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吧,襄儿,不要再躲着了!”两人在海边站了一会儿,眼见张君宝告辞离去,方志兴突然道。,
话音落下,郭襄从一块山石后走了出来,扭捏道:“师父,我……”似要解释什么。作为弟子,偷听师父和师弟的谈话,实在太过失礼。
方志兴挥手阻住,让郭襄不必解释,拿过倚天剑,说道:“这把倚天剑是你父母所制,是一把神兵利器,你且好好收着,不要辜负了郭大侠和黄帮主的期望!”郭襄跟着两人隐在山石之后,不但是他,就是张君宝多半也察觉地清清楚楚,否则就不会特意在此时拿出倚天剑了。
郭襄见此默然,知道师父和师弟多半已经察觉到了自己。她如今虽然也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但相比方志兴和张君宝,却仍是远远不如。方志兴的武功不用多说,张君宝天赋异禀,功力本就进展极快,在武当悟道十年后,更是武功大成,即使和大师兄杨过相比,也不见得逊色多少。相比起来,郭襄虽然在这十年游历中找到了自己路子,却仍是差之远矣!
“师父,弟子……弟子……”郭襄心里想着,却不知从何说起。她虽然一直没有正式拜师,但一身武功却多得方志兴所传,也一直以“师父”称之。想到自己如今要另投它门,心中着实不安,方志兴是道门领袖,她却要改投佛门,如何能够说出口来。
不必多说,方志兴便已猜到了郭襄话中意思。郭襄这次归来之后,除了初时拜见他之外。其它时间都是和黄蓉等在一起,显然是有事躲着。方志兴心中叹息一声。说道:“不用多说,你自己如何想。那就如何做吧!只是莫要辜负了郭大侠、黄帮主还有你外公黄岛主的一番期望,下决定前,一定要先想想他们。”他自听说郭襄北上大雪山寻找金刚宗后,心中便有了这个准备,但如今面对之时,却还是免不了要劝说一番。年纪轻轻,便想着青灯古佛,让人着实不忍。
听到方志兴所言,郭襄眼前也顿时浮现出了已经逝去的外公。还有从襄阳突围后日渐憔悴的父母,心中一阵伤感,一些已经确定的想法,也有些动摇起来。过了良久,方才说道:“是,师父,弟子一定会的。”这十年来,她北上大雪山,西至昆仑。又远赴青藏,经历了不知多少艰难险阻,心中意志之坚,早已远非当年的少女之时。即使听到师父说起父母、外公。也只是言语有些软化,内中含义,却丝毫没有动摇。
见此。方志兴微微摇头,知道郭襄心中已经坚定自己道路。也就不再相劝,说道:“你虽然一直称我师父。我却很少传你武功,心中着实有愧。你若想学什么,今日尽可提出,师父我也会倾囊相授。过了今日,就不要再称我师父了。”言外之意,显然是今日之后,就再不承认郭襄这个徒儿了。
郭襄闻言,心中顿时一急,说道:“师父,我的武功都是由您所授,您怎么能不认弟子呢?师父……”说着焦急之下,竟而跪了下去。她的一身武功虽然之前大多是东邪一脉,后来则是金刚宗一脉,出自方志兴的除了奠基之法外,却是寥寥无几,但无论东邪的武功,还是金刚宗的武功,却都是方志兴讲解传授给她,以此而言,称之为方志兴的弟子并不为过。想到师父要将自己逐出师门,她心中着实焦急不已。
止住郭襄身形,方志兴转头望向大海,叹了口气,说道:“涛生涛灭,从不以人心而变,你是学佛之人,应该知道缘起缘灭这个道理。你我之间无有师徒之缘,还是不要强求了!”作为天下第一高手,即使有人对他的弟子投入佛门有些非议,方志兴也能承受下来。但郭襄一旦投入佛门,如果仍然认他为师的话,却是难以在佛门立足,还可能受到江湖中人的非议,方志兴自然不愿见到这种情况。如今郭襄道路已定,方志兴以后也难再教导她,是以思索之下,方志兴还是决定结束这段不明不白的师徒缘分,免得以后徒增烦扰。
眼见师父说的坚定,郭襄也知道事情已经不可挽回。事实上,她自喊金轮为“师父”开始,和方志兴之间师徒缘分就已经可以说是断了,如今才得了结,已经可以说是拖了很久。若非郭襄这十年来一直在外,估计此事早已挑明了。不过即便如此,郭襄想到幼时方志兴的教诲,还有前些年对自己照顾,心中也是忍不住一阵伤感,忍不住哭了起来。
转身擦掉郭襄眼角泪珠,方志兴道:“你我以后虽然不是师徒,却同为求寻大道之人,还需多多交流才是!切不要作此到这里,方志兴看着郭襄,竟而忍不住笑了起来。能够这么快走出自己影响,并且坚定地走出自己道路,郭襄这个未来的开派祖师,当真非同一般。要知道,就是以杨过天资,也是在海边练剑七年后,才在黄药师的压力下走出自己道路。而张君宝虽然悟道十年武功大成,但要说完全摆脱了方志兴的影响,却还远远无法称上。郭襄能够这么快走出自己道路,固然和她与方志兴一起的时间较短有关,却也可以说是天资悟性使然。
听到师父发笑,郭襄抹着眼泪,也随着笑了起来,说道:“师父,我这些年正有些体悟,还请您老指正!”她以往就觉得师父方志兴和父亲郭靖虽然武功同样都是极高,内里追求却是不同,但却一直无法言明。直到这些年苦苦追寻自己道路,才终于体会到了到底是何不同。对于郭靖所言,守卫襄阳、为国为民是他一生的追求,武功虽然重要,却也不过是实现的手段而已;而对于方志兴而言。追寻武道却是他一生的追求,之所以关心抗蒙等事情。更多的也只是想找一个更好的外部条件而已。正因如此,方志兴才从来不会强求。避免惹来更大的烦忧!
“有些体悟,有体悟好啊,快快说来听听!”方志兴笑道。虽然对郭襄如今有多么深刻的体悟不报多少希望,方志兴却仍对此极为鼓励。武道越是往上,同行的人便越来越少,尤其是黄药师、洪七公、欧阳锋、一灯大师、慈恩大师等人过逝之后,他心中更是如此。到了如今,天下间能够和他交流的,已经寥寥无几了。是以他见到郭襄走出自己道路,才会如此欢喜。独孤求败当年欲求一败而不得的心情,方志兴如今是体会的越来越深了。
擦干眼泪,郭襄定了定神,说道:“师父,这些年我体悟金轮师父留下来的感悟,终于想到了中原武学和密宗武学的共通之处。密宗武学以三脉七轮为本,除了顶、喉、心、脐还有眉心、生殖、海底这七轮外,便是左脉、中脉、右脉这三脉。用以连接七轮。弟子这些年探究之下,发现除了左、中、右这三脉之外,还有着前、后二脉,同样可以连接七轮。这便是奇经八脉中的任督二脉。有此相连,奇经八脉、十二正经,便能和三脉七轮结合到一起了。再不像之前各行其是。”她越说越是兴奋,到了最后。竟而有些欢喜起来。悟到了这一点,她以前所修的传自黄药师的功法便能和金轮法王传下的无上瑜伽密乘、龙象般若功相互融合了。再没有转修麻烦,她这些年武功之所以进展极快,也是因为如此。
听到郭襄所言,方志兴微微点头,嘉许道:“不错,你能想到这一点,那无上瑜伽密乘,想必也已经摸到门路了,今后当能有所成就。”龙象般若功是门笨功夫,并不适合郭襄,她这些年修炼的也是无上瑜伽密乘,更重缘法体悟。能够悟到这一点,可见郭襄对三脉七轮感悟极深,用之修炼无上瑜伽密乘,必能有所成就。
得到方志兴夸赞,郭襄心中也颇为欢喜,不过她心中同样也明白方志兴多半也已早就悟通了这点,问道:“师父,你说这方法对不对呢?”心中仍有些忐忑不安,毕竟是两套自成体系的气脉学说,一旦稍有不慎,便会产生极大危险,郭襄对此也是慎之又慎。
方志兴轻笑一声,说道:“人体气脉无穷无尽,所谓奇经八脉、十二正经,还有密宗的三脉七轮,不过是依据规律归纳起来而已,只要能自圆其说,又有什么对不对呢?你这套方法,虽说看似融合了两套气脉学说,其实内里仍是以三脉七轮为本,只是加上了前后两脉,在更好地贯通七轮时还能连通奇经八脉和十二正经的其它经脉而已。因此若是仔细分辨的话,可以称之为五脉七轮,是为三脉七轮的一个变种,也并无什么大碍。”
“五脉七轮?”郭襄听到这里,喃喃道。听到这个词语,她心中隐隐有了明悟,知道自己这套理论的根本所在。她因为自小修炼的武功是以十二正经为本,所以才在后来修炼密宗武功后也想着让两者相融,却并没有分出主次。但如今听方志兴所说,才知道自己所说的前后二脉,不过是多了一条在修习密宗武学时同时运用中原武学的方法而已,内里根基所在,却仍是三脉七轮。想到这里,她心中不由浮现一种复杂难言的感觉,不知是喜是悲。一旦她走上这条道路,可就彻底方志兴所传完全背离了,也难怪刚才方志兴说两人师徒缘分已尽了。
“师父,您认为怎么将两者融合呢?”想到这里,郭襄不由望向方志兴,期待他给出回答。若是方志兴能够将两者完全相融,她也就不必如此纠结了。
方志兴感觉敏锐,自然察觉到了郭襄的心绪变化,不过对于这点,他同样也没有解决方法。想了一下,说道:“五脉之说,你我并无不同,不过我归纳的气脉理论是以上中下三丹田为本,却和七轮不同了。”他这些年参研龙象般若功和无上瑜伽密乘,也从其中得到了许多有益之处,其中最重要的,便是中脉、左脉、右脉的作用。当年他和彭耜论道,体悟到扩展三大丹田、并在最终融合为一的方法,这些年来一直在为此努力。三丹田之间,除了以任督二脉相连外,便是以中脉、左脉、右脉相连,合称为三田五脉。并以此为本,连接其它经脉。体会到这点之后,方志兴将其化入武学之中,也终于将大手印等密宗功夫彻底化为己有,融合进自身武功体系。前些日子在襄阳城外的悲歌,便是他在将精气神三宝相合的同时,更是将身口意三密合一,才在体内雄厚无比的真气的支撑下,产生了那般神奇的效果。换作他人,可是万难如此。
“人体三大丹田,分掌头部、胸部、腹部,最终可相合为一。而七轮的话,若是同样能够扩展,最终或许也可整合为一。因此认真说起来,两者似乎并无多少不同。不过三大丹田关联到人体精气神,是为道家根本,七轮则是另一种了。我修炼的是道家功夫,因此虽然体会到了两者的相通之处,最终却还是以三丹田为本,汲取一些东西作为辅助。你如今修炼的话,同样也要如此,万不可犹疑不决、徒留遗憾!”方志兴又告诫道。武道之途,最忌讳的便是目标迷茫或者犹疑不决,丧失了一往无前的锐气,一旦那样,以后可就再难有着进展了。
“是,师父!”按下心中苦涩,郭襄回应道。
二人又谈了一会儿,却都没有了多大兴致,眼看天色已晚,郭襄向方志兴磕了几个响头,带着倚天剑,就此踉跄而去。两人之间,就此了结了师徒缘分。(未完待续。。)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