一笔勾销？逃跑？当然不是了。”
“你没有上来的话，确实也差不多了，但是既然你要为他们出头，这件事就不会这样一笔勾销。”顿了一下，瞿南继续说：“至于逃跑……我没有逃跑，我认输。”
“……认输？”
“是的，认输。”瞿南很干脆地说：“如果我可以一直维持刚才的状态，或许还能一搏，但是我能够感觉到身体的负担了，你看，我的汗水已经浸透衣服了，而你只是稍微有些喘。”瞿南指了指自己，继续说，“所以这场比赛的结局没什么悬念，我下午还有训练，不想在这样的比赛上透支自己的体力。”
瞿南的解释很合理，但是沈云风却总觉得哪里有些怪异。可对方都明确说是认输了，他能怎么办？难不成还拦着，说不准认输？
沈云风大感尴尬，就在他不知说些什么的时候，已经反应过来的观众发出了巨大的嘘声。
这自然是给瞿南和陆元的。
“看见没，沈老大就是牛，什么挑场的，回老家去吧！”
“嘘嘘！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嘛？知道打不过认输喊爸爸了？”
……
“妈的，这些人！”秦默火气“蹭”一下就上来了，忍住不就要冲上去，但是被瞿南死死地压住了。
“别管他们。”顺手穿上外套，瞿南沉声说，“由他们去了，你知道他们为什么反应这么大吗？”
“为什么？”秦默愣了一下。
瞿南扬起一个笑容：“因为他们做不到的事，他们也不希望别人做到。沈云风是他们眼中的神话，所以他们选择了追崇，然而我们不同。”
“我们选择的是打败，然后，成为神话”
……
也许是和沈云风一战让大家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不论是瞿南还是其他人，纷纷都投入了紧张而急迫的训练之中。贺勇还躺在医院里，眼看“火炬杯”开赛在即，失去队伍一号中锋的东林四中虽然还有一个许杰，可是内线的实力弱了不止一个档次。
“有点难办啊。”程方梓看着球员名单，在战术本上不断写写划划。
问题不是来源于前面会遇到的几只队伍，现在的四中已经不惧一般的对手了，关键还是在于那些前十的强校，首先不提北区的几个强校，想要在南区杀入前列，贺勇在的时候也许还有一丝可能，现在的话，胜率起码再降几十个百分点。
就在这个时候，终于传来了一个好消息。
回来了！
“喔喔！真的是金发！”纪东阳鬼叫着绕着kent不停地转，嘴里念念有词，“眼睛真的是灰色的哎！哎哎，外国友人，你听得懂我说话不？”
“what”
“不会吧，听不懂啊，教练那怎么玩啊！”
“你就是队里的控卫吧，你好。”金发灰眼的少年忽然笑了起来，眼里闪过一丝促狭，“我……会一点中文的。”
“教练，他不是pf吗，为什么你还说我们内线没人？”纪东阳疑惑地盯着kent好长一段时间，“他身高很棒，身体素质很好啊。”
所有人：“……”
纪东阳：“你们看着我看什么……”
瞿南有些无奈地说：“你不会不知道吧，‘火炬杯’参赛球员必须要有四中正式学籍的，耐克杯虽然今年放宽了要求交换生也可以参加，但是火炬杯就不行了。”
“那教练你还让他过来是……”
“训练。”程方梓正色道，“kent虽然不能参加这次的比赛，我们队伍里也缺少重量级的pf，但是现在还有不少时间在美国打惯了美式篮球，那里的篮球讲求的就是身体的碰撞，技巧性的东西反而小，所以接下来的时间，你们每个人都要和他进行对练，提高我们全队的综合对抗能力。”
“都听清楚了吗！？”
“是！教练！”
******
‘火炬杯’开赛前一个星期。
这一天篮球馆的气氛一反常态地有些凝重。
“纪东阳！球！球！你为什么要跟着球跑！你要让球跟着你跑！”
“搞什么玩意！刚才秦默的位置这么好，为什么不传球！明明看到陆元阻挡你，为什么还要勉强投这个三分！停，都给我停下来！”
而这一切凝重的来源此时正眨巴着眼睛给程教练递出一板巧克力：“哎程教练你吃点吗？很甜的这是德芙新口味！”
程方梓看也不看纪东阳手里的巧克力：“你怎么回事？今天状态怎么这么差？行了收起你的巧克力，休息10分钟后重新来！”
深深呼出一口气，程方梓举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水，摔门而出。
“唔不要算了，可贵了，程教练真没口福。”纪东阳嘀咕着，掰了一大块放进嘴巴里，嚼了两下眯起了眼睛：“这口味真不错，草莓味儿。”
“出什么事了？”瞿南难得地没有在休息时间进行投篮练习，而是走到了纪东阳的身边，皱起了眉头：“你今天……”
太反常了，不仅仅是瞿南一个人觉得奇怪，其他人也明显地察觉到了纪东阳今天身上表露出来的怪异。虽然依然是那种话唠和不着调的样子，但是……但是不论怎么看，都会隐隐觉得不对劲。
瞿南并非是一个心细的人，但是连他都察觉到了纪东阳的不对，那就是真的出了什么问题。
“没事儿！”纪东阳含糊地说，又掰了一大块递给瞿南：“你要不要也来一块？”
瞿南没有接巧克力，而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是队友。”
他没有办法再多说什么，因为那一刻，他似乎可以感觉到对方身上那种奇怪的情绪，和曾经的自己是多么的相似。那是他得知自己再也无法打篮球时候的情绪，但是刚才观察过，纪东阳的身体似乎并没有出什么差错，那么，应该就是心理问题。
这是旁人无法帮助的问题，所以瞿南没有再说。
纪东阳咀嚼的动作停顿了一瞬间，然而很快的，他的脸上又露出了招牌的笑容：“我知道啊，还等着一起拿下火炬杯冠军呢！到时候我肯定把节奏带的飞起！”
瞿南再次仔细看了看纪东阳的表情，没能发现什么，于是点了点头，回到了场上。
他并没有发现，在他转过头的那一刻，对方眼中闪过的无奈和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