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儿在医院治疗了几天后就出院了,回到娘家休息了上十天,她就呆不住了。
按施玉莲的意思,是要她好好在家休养一个月。闺女吃了这么大的亏,一家人到现在对此事的前因后果也不知道个所以然,施玉莲心里觉得很是憋屈。然而就是天塌上来,生活还得继续,也不能为了这事断了一家人的亲情。好在事先一家人统一了口径,将这事瞒得严实,村里人还不知道这事,家丑没有外扬,要不然,光是村里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人淹死。
现在施玉莲也懒得再问这是谁造的孽,她只要她的雪儿健康快乐就行了。
在施玉莲的精心调养下,雪儿的脸上有了红晕,甚至比出此事以前精神更好,听说雪儿想回宁江市去,施玉莲有些急了。
“那可不行,按老规矩,像你这样要老老实实在床上躺一个月,什么也不能做。你看你,整天在屋里转来转去,一时半会也闲不住,你这是做月子哎,丫头。”施玉莲说完这句话,忽然感觉像是说走嘴了,她下意识地捂了捂嘴,低头前后门探看了一下,没发现什么人,才放心下来。
“没事的,妈,我全好了,您看您每天好汤好水的灌我,我都长胖了。”
“胖了好,胖了有福气,你是想回去上班吗,不急的,人家马老板说了,你这是公伤,在家休息工资照发,你急什么。”
“也不是,”雪儿见跟妈说不清楚,也只好放弃解释,“我还没想好呢,算了,不跟您说了,我最多等到下个星期一就回宁江市,我还有事要做。”
“那还不就是两天的时间,和今天就去有什么分别。我也懒得管你,你要走就去跟你爸说,看你爸答不答应你,小心他骂你。”
雪儿没有再理睬施玉莲,扭头回了房间,一个人躺在床上想心事,
雪儿说没想好,其实是违心的。这近一个月来,雪儿将手机关了,安心在家养病的同时,认真地考虑了她的处境,现在她彻底想明白了。
首先是她和池怀虚的关系问题,这是她目前一切困境的根源。她觉得她爱池怀虚这件事的本质上没有错,而且两个人也是真心相爱。但细想下来,雪儿发现她们的爱来得不是时候,或者确切地说,她们爱情的产生不在恰当的时候。如果现在池怀虚是单身,她几乎不用考虑也不用担心,她和池哥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但是现在的问题是她们之间还有一个女人,雪儿此时如果还想强行和池怀虚在一起,不仅会伤及那个未曾谋面的女人,而且可能会因为事态的扩大伤及对方的亲人以及所有关心雪儿爱护雪儿的人,雪儿告诫自己不能因为对池怀虚的爱伤及一大帮人。
在中国这样一个国度,在目前的体制下,雪儿的一意孤行已经触及到了道德和法律的底线。为了爱,雪儿甚至可以不顾及法律的约束,但是她却不能不顾及道德的监督。因为在她所生存的环境里,如果想将爱情和道德放在一起较量,那相当于将两个不同重量级的拳击手放在同台竞技,两者是无法抗衡的。雪儿深知,在世人的眼光里,爱情和道德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如果雪儿坚持下去,其结果只能是既说明了她在爱情方面的自私,也可能败得体无完肤,到最后甚至无处藏身。雪儿这个时候才体会到池怀虚当初含着眼泪给她说的|“毕竟我们两个人都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这句话里所隐藏着的深深的无奈、迷惘和失落。
在这之前的曰子里,雪儿一直让爱在左右她的思想,从而引导她的行为。她原打算有了孩子后,可以再也不见池怀虚,让他过他的曰子,她则和孩子在一起,过一种平静的曰子,没想到一个意外,竟然让这一计划也流产。
现在,雪儿则将这一切归之于命运,既然老天都不赞成这个事情,阻止她们的孩子来到这世界,她又何必坚持呢?再说爱一个人就一定要拥有吗?不见得。雪儿在心里这样宽慰自己,古今中外有很多的爱情因为别离而变得更为伟大缠绵,就像《霸王别姬》的剧情。经过这些磨难,雪儿更看清了她和池哥之间的爱情,她决定将这份爱深藏进心底,选择个恰当的时候离开。对于池哥,她没有太多的担心,觉得只要他幸福,自己能看着他幸福,雪儿就心满意足了。现在的池怀虚有他正常的生活,雪儿不打算去打扰他了。她之所以急着回去,是知道池怀虚一定急着到处找她,她要给他一个交待,给爱一个交待,而后从容消失,离开马家圩子,离开宁江市到一个没人能找得到的地方,去开始新的生活。
然而,当三天后,雪儿将她的计划说给马老板听时,马老板好半天没有言语,他简直无法接受雪儿的这个决定。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拿雪儿当妹妹看,而且也习惯了两个人之间在工作中默契的合作。雪儿就这样要求离开,对于马老板来说太过突然。以一个过来人的眼光看,在雪儿身上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肯定会对她造成难以想象的伤害。因为不知道事情的根源在哪里,马老板也不知道怎么安慰雪儿,又或许雪儿也根本上就不需要马老板的安慰。鉴于这完全是雪儿的私事,马老板当然也不想知道雪儿这样做是为了谁,但他清楚,雪儿这一次是真的受伤了,这个时候需要的是同事和朋友的帮助,而不是逃离。以他的经验,雪儿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对这段感情还没有放下,离开当然也不是最好的办法。
听完雪儿的想法,马老板低头沉思了一会。开始为自己倒茶,最近他刚刚迷上了一种功夫茶,这种喝茶方式是从南方流行过来的,他身边好多朋友都在喝,据说很能养生。茶壶里的茶是她在雪儿进来谈事之前泡上的,刚泡了一会,应该已经泡好了。马老板端起茶壶来将壶里的茶往一个细小的白瓷杯里倒,暗绿的茶水流成了一条好看的细弧线。马老板将茶倒得很慢,一边倒一边拿眼睛斜睨着病后初愈的雪儿。
“你真的决定了吗?”他试探着问。
“当然,马总,我是经过认真考虑的。”雪儿生怕马老板不答应。
“为什么一定要辞职呢,我可以让你换一个店,或者另找一个地方新开一个店、、、、、、”马老板边说边思考,他心里刚刚有了一个初步的计划,只是因为还没有完全考虑好,所以还在犹豫,连带着倒茶的动作也有些迟缓。
“谢谢了,马总,我不想再在宁江市上班,辞职后可能会去外地发展,而且也许会改行。”
“那样太可惜了,你知道我离不开你,店里更离不开你,咱们在一起合作这么多年。”马老板语气里流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真诚。
“但我必须走,”雪儿斩钉截铁,“我什么都不在乎。”
“那——”马老板再次低头沉思了一会,“这样吧,我提一个折中的方案,你看这样行不行。前两天宁江大学发了一个函过来,说他们有一个总裁班正在招生,邀请我前去就读。我一时也没时间,你就替我去读吧,全脱产的,三年,我负责全部费用,另外我在店里再给你发一份工资,保证你的基本生活费用。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你一结业就要回马家圩子上班。”
“这——”听到马老板这么说,雪儿有些犹豫了,“这份礼太大了,我不能接受。”
“没什么,”看到雪儿有些动心,马老板挥挥手打断了雪儿的话,“这么多年来,马家圩子能有这样的规模和成就也多亏了你,也辛苦你了。不论从哪个角度来说,也应该是你分享一下店里的成果的时候了,我看这事就这么定了吧。小田,其它的事情我也帮不上你,你就别多想了。”
雪儿咬着牙想了一下,读书是她梦寐以求的事情,宁江大学更是寒窗学子们共同梦想的地方,没想到这么多年后,机会从天而降,她不由得动了心。
“那,那我的手机联系方式会变,好多老客户的联系可能会因此受影响。我希望回来后是一种全新的状态。”雪儿还是有些担心。
“那好吧,你的新手机号甚至也可以不告诉我,”马老板很能理解雪儿此时的心情,所以很肯定地说,“你只要记得我的号就行了,这三年我让你安静学习,不打扰你。这边老客户的事情,我会做安排的。”
“谢谢你,马老板,”雪儿由衷地表示感谢,看了看马老板身边的丁琴。
“去吧,雪儿,三年很快的,到时候马家圩子会有一番新天地。”丁琴高兴地伸出手来,满含笑意地望着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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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的一天,马家圩子酒店门口来了一个人。这个人中等身高,体形偏瘦,看似弱不禁风。因为他满脸胡子拉茬,神情憔悴,整个人的面部都显得不太分明。若不细看,你还真看不出他就是这么多天来一直在到处寻找雪儿的池怀虚。
一个多月来,池怀虚疯了一样到处寻找雪儿,但是她自从出事后给池怀虚发出了那样一条信息后,就如石沉大海一样,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这件事给池怀虚的心理上造成了极大的恐惧,没有雪儿消息的曰子里,不同的臆想成天走马灯似地在池怀虚的脑子里穿梭。
雪儿不理我了、、、、、、
雪儿被家里控制软禁、、、、、、
雪儿是不是出现意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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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怀虚终曰生活在恐惧中,惶惶不可终曰。这一段时间,他一有空就像一个孤独的游魂一样跑到马家圩子周边和店里四处乱转,希望碰到雪儿,有好几次他甚至迷迷糊糊跑到了田家村里,在雪儿家的房屋四周打探,但是奇怪的是,他一次也没有碰到雪儿。
打手机又不通、发短信也没人回,池怀虚彻底绝望了。
今天,池怀虚也不知道在这个月里他这是第几次来到马家圩子店门前了。他早已经丧失了进店寻找雪儿的信心,只是远远地站在马家圩子大门前的马路边,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门楣上他曾看过无数次的大红创意牡丹,因为没有了灯光的映衬,这枚牡丹也没有了在夜色中的立体感,平平展展地立在门楣上方,占据了整个二三楼的外墙面,显得硕大却了无生机。
池怀虚眼望着牡丹凝视良久,也不知他内心里在想些什么。四周人来车往、声嚣音喧,他却浑然不觉。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从眼角的余光里发现一只小鸟飞了过来,无声无息地停在了牡丹旁的一根孤枝上。也许是因为树枝太细,小鸟刚停上去,树枝就被压得整个往下一沉,小鸟的身体也因此站立不稳,向旁一栽歪。惊得小鸟来不及调整好身姿,慌慌张张地展开翅膀,扑楞楞地飞了开去。树枝失去了重压,忽地向上一弹抖,抖落下一片枯叶,晃晃悠悠、晃晃悠悠地飘向地面。
池怀虚眼盯着树叶飘落,模样近乎痴呆。他的身边行人如织,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对这样一片枯黄的落叶这么感兴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