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不加犹豫,他出手将苏翎推开就要奔向门口。
苏翎的高跟鞋一崴差点踉跄到地上,与此同时心尖重重一跳。
忽然意识到如果这个疑问今晚不解决,那今后的自己定都会坐立难安。
这根名叫阮渊的刺,势必会深深扎在她心里直到发炎溃烂。
于是立即转身抓住了他的肩膀想要拖住他,不想指尖一个用力就将他穿着的薄卫衣给拉斜了下来。
阮渊骤然回头,盯向了自己那露出的圆白肩头,目光是说不出来的阴翳。
两秒后,他冷声道:“……苏老师,您这是何意?”
苏翎却只是望着他这肩头出神,饱满的红唇微微启着,眼里的惊讶如满杯的茶水,略微抖抖就能洒出来,声线打起颤,“你……你这疤印是哪来的?”
他视线微微下移,停留在了她口中说的那浅棕色的疤印上。
不过这疤印并不是完整的一大块,而是小小一块碎碎皲裂开,像是种被什么有尺距的东西给咬破过然后留下的印记。
阮渊又缄默了几秒,倏然一笑,小小的梨涡浮现在面颊两侧,软软甜甜,但那双微弯的眸子却漆黑如同黑洞,一丝光芒都无法从里面逃脱出来。
苏翎见此,心顿时一慌,抓着他肩头的手指尽数松开。
梨涡……他也有梨涡……
“记忆太久远了,我不记得了。”阮渊黑洞般的眼睛在望向她时似乎也能放慢时间,每个字都让她感到折磨。
她被他盯得步步后退,细细的高跟不小心陷入了一条木板缝里。
噗咚一声,毫无明星形象地,她就摔在了地上。
目光怔然,连裙摆都忘了要收收,两条白皙的腿就这么曲着贴上了冰冷的木地板。
回忆里,那个小小的才三岁的孩子。
在自己因为被他生父抛弃而发疯般地咬上了他瘦弱的肩头时,闷哼一声,却始终没哭没叫。
直到她吃到了铁锈味,茫然松开牙齿,才发现自己竟然将儿子的肩头给咬出了两排深深的牙印。
指尖颤颤,轻轻碰了上去,“小渊,你不疼吗?”
他却只是将眼底的泪花生生憋回去,朝她露出甜甜的梨涡笑,“只要妈妈不难受了就好。”
只要……妈妈不难受了就好……
那一刻,她直接崩溃嚎啕大哭。
牢牢将他拥在怀里承诺道:“妈妈这辈子一定会好好对你,没有爸爸也没有关系。”
“好,没有爸爸也没有关系,等小渊长大了,一定会成为妈妈最强大的依靠!再也不会让你哭了!”
他伸出小小的手替她擦去眼泪,始终乖乖得笑着,像个从天上不小心掉下来的小天使。
寒露般的冰凉侵入腿上的皮肤,苏翎猛地一抖,摸上了自己的脸。
被儿子擦去眼泪的触感似乎还在……
但眼前这个高高的男孩子,却只是用着睥睨蝼蚁的彻冷目光扫视自己……
下一刻,阮渊将自己的薄卫衣拉回原位。
然后飞快奔向门口,猛地打开了房门。
然远处,只剩下了蛐蛐在榕树下断断续续地叫着。
刚才的异动声早已消失在了晚风中。
可就算是这样,他的视线也依旧锁定在了一个方向,脚步随着心往前移动。
但恰在这时,一个保镖冒出来拦住了他的去路,“阮渊先生,我家夫人还没允许你离开。”
阮渊一时没有答话,只是还紧紧地望着前方。
那保镖皱眉,不由也顺着看了过去,却什么也没有看见,于是硬了声,“阮渊先生,还请你配合。”
阮渊忽然收回视线,朝他看去。
保镖无端打了个冷颤。
眼前的男孩明明长得还那么青涩,但偏生高了自己半个头,投下来的目光还如此具有侵略性。
只让他想到了一句话:后生可畏。
“刚才外面是否有异样?”苏翎披了件小外套出来,脸色很差。
“报夫人,没有。”但在这两个词中间,这保镖隔了很短暂的半秒。
苏翎心领神会,便点点头:“茶喝完了,你送他下山吧。”
“不用麻烦了,我可以自己走。”阮渊直接拒绝,头也不回就抄小路走了下去。
苏翎等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婆娑的树阴里,才再度开口,“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报夫人,刚才远处似乎有人在殴斗。”
“似乎?”她收紧了些小外套,“你没及时去查看?”
“正想去,忽然闻得您屋内有动静,我就没敢走。”
“……”考虑到贴身保镖的首要职责一定是要先保护雇主,她便不再说什么,只是回身换下自己的高跟鞋,又踩着棉拖出来,“走吧,和我一起去查看一下。”
“是。”
苏翎的民居距离刚才那疑似殴斗的地方只有差不多百米,所以他们俩很快就到达了那。
但她停住用手稍稍拨了拨面前的苎麻灌木丛,并没有发现些什么。
不过内侧泥土上的某堆落叶,的的确确是留下了些凹陷的痕迹。
保镖便顺着那隐隐约约的痕迹走了过去,将脚探入暗处使劲跺了跺。
然后回身:“好像也没有——”
“有人。”那暗处里,凭空多了一道陌生的声音,但好像有些吃痛。
苏翎一惊,差点撞到身后的榕树上。
保镖见状迅速撤到了她的面前,对着那摸不清底细的人正色喝令:“出来!”
“何必这么凶神恶煞,我还留在这的原因,就是想跟苏翎女士合个作而已。”那人渐渐从阴影里走出来,瞧着身形健硕像是个打手。
“合作?合什么作?刚刚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你好像受伤了。”苏翎一脸三问,最后敏锐道出了他的不对劲。
“奉我家二爷的命,过来和苏翎女士您谈个合作,”那人微微勾唇,“至于其他的,并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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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轶在木屋里纠结了很久,直到身边人的呼吸渐渐安稳,才一个鲤鱼打滚从床上坐了起来。
接着穿上外套和鞋子,从桌上拿起小手电筒,蹑手蹑脚走了出去。
按照记忆,她从山腰原路返回山顶,每一步都走得无比小心翼翼,生怕一个深夜打滑自己就直接嗝屁了。
就这般,平常只需要十来分钟的山路,愣是让她走了半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