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公厌恶地看了他一眼,虽然极其地不情愿,却觉得平公公神情间有蹊跷,还是让他附耳上来。
平公公不知在王公公的耳边说了什么,王公公的眉头一皱,神色有些变了,目光疑惑地看向了悄悄,带着些许的琢磨。
一边站着的小李公公瞪着一双眼睛,虽然他很想知道平公公和王公公说了什么,可他们说话的声音小,他就算竖着耳朵,也什么都没听清,只能杵在一边,不敢言语了,心道这个李春香到底有什么背景,不就是一个昭仪娘娘不待见的宫女吗?王公公可是皇上身边的人儿,昭仪娘娘也得让了三分,不敢得罪的。
平公公将话都讲完了,退后了一步,眯着一双眼睛,看着王公公。
“公公,你说这事儿……”
他压低了声音,似乎在征求王公公的意见,若是刚才那番话,王公公不以为然,打死这个
宫女的祸事,就由王公公担着了,他倒可以置身事外了。
空气异常的沉闷,王公公的眼睛也没有从悄悄的身上移开,几个举起板子的太监在等待着,只要王公公一句话,这板子的下面可就是死人了。
良久之后,王公公终于开口了。
“算了,一个小小的宫女儿,我何必和她志气,这儿还有正事要办呢。”王公公一句话,让平公公的脸色立刻缓和了,也有了一个说下话的机会。
“是啊,王公公这么忙,哪里有时间理会一个小宫女,来人啊,还不将李春香弄进去,留在这里,只会让王公公看着生气。”
平公公说完,朝小李公公使了一个眼色。
小李公公虽然满肚子的狐疑,却哪里敢怠慢,赶紧上前,和另一个御膳房的太监,将悄悄从地上扶了起来。
虽然只是几个板子,可打得不轻,悄悄被扶起来的时候才发觉她几乎不能走路了,脚轻轻一落地,这腿就好像断了一样。
真是一群混蛋,诬陷她不说,还打了她的板子,这亏悄悄怎么咽得下去?可这王公公来头不小,得罪不起,刚刚若不是平公公来解围,她这命就交代了,所谓好女不知眼前亏,还是先离开的好。
小李公公极不友好地拽住悄悄的手臂时,她横了这厮一样,一把将他推了出去,该死的太监,肠子是不是黑的,刚才如不是他和兰卉沆瀣一气,自己能挨这顿板子吗?这会儿,他还装了好人,来搀扶她,真当她是几岁白痴的小孩子吗?
“不用你!”
悄悄支撑着身体,冷眼地看着小李公公,这仇楚四小姐记住了,将来一定加倍还给他,一眼之后,悄悄收了目光,在那个小太监的搀扶下,向自己的住处走去。
被甩开的李小公公脸上的肉狠狠地抖了几下,自觉没趣地退了一步,目光转向了一边站着的兰卉,兰卉马上垂下了头,悄然地后退着,她可不想这个时候惹了霉头。
皇上的口谕
事情似乎就这么不了了之了,扫帚的风波平息了。爱睍莼璩
虽然从院子到住处,不算很远,可悄悄觉得好像比平日增加了好几倍的路程一样,怎么走也走不到头,她拖着步子,走得吃力,这可比她被爹罚跪时狼狈多了,每动一下,衣衫的磨蹭,都会引来她窒息一阵疼痛。
“这王公公是干嘛的?”悄悄咬着唇瓣,问着身边扶着她的小太监。
“敢情,你还不知道王公公是谁啊,这王公公可不是一般的人物,我们见了都得低着头走,稍有不慎就会倒霉,你可好,还敢和王公公争辩?”
小太监压低了声音,就算距离远了,提及王公公也一副畏惧的模样。
“也不至于被扫把打了一下,就要喊打喊杀的吧?”悄悄忍着痛,嘟囔了一句。
“姑奶奶,王公公平时最恨的就是扫把,先皇驾崩的时候,有大臣喊了他一声扫把,虽然那个大臣被处死了,可王公公却记着这事儿呢。”小太监说。
“你到现在还没说,他是干嘛的呢。”悄悄皱了一下眉头,原来扫把有这么大的寓意,还真是让人听了有些惊奇。
“他是皇宫里的太监副总管,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当年先皇还在的时候,他就得宠,先皇不在了,他还得宠,皇宫里大小内务事务,王公公几乎是说一不二的,连总管大人都给了他面子的。”小太监解释着。
“难怪了……”
悄悄哪里知道这老太监的身份这么不好惹,这次小李公公是真的要害死她了,这次王公公放过了她,下次再遇见,却不定要怎么整治她了。
看来以后在与膳房里扫地,都得小心了,一扫把就可能打出一个权贵,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杂役,如何吃罪得起?
悄悄忐忑不安地移动着步子,就在她的脚刚刚迈过了御膳房院子的那道圆月门时,身后不远处,王公公的声音传了过来。
“本公公来这里,可是带了皇上的口谕,不管杂役,女官,年龄在双十以下的,凡能做弹弓,会用弹弓的宫女,今日午时过后,都到储秀宫的结绮楼集合,不得有误。”
“弹,弹弓?”平公公吃惊的声音随后响起,怎么皇上每日都很繁忙,却有时间看宫女们玩弹弓了。
这弹弓可是民间的玩意儿,就算会做,会玩的,也都是些男孩子,这些小宫女儿如何会那个,皇上不会是闲来无事找乐子的吧?
“这玩意儿,在皇宫里怎么能有,怕会做,会玩的也没有几个吧?”平公公低声说。
王公公一听平公公这话,马上不悦了。
“若不是有人看见了,皇上怎么会传了这样的口谕?”
“公公说的是,说的是。”
平公公满脸堆笑,虽然心里疑惑,还是传达了王公公的意思,让宫女儿们都集合,挨个询问,谁会做,玩弹弓。
御膳房的宫女们,一个个站得整齐,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她们哪里会做那东西,就算有宫外张大的宫女,也知道,弹弓是男孩子的小玩意。
圆月门边,悄悄的心砰砰地跳着。
她的脸都吓白了,若不是手扶住了墙壁,非得摔出去不可,刚才王公公说什么?为什么要召集能做弹弓,会用弹弓的宫女到结绮楼?还是皇上出面,莫不是……
瞬间的,悄悄觉得脊背汗毛孔都冒了冷风,她用弹弓投射纸团给宫女昔云的时候,被一个男人看到了,当时悄悄就吓坏了,生怕那个男子找来,许是自己跑得快,他没抓到,这才兴师动众地禀报了皇上。
如果他们将她当成了刺客……
悄悄有些不敢想了,但至少有一点她可以确定,重华宫的外围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又被人撞见,不会没人过问的,这事儿才仅仅是一个开始。
不知道那个男人是狗看清了她的脸,悄悄都必须小心谨慎了。
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越想越觉得骨子里发寒,悄悄脚下走得快了起来,她才不会去什么结绮楼,现在被王公公打了一顿板子,不能走路,倒是有理由逃过这一劫了。
好不容易挨到了自己的住处,悄悄往床榻上一趴,好像
死人一样不动了。
“平公公说,找个医女过来给你瞧瞧,涂点药水,隔个七天,八天的,也就好了。”护送小太监说完转过身出去了。
悄悄这才伸出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屁股和腿,当她将手收回来看一眼之后,差点尖叫出来,怎么打得这么狠?竟然见了血,这帮子混蛋,是真想将她打死啊。
人命在皇宫里真不是命了,特别是没身份没地位的宫女儿,还不如外面一个百姓呢。
悄悄喘息了一下,试图翻个身,却哎呦了一声,再次趴在了床榻上,估计这个姿势,她要维持很长时间了。
过了好一会儿,房门又传来了响动的声音,好像有人走了进来,悄悄费力地扭着脖子一看,让她感到意外的是,竟然是那个医女初夏,想不到是她来了?
在皇宫,皇上、妃嫔,皇子公主们,一些朝廷要臣生病,才有资格找御医瞧病,宫女太监得病了,能挨着的挨着,挨不了,又不想让他们死了的,就找一些医女瞧病,就算那些学习中的太医,还不会出面管这等子闲事。
眼看着初夏走了过来,悄悄的心砰砰地跳了起来,不觉想到了那天晚上她和瑾惠妃贴身宫女的对话,惠妃娘娘利用初夏设计七皇子的事情,她可是一清二楚,甚至初夏踩她手指的那一脚,还隐隐地痛着。
她们算是仇人吗?应该不算了。
可这样和初夏面对着面,悄悄满心的不自在,觉得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坏事,被发现了一样,异常紧张,倒是这医女初夏看着一副坦然轻松的样子。
初夏越走越近,最终走到了床边。
“你不用紧张,这伤,他们跟我说了,只要擦擦药水,也就好了,宫里头,宫女被打板子都是常事儿,来,我看看。”
初夏提着裙子走了上来,放下了药箱,掀开了悄悄的裙子……
他是谁呢
条件反射一般,悄悄一把打开了初夏的手,脸红了,这板子打在了腰上,腿上,让医女看看倒都没什么,可有几板子狠狠打了屁股,她有些害羞,长这么大,除了娘,没人这样和她接近过。爱睍莼璩
“打了若不擦药,会留下疤的,你我都是女子,怕什么,我轻点儿。”
初夏的语气很是轻柔,动作也很缓慢,悄悄偷偷地瞥了她一眼,在这医女的脸上,都是善良关切的表情,实在难以想象她会协助谨惠妃谋害七皇子。
稍稍放松之后,悄悄不再矜持了。
“你,你平时只管给宫女瞧病吗?”悄悄低声问了一句,她对医女这个职业,颇感兴趣。
“也不是,很多时间,是帮御医们打打下手,熬药,看药,偶尔给娘娘们送送药什么的,大多数的时间,我们都得学习,考试,才能晋级,现在,我跟着冷大人,算是学徒吧,倒也学了不少。”
初夏的性子很随和,一边说话,一边给悄悄擦药。
悄悄忍着痛,竖着耳朵听着,想着在皇宫里做医女不知道有什么特殊条件和要求,都什么样的人才能进入太医院?
像她这样在御膳房里当杂役的,会不会有这样的机会,既然初夏在这里,不妨问问,也好提前有个打算。
“其实我也很喜欢医术,若是能去太医院当个医女,就好了。”悄悄小声说。。
“也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
初夏擦拭了药水,回应了一句,然后低声继续说
“这能进太医院的,必须从前就是个医者,通晓医理,身家清白,没犯过什么大错,还要有自取同乡官吏的印结,才能报名,这还不够,接下来要验看后,参加考试,说来,这么复杂的一个过程,也没有几个能真正进入皇宫,多半怎么来,就怎么回去了。”
“那你……也是这么进来的?”悄悄问了一嘴。
“呵呵,这个……”
初夏只是这样回应了一句,很是牵强,似乎不愿多说,就表示其中还有其他的原因,至于是什么,看她的态度,就算问了,也不会说出来的。
之前,因为七皇子的事情,让悄悄对初夏有些厌恶,可现在仔细想想,她很有可能不清楚毛姜放在汤药做何用途?只知道没什么生命危险,加上惠妃娘娘的要挟,她也便同意了,若是她知道毛姜和牛肉一起能吃死人,怕也不会同意谨惠妃的要求了。
在皇宫里,不管做什么,有时候都是身不由己,不妥协,便是受死了。
就在悄悄愣神的时候,初夏的药水落在了她的大腿上,一阵钻心刺痛传来,她忍不住哼了一声,这里打得最严重的,死太监差点将她的腿打断了。
“这里打得严重了,怕要多些日子才能好。”初夏的动作小心了许多,让悄悄对她的好感也多了一些。
既然初夏在太医院,不知她是不是认识那个上玉泉山的男人,悄悄犹豫了再三,还是问了一句。
“太医院有没有一个当官的?别人称呼他是大人?”
“太医院有很多大人,你这么说,我倒不知道你说谁了。”初夏擦好了药,开始整理药箱了,悄悄怕她就这样走了,忙又问了一句。
“玉泉山泉水的事情,不知是哪位大人负责调查的?”
“那件事啊,闹得可不小,皇上都亲自过问了,尚医监大人不得不亲自出马,调查这件事,算起来,调查了好一阵子,最后才知道是松香惹得祸事,怎么就那么巧,会有松树歪斜下来呢?松香这东西能这样害人,我还是一次知道。”
初夏收好了医药箱,替悄悄盖好了被子,后面又交代了什么,悄悄一句话都没听见去,这医女说,是尚医监大人亲自调查的泉水之事?
现在的尚医监大人不就是崇大人吗?崇奚墨的父亲。
想到这个名字,悄悄的心还是禁不住颤动了一下,虽然和崇奚墨已经解除了婚约,再没有了关系,可是,心里的郁结还存着,自己好好的时候,他和她订婚,她不嫌弃他是个病秧子抗婚,已经算是给了舅父和崇奚墨的面子,可自己倒霉了,崇奚墨不但不暗中帮她,却一竿子将她打了出去。
想想离开楚
家,站在风雪中听到这个消息的寒意,到现在还往悄悄冷到了心坎中。
初夏什么时候出去的,她不知道,她完全处于恍惚之中,尚医监大人是崇奚墨的父亲,怎么说也有四五十岁了,可玉泉山遇到的男子,确实一个年轻人,绝对不会那位崇大人,可他是谁呢?
就悄悄转身要叫住初夏继续追问的时候,房间里哪里还有初夏的影子。
“哎,想打听你的名字,怎么那么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