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仅就字面意思而言,罗摩还是明白了七八成,他笑道:“你对那五魔联盟和散修联盟的观感如何?”
“外强中干……不过,倒也能唬得住人。”
“外强中干?也就是云美人儿才能说出这种话来!”
罗摩微微摇头,旋又叹道:“或许是这两个盟会在你隐迹之后方才成立,又在你来此之前稍做收敛,你才不知这其中的厉害!外强中干?就算是一盘散沙,重到极处,也能压得死人!可知百兽宫……”
“狮驼小儿自去找死,魅影也是大题小作,以她主人的能耐,一人便能将那驱兽杂耍的宗门灭掉,何需劳师动众?”
罗摩方一错愕,旋又反应过来,大笑道:“云美人儿欺我!我就不信你想不到,若在两百年前,魅影的主人即使能灭掉此宫,接下来会是什么?无非是另一个诸宫围攻,置之死地而后快罢了!而如今呢,莫说是灭掉一个百兽宫,就算是将我这修罗宫砸个稀巴烂,此界能有几个应声?”
“兔死狐悲,不外如是。”
云彩儿回答得轻描淡写,不过脸上神情却是若有所思。
不只是她,在分光镜后,杨昭与连衣还有云鸾也都是有所触动。
并不是说罗摩此话有振聋聩之功,而是以他这天外第一天魔境的身份,做出此语,便已经出了平常人物的感叹,而上升到一个不可忽视的共性层面。
罗摩已如此,何况他人?
在云彩儿评语之后,悬崖上静默了那么几息时间。
末了。还是由云彩儿冷道:“事不过三,有百兽宫挡了第一波,便已是诸宫所能承受的底限,若五魔与那散修之辈仍要得寸进尺,举极地之界全力。这两个盟会又算得了什么。”
“而且,世人也并非都蠢不可及,极地之界的大门关闭,又有几个甘受驱使,又有几个敢同诸宫为敌?罗老儿,你倒越活越回去了……而且。这与极地绝境、天明城何干?”
“如何不相干?若不相干,这极地绝境的消息,怎么会透露出来?”
“哦?”
“如你所想,开启极地绝境的破禁石,便是由五魔连盟先一步得到。而我那不成器的弟子,自以为占了便宜,强抢过来,却被半路劫杀,不知怎地,那破禁石又落到什么散修盟会手中,消息便是由此五魔发出来的。”
罗摩自斟自饮,银壶中的血酒似是见不到底。一会儿便是七八杯下肚,或许这其中真有些许酒气,几杯下来。他眼神便有些迷离散漫,说到这里,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事,竟是大笑起来。
“魅影这女人,说来确是世间罕有,不过莫怪我说。女人的心思也确实古怪得紧,夜魔能有这么一个老相好。真不知他是死不瞑目呢,还是含笑九泉?”
这是杨昭他们再一次听到有人言之凿凿。说夜魔已死,心中不由大感震动。
他这边想法,云彩儿自然也对此有想法,当即便顺着罗摩的口气,轻笑道:“听你这么说,夜魔果真是死得透了。”
罗摩深深看她一眼,摇了摇头:“死或不死,恐怕除了魅魔与云美人你最清楚了,其他人谁能说得清。你既去了极地岛,又大闹五魔联盟,何故又来问我这个问题?”
“若说他哪天死在女人肚皮上,我一点儿都不吃惊。”云彩儿冷诮一笑,又道:“但要说他死得如此无声无息,天底下怕是没人会信!”
“此言深合我意!”
罗摩举杯笑道:“不过,我们似乎跑题了,兜兜绕绕好不厌烦。若云美人不介意,咱们再说这极地绝境。坦白问一句,我们可有合作可能?”
“合作?和你一起去寻那绝……”
话未说完,罗摩已放声大笑,虽然笑声嘶哑,可震荡中依然将云彩儿的话语斩成两截。
笑声后,他随手将银壶酒爵抛到悬崖之下,左脸魔纹已紫得亮,映得他半边面孔妖异鬼魅:“云美人又在欺我!何须去寻什么极地绝境,寻到你不就成了?”
“哦?有说乎?”
云彩儿没有半点儿神情变化,语气也轻飘飘的,可眸光中阴云聚合,若有电光闪烁。
罗摩皱皱眉头:“这可不像是云美人儿的风格。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如今这绝境的主人和你的关系,还有最近让你另眼相看的那个!”
“你的消息倒是灵通!”云彩儿愈显得漫不经意,悠悠响应道:“就这些?”
“哪里话,若只这般,便要牵连到绝境上,似乎也太过看轻你云美人了。”
罗摩哑然失笑,他说着话,目光却越过云彩儿的头,看向后方无尽的虚空中。
那眼睛看起来全无聚焦,但接下来的话,却铮铮然如利刃横空:“我只是不明白,以云美人一代散魔的身份,怎么对鼠辈的窥伺,一点儿都不在意呢?”
千里之外,极地绝境中,杨昭赫然惊觉,大叫一声:“不好。”
但还没等他有下一步的动作,罗摩的眸光已越过这遥远的距离,从分光镜中,直直向这里看来!
也许,这应算是杨昭与罗摩的第一次对视。
虽然罗摩不可能直正地捕捉到目标,但是直面这位邪道第一人的眼睛,李珣蓦地发觉,在这一刻,对方的面部似乎整个地消解掉了,能留给他印象的,只有那一双幽深不见底的眼眸……
以及那一条扭曲如妖魅的魔性纹路。
“锵”的一声大响,三面分光镜中,中央那面像是被重拳猛捶了一记,杨昭闷哼一声,身体大幅度地后仰,那模样倒像是拳头砸在他脸上!
本来清晰的画面上荡漾起一层层乱纹,夜空、高崖等诸般景物支离破碎,最后只化为一条条细碎的彩光纹路,在银白的底色上流转不休。
“见鬼!这破烂玩意儿!”
云鸾大骂一声,彷佛彻底忘掉,先前她还对这破烂玩意儿赞不绝口。
一旁杨昭晃着脑袋直起身来,刚刚他等于是被罗摩遥空震了一记,脑袋还有些发晕,但见云鸾这忘形态度,却不由得失笑起来。
稍稍吐息一下,定了定心,他决定先抛去罗摩那歪打正着的推理不谈,而将重点放在眼前的问题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