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州,城外。
一片人喊马嘶的声音,不到几个月的时间,这个孤悬边地,四下不靠的重镇,已经变了模样。
原来就不矮的寨墙已经再次加高,在这一带,其他不多,就是石头多。
原来夯土的寨墙,也已经用新采的石块包了起来。外层都未曾打磨,还露出枝枝丫丫的石头茬。
壕沟也挖了一圈出来,又深又阔。还引水进来,一丈多深,两丈多宽的深濠,下面还埋着削尖的木桩,掉下去也就一个死。
就算是骑着马进去,也得落得个人马俱亡的下场。
朔州人拼了,谁也不知道,几个月的时间,他们挖了多少的陷阱。
面对北方异族,无休止的劫掠,前几年大齐根本不管。
百姓们苦不堪言,就算是想要抵抗,都无法聚起来,因为一不小心就判你个聚众谋反。
好不容易朝廷给力了些,开始管他们了,开始不放弃大家了,朔州上下一心,势要保家,最高处的墙上用朱红色的漆涂着四个大字:寸土不让。
在城墙上巡守的,有很多都是穿着杂乱服色的北地壮汉,他们不是当兵的,此地民风彪悍,弱者已经在一次次的胡马南下中,被残酷地淘汰了,想要活下去,必须得有些本事。
这一回,朝廷的支持,是这些苦寒北地汉子从未见过的,不但有足够的兵刃,粮草也源源不断地运来了,兵马补充稍显不足,但是这儿全民皆兵,大家反倒不是很在意。
在城中靠近城墙的地方,有人磊起了临时的炉子,就地整治各种守备战具。城内墙下都搭起了棚子,棚子里都冒着热腾腾的白气,却是火头军在准备饭食。
一叠叠能拉得嗓子眼生疼的杂粮蒸饼对着,还熬了热汤出来。你只要来守城,不光你自己可以吃,还可以带些送给老婆孩子和爹娘。
陈寿给袁显年的原话,就是吃饭能吃多少,被人打破了城池,全被蒙古人掠了去,这些粮食才算白费。打赢了这群畜生,咱们去草原吃羊,吃牛。
所以这一回,西北是敞开了打,一副全家吃饭家当都压上,不过了的样子,势要把蒙古人彻底打残。
吴老三倚在墙头,看着远处有些昏暗的天空,冷笑着说道:“俗话说,事不过三,这群鞑子一次次来抢,来杀人,来防火,来屠村,这一回,俺们倒要看看,蒙古人的脖子是不是肉做的,刀砍上去会不会流血,会不会死。”
周围的人知道他的过往,更元十一年,鞑子犯边,他全家都被蒙古鞑子杀了,包括他爱若性命的小儿子。这几年过去了,他一直郁郁寡欢,一年也说不了几句话。
有个老点的汉子劝道:“吴老三,如今光景好了,等打完这一仗,二叔给你寻摸一户好婆娘,日子还是要过不是?”
吴老三看了他一眼,笑道:“李二叔,俺等这一仗,等了几年哩。”
“三哥,你说的对,这仇不报活着有啥劲,你放心,俺要是没死,就给你收敛骸骨,放到你家坟上。”
李老汉急了,骂道:“放你娘的屁,都是一个村里的,还有劝人死的,咱们村的后生就你们几个了,都得给我活着。倒是老汉我,一把年纪了,这次准备好好杀几个鞑子...”
一个将军从旁边经过,心底叹了口气,在场的像这种,还有很多。
他们上阵之后,未必真能打得过蒙古兵,毕竟那些人从懂事开始,就拿着刀骑着马杀人抢掠。
不光是杀汉人,彼此间自相残杀,也是这般凶残。很多蒙古鞑子兵,其实十来岁,就已经杀过人了。
他们那里吃的有限,又不会种地,只能是看天吃饭。
一旦有暴风雪,可能就会饿死很多人,弱者就会被强者杀掉,来瓜分他的生存资源。
这就是草原,这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没有丝毫的文明可言,只是一群会说话的畜生。
就在朔州上下,一副慷慨迎战的氛围中,合不勒率领他的大军,缓缓来到了这片洒满仇恨的土地。
“朔州?”
陈寿吓了一跳,拍着桌子道:“贼鞑子,是要截断我的西域商道。”
陈寿有两条补给线,在大齐战火连年,粮食紧缺的时候,这两条线是救命的线。
一个是海上的钱塘商会,一个就是西域商路。
如今南唐的局势紧张,海上的线路已经被水师封死,若是西域也被截断,陈寿想要养活这么多兵马,就有点紧张了。
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毕竟他施行新政之后,治下的良田都被充分开发,而且上缴的粮税比以前多了几十倍。
因为那些和官府勾结,偷税漏税的劣绅变少了,普通百姓分到粮食,已经是感恩戴德,上税都十分积极,也不敢少交。
“侯爷勿忧,我们还是有些存粮的,这几年在大名府,也开始试着养马,还有就是各地的匠人、铁矿、煤矿也多了起来,纵使西域的人过不来,我们也能撑下去。”
陈寿点了点头,何止如此,在场的都不知道,他自己还囤积了一大批的物资,就在道观和避暑宫的后山。
不过陈寿是个居安思危的性子,他要的不是坐吃山空,也不想紧巴巴地过日子,既然开战了,就得以雷霆之势,形成对敌人巨大的优势,以期早日结束战争,一统大齐。
他的对手不是很强大,这是最庆幸的,要是跟朱元璋一样,碰到什么陈友谅、张士诚这样的狠人,日子将会艰难很多,毕竟陈寿自问没有朱元璋那样的帅才。
在场的人,已经在心里上,放弃了朔州,而把希望寄托在雁门关上。
陈寿看了一圈,说道:“朔州怎么说,也是个大州,我看有必要增兵支援,保住西域商道,对我至关重要。”
“我们哪里有兵增援啊。”刘志英叹道:“前后四大战线,小的更是无计其数,实在抽不出兵马来了,汴梁的七万人马,必须留下。”
陈寿眼睛一眯,道:“兵马...也不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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