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母后！是我，小六来了！”我叫道，里面没有任何回应的声音，我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母后，母后，你开开门啊！母后！”
可是，仍是没有任何回应，就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悄无声息。
我来的时候问过婢女，母后一直都在屋子里，没有迈出过一步，没有理由不在，除非……除非出事了！我想到了怀瑾出事的那天晚上，如果我能够警觉一点，就不会让怀瑾为我而死了。
情急之下，我推开了门，里面的桌案已经落满了灰，屋子里的灯光也很暗，我的心中不禁跳出一个疑问——这是怎么回事？
“母后！”我一边叫着，一边向里面走去，这一路上别说了母后，连一点生活过的痕迹都没有，母后再怎么勤俭，也绝不会没有一点痕迹的。
我的心很慌，同时加快了脚步。
很多年后，我想起那一天，仍是充满了悔恨，因为我的母后，就在那一天，就自尽了。我到的时候，她的尸体挂在房梁上，我努力把她放下来，却发现她已经失去了所有生机，我的母后，再也不会活过来了！
“母后！”我抱着母后的尸体，除了这一声，什么也说不出来。
五姐。五姐为什么没有陪在母后身边，为什么母后上吊了，却没有任何人知道？为什么我没有早点醒来，阻止这一切发生？
“遗书！母后的遗书！”我颤颤悠悠的找到母后的遗书，打开。
“吾女小五小六，突遭国破家亡，母后身边只剩下了你们两个，母后性格懦弱，从小就没有给你们足够的保护，如今，虽说你我母女三人做了他国的俘虏，小五勇敢，小六聪慧，有你们二人相互扶持，母后也不必再做累赘了。母后累了，母后要去寻你们的父皇了，你们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母后，母后，小六醒了！”五姐跑了进来，瞬间变了脸色，“小六你在这儿，母后……母后怎么了？！”
我一动没动，一手抱着母后的尸体，一手攥着母后的遗书，双眼呆呆的看向前方。五姐走过来拽我，“你说话啊！你告诉我，母后怎么了！你告诉我啊！”
我缓缓转过头，伸出握着遗书的那只手，“你自己看吧。”
“小六，你告诉我，这都不是真的，你告诉我，所有都是一场梦，好不好？”五姐的反应比我想象的还要大，我看着她，“五姐，看清现实吧，我们俩儿，要好好地活着。不管遭受什么样的屈辱，都要好好地活着，活着给他们看，给那些看我们笑话的人狠狠的一巴掌！”
这是我清醒时的最后一句话，我已然不记得自己和五姐说了些什么。我呆呆木木的和五姐葬了母后，将自己活成了一只笼中鸟。
“都过去真么久了，怎么还苦着一张脸？”汉王倒在床上，迷迷糊糊的问道。
是了，离母后和怀瑾的去世已经三个月了，这三个月，我没有见过五姐，或许她在埋怨我——所有人都不在了，偏偏只有我们两个活着，屈辱的活着。或许我已开始就错了吧，如果我们当初就死在卫国，会不会更好？可是现在，我再也没有选择的权利了，只有我被选择的命运。报仇，是唯一能够支持我活下去的力量。
“都说时间是抚平伤口的最好良药，可我却不这么觉得，她们的面容不断的在我面前闪烁，叫我如何忘却？”我答道。
汉王冷笑一声，“忘不掉也要忘，孤不喜欢一直苦着脸的女人，明白吗？”
“是。”我应道，毕竟，他留下我，就是为了取悦他。
“陛下，丞相大人在书房等您！”门外有人说道。
汉王立马睁开眼睛，起身，“逸枫来了，你收拾一下，孤带你去见他。”
我微微有些诧异，我还从没有见过汉王如此在意一个人，是不是他就是那个从小与汉王一起长大的人？
“是。”我低头道，其实没有什么好收拾的，我的形象早在我跪在汉王面前，求他饶恕的那一刻，就已经消失不见了，外表如何，又能怎么样呢？
“臣参见陛下，参见夫人！”书房中，一男子拜道。
一语道醒梦中人，我苦苦挣扎这么久，却忘了自己早就不是卫国的六公主，而是他汉王的瑟夫人了。
“逸枫不必多礼。”汉王笑道，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汉王笑的如此单纯，这个逸枫，果然对他很重要，如果我杀了他……汉王是不是能够体会我的感受了？
逸枫忽然抬头看了我一眼，我嘴角顿时一僵，刚才想到这些有些暗爽，表情有些得意忘形了，被这逸枫看见了，不知道他会不会猜到什么。
“这位就是昔日卫国的六公主，陛下的新宠，瑟夫人吧！”逸枫笑道。
果然啊，他一下子就把矛头转向了我，还要将我的身份说的如此清楚明白，刺我一下，就这么令他开心吗？
汉王看了我一眼，冲逸枫笑道，“是啊，就是她！我记得逸枫说过，想要为她绘一幅丹青的，不如就今日如何？”
逸枫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像是看一件观赏品，良久才道，“不必了。”
“为何？”汉王问道。
“臣原想着卫王守护多年的六公主定是倾国倾城之流，可如今她已经不再是原来的谪仙人了，如此，也就没有必要了。”逸枫道。
汉王看向我，我低着头，什么也没说，逸枫看人是准的——我眼里的星已经落了。
“既然如此，你就先回去吧。”汉王冷道，我知道他这话是对我说的，应了声“是”，便离开了书房。
汉王的书房和我父皇的很不同，父皇的书房旁都是侍卫和太监，可汉王的书房门前却一个人没有。我想了想，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趴在了门口。
“逸枫，你到底是怎么了？”汉王问道。
“臣倒是想问问陛下是怎么了！陛下突然对卫国发起战争，暴露了实力也就罢了，你还带了敌国公主回来，养在身边，您可知道什么叫养虎为患？”这逸枫果然对我有很大意见，不过他说的也没错，汉王一直都在冒险。
汉王沉默了，逸枫便接着道，“陛下还是趁早处置了她吧！您杀了她的父皇和哥哥，凌辱了她的三姐，她的母后也因此自尽，偌大的皇室就只留下了她和她五姐二人，您说她不恨你恨谁？”
我闻言，手指不自觉地握在了一起。
“你说的我都知道，但我留她，自然是有我的道理的，所以我不会杀了她的，你也不要擅自做主。”汉王道。
“陛下，你为何非要如此？”逸枫的声音很是哀痛。
“我在她身上找到了你给不了我的东西。”汉王道。
我不禁疑惑，他找到了什么？当时他说逸枫和我很像，可是刚才我看他的面容，与我也不甚相象，那么，他说的是我们哪里像呢？
我很想再听下去，可我听到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当机立断，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是夜，汉王醉醺醺地来到了我的屋子，我身边的一众婢女忙了个焦头烂额，好不容易把他弄到了床上，便将她们都清了下去。
我坐在他的床边，慢慢掏出一把匕首，只要我把它刺进他的胸口，一切就都结束了！
我将匕首慢慢的靠近他，忽然，他翻身把我压在了下面，大手在我身上游走的同时，一片温软触上了我的唇，我顿时就懵了，我只觉得自己身上好热，想把自己都融进眼前人的身体，可是理智告诉我不能这么做，三姐的尸体是何惨状我是最清楚不过的！
“你在害怕？”他忽然停止了一切动作，直直地看着我。
“没有。”我咽了口口水，勉强道。
汉王抬起身子，“可你在颤抖，不用怕，没什么的，很快就会过去的。”
我闭上眼睛没有说话，他说错了，这一切都永远过不去！
当他挺进我身体的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撕裂了，他在我的身上驰骋，不知疲倦地要了我一次又一次，直到我昏迷过去，他才肯罢手。
至此，在我十二岁那年，成了他的女人，再往后的五年里，做了他最宠爱的女人。
“嘭”的一声，杯子落在地上成了碎片，好巧不巧，碎片弹起划破了我的指尖。
我不奇怪五姐的反应，自母后去世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而后便成了汉王的女人，她对我，该有多恨啊？
“五姐。”我悠悠道。
五姐转过头，眉峰挑起，“不敢当，难得瑟夫人还认得我这个姐姐！我一直就知道你是个有心机的，真没想到，你为了自己的身份地位，连自己国破家亡的仇都可以置之不理！”
我垂首不语。
“滚！给我滚出去！”五姐推搡着我，眼里心里皆是不忿，我惊慌的看着她，却说不出一句话，“滚出去，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你再也不是我的妹妹！”
话毕，我自己在门外了，五姐猛地一用力，将我推倒在地，而后重重关上了门。守在外面的婢女立马七手八脚的来扶我。
“夫人，您没事吧！”婢女关切道。
我抬头看了一眼，“没事，今天的事千万别和陛下说，记住了没？”
婢女分外笃定的应了我，若不是傍晚汉王在我的床上问起，我还当真以为她们都是我的人了。
“怎么突然跑到那儿去了？”汉王问道。
我微微一怔，“陛下忘了，她是我的亲姐姐。不管她怎么对我，她都是我的姐姐。”
“姐姐又如何，孤为了这个皇位，连自己的父皇都是照样杀！”汉王冷漠道，我笑着答道，“陛下可是忘了，我与陛下从来都不是一类人。”
汉王冷笑着，笑声凉彻骨骸，“时至今日，你还敢说你和我不是一类人吗？”
汉王走了，可那骨骸里的冰冷还在。
五年过去了，汉王把我变得和他一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可笑我还自觉与他不是一类人。
今天五姐的反应是我早就安排好的，早在母后去世的那天，我就与五姐定好了计划，我用了五年来定好这个局，就是为了能在逸枫离开他，而他情绪低落之际，杀了他！
这五年来，我发现，汉王对逸枫不可能单纯是惺惺相惜之情，谁也想不到，汉王居然是个断袖！逸枫为了汉王的霸业，主动放弃官职，只有一个条件——诛杀卫国余孽，也就是我！可惜汉王认定了史书上应该有逸枫浓墨重彩的一趣÷阁，自然不会准许他辞官，同时也不会诛杀我。这样一来，二人心中自是有了嫌隙，也就给了我可乘之机。
我终于杀了他！
可是我一点儿都没有报仇的快感。
当我把匕首刺入他胸口的那一刹那，我没有在汉王脸上看到惊讶、悔恨，他以一直在笑，他的笑容告诉我——他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并且他一直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他终于解脱了，可我，变成了和他一样的恶魔！
汉王死了，逸枫把我抓了起来，可是他没有杀我。
他给我讲了他和汉王的故事，那时我才明白，卫国的灭亡的确是因为我，只因为逸枫想要为我描一幅丹青。我和逸枫的性格像又不像，汉王留我在身边，无非是想让我成为逸枫的替代品，千般温柔，万般宠爱，都只是因为逸枫，与我从始至终都毫无关系。
逸枫放了我，他说，这么多年，你早就不怕死了，那你就好好活着，活着面对这一切的一切。
……
“公子，都记好了。”小凤放下趣÷阁，将方才写的东西呈到沈靖面前。
沈靖慢慢摩挲着上面的字——霏璃，我马上就要回栎国了，你现在在何处，过得好不好，我又什么时候能见到你呢？你喜欢的故事我都叫人记下来了，如果你看见，会不会高兴呢？
良久，沈靖叹了口气，将故事收了起来，转头看向外面，希望栎国的情况不要太棘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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