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没有。”元竹闭着眼睛说真话,道:“不过,阿姐,我瞧你这眉毛也不像剑眉。粗粗的倒像是……像是——”
“像是什么?”
元竹一拍大腿,大声道:“对了,像是尊上书房里的沾满墨水的毛笔!”
红衣花梅怏怏地坐回去,酸酸地说:“小丫头,你能不能不要说你的师尊了。多说说阿姐难道不好吗?阿姐这个眉毛是自己描的,自然不是什么正宗的剑眉。”
“那阿姐为什么不画剑眉啊?”
“呵呵,剑眉锋芒那么露,阿姐才不喜欢。如此头尾浓的眉毛,方能显现出你阿姐我的与众不同。小丫头,你说是不是啊?你看阿姐是不是比别人好看啊?”
“嗯嗯,阿姐最最最好看了!阿姐描什么眉毛都好看!”
赞美之词差点把红衣花梅吹得不知东西南北,亏着他早已听够了这种天花乱坠之词,这才把自己从云端拉了下来。
他啊,自从登仙入神,周身又是哪里少的了这种赞美之词?
不,吹捧他的人说得远比他的小丫头要精彩得很,天天舌灿莲花,夸得他都烦了。
不过小丫头的话,虽质朴简单,但在他这里却是受用得很。
也不知道他是太长时间没有听到这般掏心窝子的话了,就这么短短的,拙劣的一句话就足以把他的内心给搅得天翻地覆,惊涛四起。
元竹:“阿姐——”
红衣花梅:“嗯?”
元竹抬起巴掌大的小脸,冲红衣花梅一笑,笑得红衣花梅心都漏了半拍:“怎么了,小丫头?”
元竹笑嘻嘻地、有点不好意思的:“阿姐,你长得那么好看。以后让我为你描眉怎么样?”
红衣花梅怔然呆在原地,良久都没有说话。
曾几何时,梳妆镜前,有一个身穿墨衣的人把他按到椅子上,拿着一支眉笔,笑着对他说:“梅生,你这个眉画得不好看不好看,配不上你的脸。以后,让我来给你描眉怎么样?”
“阿姐?”元竹以为刚刚她的声音太小了,美人阿姐没有听见,于是复唤了声。
红衣花梅听她的一唤,目光缓慢地滑落至她的脸上,他变戳为揉,揉歪了元竹的丸子头,回道:“不必了。小丫头,你觉得像阿姐这么美的一个人,难道还需要区区眉笔来粉饰吗?”
元竹想了半天,也没琢磨出来这个中滋味,只当阿姐自恃貌美,无需浓妆来点饰,收回了之前的话。
“那好吧,阿姐,你别光吃月饼,不吃大闸蟹。给你一只大闸蟹,阿姐你尝尝吧,可鲜了——”元竹借花献佛,朝红衣花梅晃了晃大闸蟹。
红衣花梅笑着从元竹的手里拿过热乎鲜美的大闸蟹,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他一边吃,元竹在一边偷着瞄他。
阿姐真是好看啊——就连吃个蟹子都是这么好看,她感觉她的魂儿都快被阿姐给勾走了……
红衣花梅许是觉得这样的搭配太过口淡无味,素手一翻,一壶女儿红瞬间出现在他的手中。
“吃饭没有喝的怎么行?小丫头,给你一壶女儿红。”
红衣花梅抛给元竹,元竹打开酒盖,闻了闻,“好香啊——女儿红,真是个好名字。”忽地,她记起师尊也是喜欢喝酒的。她听久师弟说过,师尊喜欢喝竹枝酒。
竹枝酒在哪里?在临水河畔,竹枝酒庄。
百里长卿喝酒不行,没成想他带出来的弟子也是这般不胜酒力。
元竹没喝几口,脸颊上酡红起,红得像是两个水蜜桃一样。
红衣花梅戏弄了元竹一番,便将元竹带回了房。
已是半夜,夜昏昏。
万香楼里的姑娘们于床榻软怀里迎来了人生一次又一次迭起的高潮。
万香楼里呻吟之声不绝于耳,暧昧至极。
红衣花梅把元竹抱这他的怀里,元竹醉态不好,差点扯下他面上的红纱。
元竹的房门前站着一个穿着一袭深蓝绣杏花衣服的人。
她看起来已经在这里等了很长时间了,仲秋风冷,她着薄裳立在过道里,脸都冻僵了。
红衣花梅看见门前人,掀起眼皮子,道:“哦,素雪?你来这里干什么?”
素雪微微一躬身,托起手中的一油纸包,说道:“见过花梅姑娘,姑娘,今日中秋佳节,我特意为元竹姑娘去买了些月饼来。想着姑娘孤身一人呆在这里,也没个亲人,怕姑娘寂寞了。”
红衣花梅划她一眼,将元竹放在地上,搀住她的身子,略含嘲讽地说:“谁说小丫头没有亲人的?我就是她的亲人。素雪,你可是得给自己好好地给自己物色个郎君才是。还有,你千万别动什么歪心思,不然……”
红衣花梅笑了笑:“呵呵,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好好地待她,你懂?”
素雪顺势而下,连连应道:“素雪懂,素雪这一生甘愿为姑娘做牛做马。”
花楼里人多嘴杂,素雪也没有像私下里一样称红衣花梅为主上,而是将他置于和花楼里其她姑娘同等的位置,用着同样的称呼。
红衣花梅嫌弃地瞥了一眼素雪手中托着的一包月饼,打开元竹的房门,道:“这包月饼你拿回去自己吃吧。你也不容易,没有必要干毫无意义的这些事儿。小丫头的月饼,我买了。”
素雪低眉顺眼地退了下去。
等她走远了,红衣花梅看不见她的时候,在楼道尽头的一处角落里。一双手紧紧地攥起,狠狠地攥着月饼外面包着的油纸。
油纸因她搓揉而变皱,月饼因承受住了她的嫉妒,饼身一点一点裂开,地碎成了末。
元竹!
她以隐忍做壳,壳里是一只红眼的黑兔。
红衣花梅把元竹安置好后便离开了。
中秋已过,忽有一日,素雪听见有人在私下里议论道:
“哎,你们听说过没有……花梅姐姐向妈妈推荐了那个新来的、什么竹来着——”
“哦,你说的是元竹吧。”
“对,就是她。”
“她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我看她除了长得好看点,什么用处都没有。怎么可能会是她?花梅姐姐已经连居头牌六届了,她怎么可能随意地把头牌之位拱手于人?”
“哎呦,是我说差了,是。这个你就不知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