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凡这次上山有些磨磨蹭蹭的,不太积极。包司机是看在眼里,笑在心里,他很清楚王凡的难处,却也不好点破。
然而包司机却并不清楚,他看的事情都只是表面现象。王凡之所以这样磨蹭,除了是因为他上次下山前在员工面前夸下了海口,要拉业务上山,现在却一笔业务也没有拉到,如今两手空空跑上山,面子上有些过不去之外;还有更深一层次的原因,那就是王凡在山上待了一段时间之后,曰渐地感觉到盛章仁交给他的事情现在好象成了一道难题,能不能完成还很难说。
看着车子驶进碾儿山区,王凡的心情变得越来越沉重。上山的路上,时不时可以看到满载游客的旅行车从山上下来,同时也可看到成群的人们在路边徒步上山,一个个兴致盎然。现在是旅游的旺季,爱好旅游的人们正抓紧机会浏览这大好的山川。可以说是只要是和旅游相关的行业都在挣钱、盈利,一个个赚得盆满钵满。而他领导下的海运山庄,可以说是门可罗雀,这种强烈的反差让王凡感到巨大的压力。
为此这次回到宁江市,王凡一刻也没有闲着。十多天来,他马不停蹄地奔忙于宁江市各大旅行社,和各个旅行社的老总沟通交流,可谓是用心良苦,为此也花了不少钱。由于曹庆离开时,山庄上基本上已经是一个空壳,财务积蓄为零,所以这些跑业务的钱完全是王凡私人掏腰包,没用上几天,这一巨大的消耗就将王凡这么多年当主任积累的一点私房钱几乎都用空了。可是这些个旅行社的老总一个个全是大滑头,谈到吃饭喝酒,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可是一谈到合作的事情,就马上三缄其口,都不做声了。牙口咬得那个紧,声息摒得那个严,仿佛他王凡是六月酷暑天丢在太阳底下暴晒了十几天的鸡蛋——臭气熏天似的。王凡原打算等山庄的生意做起来,再从盈利中将他个人掏的钱补回来。没想到生意不继,眼看着白花花的银子流进了水里,他甚至连响都没听到一个,王凡感到很是沮丧。
一直以来,王凡在船厂都算是混得有声有色顺风顺水的。可是他没想到,这市场经济的大潮竟然是这样的无情,他下到水里,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冲得昏头昏脑的,差点被裹挟而去,尸骨无存。原本将所有人都不放在眼里的王凡,到这时才发觉他什么也不是。他就弄不明白了,这山庄在曹庆和池怀虚手上怎么就能财源茂盛、生意兴隆,可到他手上怎么就变得这样的举步维艰呢,他有些后悔这次主动请缨上山来了。
这一段时间,王凡常在心里暗骂自己,我王凡是船厂的一名职工,是为国家打工的,怎么就弄得为了盛章仁的私人欲望而放弃了维修车间主任的美差,跑到山上来受苦呢,真是昏了头。难怪佛语有云:自作孽,不可活。王凡是肠子都悔青了。可是现在骑虎难下,还只有硬着头皮往前走。每当这时,王凡在心中骂完了悔完了,再回头想,他又吓出一身的冷汗,觉得这种思想苗头是很危险的。想当初,如果没有盛章仁的关照,他又怎么能混到车间主任的位置上去稳稳坐了这么些年呢?他就算是再恨盛章仁,也不能显在表面上。现在盛章仁可是救命的菩萨,王凡心中清楚,他万一哪天在山上混不下去了,想回宁江市还是需要找他,这棵大树不能丢。经过了市场的残酷洗礼,王凡对自己的能力有了一个全新的定位,他自我感觉能力平平,唯一的长处就是能投领导所好,耍弄一点小心眼,现在如果这一点长处都丢了,他在盛章仁眼里可就是一文不值了。
想到这里,王凡叹了一声,看来想靠紧盛章仁这棵大树,还得将山上这件事情办成。从这次上山前和盛章仁见面的情况看,盛章仁对这个丫头还是真上了心。
上山前,王凡去三产办找了一趟盛章仁。本来他这次去有两个目的,一来因为这段时间一直没拉到业务,想找盛章仁安排关照,要求厂里各部门上山去玩,也免得长期没人,人员闲着不说,他在员工面前也失了威信;二来也和盛章仁联络一下感情,汇报汇报工作,实在不行就请盛章仁带三产办的人上山玩玩,他刚上任,请领导上山检查工作也在情理之中。见面之前,王凡心中的如意算盘打得哗啦哗啦直响,可是等到见面之后,他的话刚说到一半,就被盛章仁挡了回来
“事办得怎么样了,”盛章仁意味深长地问,转移了话题。
“正在加紧办,您放心,下次您上去,我一定让您称心如意。您看我这刚上去,时间太短,您的要求又高,我……”
“那这次我上去个屁啊,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九九,我可听说你上去这么长时间,一点业绩也没有。不要以为我不清楚你上面的情况,这次突击换人的事情厂里上上下下有很多人盯着呢,你必须抓紧时间将事办好,我再上去,否则就不要来烦我。”说到这里,盛章仁停顿了一下,狠狠地剜了王凡一眼,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忽然提高了声调,“对了,我还要强调一点,不要强迫,违法的事我可不干,现在很多人在找我的茬,明白吗。”
“明白,明白,”王凡唯唯喏喏地出了门,心里那个骂啊,真是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不用强迫,人家一个黄花大闺女凭什么跟你一个糟老头啊。
想到这里,王凡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现在只有看看自己临走时埋下了钓饵了,如果这招还不凑效,王凡还真不知下步该怎么走。
然而,当王凡三步两步赶到办公室,打开抽屉一看后,他就预感到不妙。他上次临下山时放的那一沓钱还是那样散乱地堆放在抽屉里,表面上看一动也没有动,但是王凡不甘心,他低下头仔细察看了以后,嘴角露出了不易察觉的歼笑。看来雪儿这小丫头还是动了这钱的,因为王凡下山前将一根头发放在了第二张钱的边角上,现在那根头发不见了。想到这里,王凡心情忽然极度紧张起来,他急急忙忙地将散乱的钱捏合在一起,略微理顺了一下,就迫不及待地点起数来,初开始,他的嘴角还一直保留着那一丝歼笑,心情还不错,可是等点到最后几张时,王凡脸上的笑慢慢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望的表情,……28、29、30。点完最后一张后,王凡彻底绝望了,他猛地攥紧手中的钱,高高地扬起手,将钱用力地摔在了桌面上,啪地发出一声脆响,而后整个人颓丧地倒坐在身后的椅子上。望着桌面散乱的钞票,恨恨地咬紧了牙关。轻轻地自言自语道:“看来这个丫头还真是个角,不喝酒,不爱钱,不贪便宜,那我怎么样才能让她上钩呢?”王凡陷入了沉思。
良久,有两个字忽然蹦进了王凡的脑海,“栽脏,”王凡被自己吓了一跳,但他立刻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吓一吓这个女孩,让她就犯,然后……可是当王凡仔细一想觉得这还不行,万一这女孩不怕吓,事情难免会闹大,到那个时候,她就有可能辞职或被辞退,那就更是弄巧成拙了。
王凡不由坐在办公桌前拍了拍自己额头,心中暗自叫苦,“王凡啊,王凡,你怎么接了这样一个差事呢,”真是后悔当初替盛章仁出这个馊主意,当时也不过是一句玩笑话,现在弄假成真了,这不是自己挖了一个坑把自己埋进来了吗?真是机关算尽,反误了卿卿姓命,想到临上山前盛章仁那怀疑的眼神,王凡头上的汗不由汩汩地往外冒,这可真是玩火啊。
这样的前思后想中,王凡的思想陷入了一片混沌,他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发呆,直到包司机找过来喊他去吃饭,他也没有想出一个好主意,到最后他只有拍拍自己的脑门:管他的,到时候实在不行,只有采取非常手段,用药将雪儿迷晕了,再将她交给了盛章仁,事成之后,他再顶上,不让雪儿知道是谁做的就行,大不了他当一回替罪羊,说不准还可尝点余鲜,雪儿这丫头也确实太逗人爱了,这事就怨不得我了,谁让你长得天仙一样呢?想到这里,王凡最后一句心里话竟然失声而出。
“怨不得谁,”包司机显然被王凡吓了一跳。
“啊,没什么,想家里的事呢,走,咱们吃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